第二章 原罪之城

第二章 原罪之城

馬車破舊的厲害,走起來吱吱發響,給人的感覺會隨時散掉,拉車的馬是一匹老駑馬,皮毛掉的沒剩多少,一口的牙也少一半。

高暮雲對此提出最強烈的抗議,這和他的衣食住行習慣嚴重不符,對於馬車裏臟乎乎的環境,他簡直無法忍受,特別是馬車的一角還有一團馬糞。可現在他如同廢人,一切只能聽少年的安排,而且少年給出了充足的理由,就是他們已經被人盯上,必須低調,做好必要的掩護。他唯一感到安慰的事,是少年在駕轅處為他御馬,這讓他心裏略為平衡些。

「我們為什麼不直接去紅塵城,而要去原罪之城?」高暮雲問道,即使他的身體不能動彈,也沒打算把嘴停下。

一向對他愛理不理的少年,這次居然回答他:「我們需要去原罪之城找個人,否側我們根本就到不了紅塵城。」

路上的人並不是很多,除了偶爾可以看到盛開的尼羅樹外,這裏的秋天更像冬季,遠處連綿的群山,已覆蓋上了厚厚的積雪,如同一群奔跑的大象。

「我其實挺想去原罪之城,聽說那裏可以盡情地釋放原罪。」許久,高暮雲喃喃地說道。

按啟教的教義,人類所有的慾望都被稱為原罪,如人的生存欲、名欲、利慾、性慾等等,都是原罪。啟教認為,人不應該去控制這些慾望,而是要積極追去這些慾望,這些都是上天賦予人的天性,只有努力去追求,生活才會有動力,生命才會有意義。原罪是人類改造世界的基本動力和源泉,只要人類合理利用原罪,並適宜加以道德約束,原罪會讓人類成為盛開的花朵。

啟教是醉人之國的國教,所以才會有原罪之城,更有了原罪之城的無限繁華和昌盛。這是慾望的城市,在這裏幾乎可以滿足你所有的慾望和需求,只要你的行為沒有違反原罪之城的律法。

這裏地處北方,偏僻,也足夠寒冷,卻可聚集世界各地的野心家和發泄著,每一個人都為着自己的慾望而來,或是尋找機遇,或是發泄自己的慾望。和女人相比,這裏更是男人的天堂。

無數的賭場、妓院和酒樓,也有當鋪和賈苑。只要你有足夠的錢,你就是這裏的國王,如果你身無所有,你有足夠的膽量和野心,你也可以用生命拼搏出足夠的財富和地位。

一條街,門口和窗戶處站着的不是美麗而風騷的女人,而是俊美或強壯的男人,他們會讓那些從世界各地趕來的富裕而寂寞的女人得到肉體和精神上的滿足,會對這裏流連忘返。

此刻,王蜜蜜正帶着自己的家丁風馳電掣般地向這條街奔來,他們的馬都是純毛的白馬,即使最寒酸的家丁也穿着狐裘。馬脖子上栓著金鈴不斷地響起,提示著街面上人躲避。

雖然街面上的人大都是野心家和亡命之徒,可他們還是不敢惹王蜜蜜,因為原罪之城的人沒有幾個不認識王蜜蜜的,或許不認識他的都已經被他殺掉。原罪之城有自己的法律,可這些法律對王蜜蜜來說就是一張白紙,因為他是這裏著名的紈絝之一,而且是那種要人命不賠錢的紈絝。

作為男人,王蜜蜜幾乎玩遍了這裏所有的賭場妓院和酒樓,寂寞難耐的他開始對男人產生的興趣,一個叫輕品院的地方,剛來了一個如花似玉的男人,據說是從很遠的南方過來的,身上還有體香。這讓那些有錢的富婆聞之狂喜,蜂擁而至。

王蜜蜜必須在這些富婆們趕到之前,獨佔花魁,得到這個如花似玉男人的身子,才能彰顯他紈絝的本色。

還有一條街,只要轉過彎,就到了輕品院,據聽說那個有體香的男人,會唱很多的曲子,吹簫的功夫也出神入化。

就在王蜜蜜想入非非的時候,一個孩子出現在他的視野里,或許是嚇壞了,竟然站在大街中心沒有向兩邊躲開。這樣的事,王蜜蜜遇到的不是一次了,他沒有在乎,按慣例直接衝過去就是,被他馬踏而死的人,這也不是第一個。或許第一次踏死人他會心軟,但現在踏的多了,也就形成了習慣。

「我的孩子!」撕心裂肺的聲音響起,一個婦人拚命地向這邊跑來,可來不及了,王蜜蜜的馬蹄已經揚起,下一刻就要血濺長街,王蜜蜜嘴角上翹,竟然露出一絲殘忍的微笑。

帶着風的拳頭出現,瞬間擊在那匹高大戰馬的側臉上,馬頭變成的一堆肉泥,馬匹橫飛出去。王蜜蜜隨着戰馬飛出,撞在街邊的圍牆上,並將圍牆撞塌。他感到自己的右腿斷了,喘氣時胸部咔吧咔吧地響,應該是肋骨也斷了。

