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冰封之城
勝負已分…
庫莉將寒冰長矛插在地上，緩緩轉身向著背後的芙芙艾庫走去。
「吾友……」庫莉看著跪在地上的芙芙艾庫，也跪在她的身邊，雙手不住的撫摸著友人漆黑的戰鎧。剛說出口的話似乎又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只得靜靜的注視著面前的黑鎧騎士…芙芙艾庫額頭的發光紋樣此時也顯露出來，已漸漸所剩無幾…庫莉的雪白雙眸此時雖然看起來仍舊不悲不喜，但是她白皙雙頰上的隱隱淚痕不會撒謊。至於眼淚，可能在滾落的那一刻便已凝聚成冰…
芙芙艾庫雙手拄著已經斷掉的半截黑玫瑰長槍，同時以與剛才孑然不同的目光看著這自小玩到大的夥伴…她烏黑的長發在風中隨風飄動，如今赤紅的眸子里映照出的不再是血一般的殺戮，不是火焰般的憤怒，所剩下的只是對眼前銀髮友人的深深愧意…
良久，芙芙艾庫才將話緩緩說出口：「庫莉，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希望能跟你堂堂正正的較量一番……但，我真的沒想到會以這種方式……」說著她望向一旁莉莉安的屍體，再也說不下去。隨後又盯著庫莉的臉龐，發現那兩道隱約的淚痕：「庫莉，我不值得你為我流淚，但是莉莉安……她方才真的是在以自己的性命與我相搏…咳咳……」
芙芙艾庫強忍著重傷站起身，將斷掉的黑玫瑰長槍槍頭那一半以槍尖朝上扎進面前的地面…額頭上的印記已經幾乎看不見了……
「……你？」庫莉見此情景還想說些什麼，芙芙艾庫卻示意她不要再說。
「庫莉，我本是亡者，能有這麼一次和你交手的機會我很開心，此刻我即將變回一具屍體，希望你可以安靜聽我把這來不及說出口的話說完…」
庫莉默默點了點頭，不再言語。
「謝謝……庫莉，三年前我輸給了你。三年後我又輸給了你…但是我戰的很痛快……這一生我虧欠你的太多，尤其是……」芙芙艾庫再次看向一旁的屍體，「罷了，這些所有的羈絆，我都會帶往來世，待到來世希望你我仍舊可以相遇，我會儘力補償你……來世我一定會戰勝你……還有請記住，永遠不要輸給自己心中的陰暗面……」
緊接著芙芙艾庫踉蹌的從裙甲中掏出了一個小布娃娃：「請你將這個小布娃娃，交給露斯麗安……」
待庫莉接過娃娃之後，黑髮的女騎士義無反顧的向前倒了下去，瞬間黑玫瑰長槍刺穿了她的身體，但卻沒有湧出一絲鮮血…畢竟她是已死之人…
「對不起，莉莉……」
「還有…露斯麗…」
此刻芙芙艾庫眼中看到的是那個炎熱的夏天，父親與母親愛娃一同坐在樹蔭下，女僕長在一邊整理著籃子內攜帶的食物，自己則與露斯麗安，庫莉一起在樹下抓著蝴蝶。不遠處還有羅塞庫爾德爵士和他的夫人，懷中抱著仍叼著奶嘴的莉莉安……
………隨著額頭的發光紋樣全部消失殆盡，芙芙艾庫便在那裡一動也不動。她躺在那裡，躺在她的回憶里…
庫莉望向友人的屍體，凝重地行了個標準的騎士哀禮，將小布娃娃收了起來，因為她知道露斯麗安再也收不到了……之後起身抱起一旁妹妹莉莉安的屍體，向教皇殿內殿走去。
此時如果庫莉懷中的莉莉安還活著，她一定會及時發覺庫莉的內心其實早已經是泣不成聲，痛如刀絞…
畢竟那一聲莉莉，自從七年前最後一次聽到后，她就再也沒聽過了…