麻衣少年站在街面的中心,彎下腰抱起那個嚇壞正在哭泣的孩子。

「剁他!」憤怒和疼痛讓王蜜蜜的聲音變的尖銳,作為一個著名的紈絝,何曾有如此丟面的事,何況在他的身後跟着三十多個家丁,其中不乏高手。雖然可以看出少年也是一個高手,可三十多個武者也足夠將他剁成肉泥。

一輛破舊的馬車緊靠在街邊停著,那匹老馬搭著耳朵有氣無力地站在那裏,一路行來,幾乎耗盡它所有的力氣。

家丁們除幾個去救王蜜蜜外,剩下的全都抽出武器圍過來,有兩個額頭眉心處出現燃燈。麻衣少年將孩子遞給了婦人,他開始緩慢卷著自己的袖子。

「那個,你們全都沿着街邊站成一排,把屁股露出來。」一個聲音響起,說了一句很古怪的話。

「媽的,調戲老子嗎?」王蜜蜜簡直被氣炸了,這簡直比他受傷更令人無法接受,露出屁股,這簡直不是侮辱人,是殺人。他打算把說話的人一起剁,然後喂狗。

順着聲音他抬起頭,望向街邊二樓的那個窗戶,然後他不再說話,眼裏充滿恐懼,以至於全身開始哆嗦。好一會兒,他才控制住自己,對自己的家丁下出命令:「全都在街邊站成一排,臉向牆壁,把屁股露出來。」

「不包括你嗎?」那聲音再次輕飄飄地傳來。

王蜜蜜的臉色由紅變紫,又由紫變白,可他還是沒有敢違背那聲音的命令,由家丁扶著,拖着自己的殘腿,一瘸一拐地來到牆邊,將褲袋解開,露出了自己的屁股。他的屁股很白。

「少年,上來,我們一起飲茶欣賞如何?」那聲音再次響起時,少年看到一張平凡的臉,那是一張哪怕看十次都不一定能記住的臉,可那臉上卻長了一雙不平凡的眼睛,不屑、靈動、睿智,哪怕看一次都會永遠記住的眼睛。

少年沒有回答,只是從破舊的馬車裏把高暮雲背了出來,一直背到樓上,在那雙無法讓人忘記的眼睛對面坐下。那裏已經泡了兩杯茶,是清茶,茶香充滿整個房間,看來是好茶。

在他們上去的時,有六七個人從樓上下來,每個人手裏都拿着木棒。當少年從窗口把目光移向外面,發現下去的人正在打王蜜蜜他們的屁股,聲音響亮,看着屁股滲出的血跡,應該是着實地打。少年對比一下所有的屁股,還是王蜜蜜的最白。

「我叫杜晦,是這裏最大的紈絝。」那人自我介紹,看年齡也就二十來歲的樣子。

「李清」麻衣少年說道。

「為什麼要打他們屁股?」高暮雲饒有興趣地問道。

「唉,怎麼說呢?我可以紈絝,可我看不得他們紈絝,所以當他們紈絝時,我就會產生一種想管管的衝動,當然又不能殺他們,只能打一打屁股罷了。」杜晦邊說邊把目光收了回來,看來他已經對這種遊戲失去興趣。

麻衣少年沒有說話,開口的還是高暮云:「你讓我們上來,難道就是心血來潮,純粹讓我們來看打人屁股?一群男人的屁股,我實在提不起看得興趣。」

「當然不是!」杜晦伸開了自己的雙手,那是一雙纖細而蒼白的手,高暮雲不知道他是無意的動作,還是表示他手裏沒有武器表達一種善意。他的坐姿很慵懶,更像一種躺。

「我是特意來找你們的。」杜晦說道:「對於紈絝,人們往往有一種誤解,就是吃喝嫖賭,無所事事敗家子的那種。我不是,我除了是一位享受慾望的紈絝外,我還是醉人之國的密碟司統領之一。我覺得兩者之間並不矛盾,享受時我盡情享受,辦事時我認真辦事。就像現在面對你們,我沒有任何輕視的意思,我會盡全力去處理。」

看到兩人沒有喝茶的意思,杜晦沒有在意,而是自己端起茶杯,輕飲了一口,繼續說道:「可我還是輕視了你們,否則風二她們不會失敗。我現在很想知道,你們把風二怎麼了?我知道她沒死,因為我沒找到她的屍體。」

外面飄起了雪,杜晦把手伸出窗外,有幾片雪瓣落在他的手裏。「我們是北方,所有下雪很早。」杜晦解釋道。

高暮雲注意的不是這些,他發現一個細節,無論是杜晦還是風二娘,都喜歡接落下的東西。那晚,風二娘也是用這樣的姿勢接住落下的尼羅花。

那朵雪花在杜晦手心久久沒有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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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時之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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