「永別了，芙芙……」
……
教皇殿內殿…
庫莉先是來到自己的房間，將處于禁錮中的卡莉娜也一併抱起……之後她懷抱著兩名少女穿過一條又一條相似的長廊。最終推開門進入了一間不起眼的置物間。庫莉走到角落裡一座高大的舊書架前停下，將書架二層的一本紅皮書籍取下。隨後慢慢將後面顯露出的旋鈕扭動了幾圈。
隨著旋鈕的扭動，門外不遠處似乎傳來了一陣悶響，聽起來像是某處石壁劃過地面的聲音…確認了這聲音之後，庫莉將書籍放回，再次抱起一旁的莉莉安和卡莉娜，走了出去。
又是走過幾條長廊，庫莉此刻在一面已經打開的石壁前站定，低頭看了看在她懷中長眠的妹妹與另一位少女，隨後毅然決然的邁了進去，同時在內部扭轉了牆壁上的一支火把，將入口再次封死。
通路狹長，又無燈光。但庫莉就好像是在自己的房間一樣，行走自如。不知走了多久又下了多少級樓梯，她最終走到一面牆壁前，閉目靜靜地感受到了些微的魔力波動，隨後伸手對著牆叩了三叩。
下一秒，本來空無一物的牆壁此時卻漸漸浮現出一扇小門…
少頃，小門開了道縫…
前來開門的女子擁有一頭秀美的翠綠色短髮，寶石藍的眸子散發出如同汪洋大海般的包容與優雅，同時身著騎士裙甲與高階魔法師長袍。
「原來是小庫莉，快進來…」
庫莉應了一聲后抱著兩人走進了屋子，隨後她將莉莉安和卡莉娜平放在靠近后牆的一座祭壇之上。
「哈里蘭斯大人…弗洛雷斯當今遭受了巨大變故……我們已經，敗了……」
聞言面前的女人環抱住了庫莉：「嗯…余知道，余都知道的……雖然余此時已經化為英靈無法離開這片土地…」說道這被稱為哈里蘭斯的女子看了看屋內牆上隨處可見的縛靈咒，「但余仍能依靠法力感受到這片大陸之上發生了什麼…只是…」女人原本是想詢問眾人為何不來此處避一避，但還是將說到嘴邊的話強行咽回了肚子里。因為她明白，騎士們的信條：永不退縮。
庫莉此時則像小孩子一樣安靜的依偎在女人懷中：「卡莉娜她，不知道怎麼回事變成了現在這樣，我和莉莉安都沒有見過這種情況……而莉莉安…我……我沒能保護好…她……她為了我…」
哈里蘭斯靜靜望向一旁的莉莉安遺體，似乎已經猜到了庫莉此行的目的：「小庫莉，那麼你是想將她們…？」
庫莉抬起頭看向女人，隨後點點頭，似是已經下好了某個重大決定，「雖然我知道這有些為難您，但請允許庫莉最後再自私這一回……」
女人默默閉起雙眼：「嗯，既然你意已決，余也不再干涉。余此時只希望，你明白自己所做出的決定。」
庫莉再次點了點頭。
「我明白…」
「嗯，那麼…這兩個孩子就交給余了。小庫莉，既然你的心中已經做出了決定，於此多留無益。去吧，去完成你該完成的事情…你離開之後，余會立即關閉弗洛雷斯通向此處的傳送門，無人再能通過弗洛雷斯到達余這裡。你放心，余既然答應了你，就算魂飛魄散，也會保護好她們的……」
庫莉輕輕自人的懷抱中脫出，站起身向著女人深深地行了個騎士禮。
「哈里蘭斯大人，您的這份恩情庫莉此生無以為報。若有來生，在下庫莉梅羅塞庫爾德在此起誓，願為您鞍前馬後，報答這份恩情。」
女人溫柔的望著庫莉，如微風般輕盈的點了點頭，之後幻化為一縷清風，消失得無影無蹤。
「去吧，孩子…」
庫莉隨後看了一眼「沉睡」的莉莉安，便頭也不回地推門而去。
在走出去的那瞬間，她身後的小門緩緩扭曲縮小。最後那裡只剩下一面空無一物的牆壁，且這次牆壁之上再也感覺不到任何魔力波動…
……
穿過陰暗的來路以及石壁上的暗門，庫莉再次回到與芙芙艾庫的決戰之地———教皇殿前的騎神廣場…
此時叛軍仍未攻到這裡，庫莉走到廣場中央，她現在只需靜靜等待…
少許，人潮自四面八方湧來。
當下的騎神廣場已經擠滿了密密麻麻的叛軍，四門皆破的弗洛雷斯早已毫無防禦能力，任由著大量叛軍如潮水般湧入。獨身的庫莉，正面對著數以萬計的各種族叛軍兵士，雙方以芙芙艾庫自裁之地為界，對峙著……
「哈哈哈哈！終於見到您了！想必您就是大名鼎鼎的庫莉梅羅塞庫爾德公爵吧！當今弗洛雷斯的騎士總長，傳說中的巔峰騎士沒錯吧～看起來也就是個普通女人，不過如此嘛！」
「…」
只見兩個穿著黑鎧的男人從眾多叛軍之中走出站在庫莉面前，剛才的話語正是那右手邊男人所說。
「…」
見庫莉不言語，右手邊男人也索性做起了自我介紹。「我是元帥麾下五先鋒之首的青雷弗蘭克，這位是五先鋒之一的疾風科羅爾，我們兩個人早先就聽聞弗洛雷斯的圓桌騎士個個威猛無比，現在看看也不過如此嘛～」說著，弗里克將露斯麗安的樹神弓丟到面前，而科羅爾則直接將梅菲爾的頭顱丟到了庫莉腳下…梅菲爾無神的雙眼獃獃地盯著面前的庫莉，似乎是在向她一吐自己生命最後一刻的不甘與怨恨…
「看來你很喜歡這句不過如此…」
兩人仍舊在嘲笑著被他們擊敗的圓桌騎士是如何的無能，並沒注意到面前銀髮騎士的話語以及她那雪白眸子中的變化…
庫莉周身的空氣逐漸凍結，她仍舊面無表情的看向兩人，但眼神中透出的凜冽殺意與刺骨陰寒卻直擊二人的五臟，壓迫感與剛才截然不同。瞬間弗蘭克和科羅爾停止了狂笑，身體感受到的死亡，令他們面部的肌肉不斷抽搐，笑容僵硬地凝結在了臉上。
「…是你們做的？」
對於庫莉簡短的提問，剛才還括噪的二人，竟然無一人開口回答。
見二人不回話，庫莉向著插在一旁地上的寒冰長矛走去…
科羅爾見勢不妙，以迅雷疾風般的速度沖向長矛，一把握住並強忍恐懼大吼道：「沒了武器，看你……」
前一秒還口出狂言的科羅爾，此時已成為冰雕，臉上仍保持著剛才的古怪神情…看起來極其怪異…
一旁的弗蘭克倒抽一口冷氣…
銀髮女騎士的眉毛微微一挑，化為冰雕的疾風科羅爾自中心炸裂，瞬間碎成了一地冰末…庫莉則照舊走向長矛，踩在冰末上將武器拔起。轉身看向已被嚇得不敢出聲的弗蘭克…
「拔劍…」庫莉邊說著邊向以弗蘭克為首的叛軍走去。同時她走過的地面全部凍結，周身瀰漫著一縷無比駭人的極寒殺氣。逐漸她越過了芙芙艾庫的屍體，「……記得我似乎並沒有允許你們離吾友的身體這麼近…」
「拔劍…」此時的庫莉已經站在了弗蘭克面前，弗蘭克則努力維持理智：
「開什麼玩笑！不過是個女人！竟然和我弗蘭克大爺這麼囂張！」說著他拔出自己的青雷劍，一劍劈向庫莉。
庫莉並沒有用長矛，而是伸出左手以一股冷氣纏住了弗蘭克的劍鋒。弗蘭克只覺得無論自己再怎麼用力那青雷劍都無法再向女人靠近半分…
「你這女人！！」弗蘭克使盡渾身力氣，額頭青筋暴起，咬牙切齒但寶劍仍是半分也不動。隨後他瞬間放開青雷劍，躍出幾米遠，狂笑到：「哼哈哈哈哈哈！女人！就由落雷來對你施予制裁好好感受雷電的恐怖吧！！奔雷疾馳！！！」男人的左手食指散發藍色耀眼光芒，並指向天空。不一會兒，多道落雷便向庫莉疾馳劈來…
庫莉左手捏斷青雷劍，同時右手高舉寒冰長矛，口中默念禱文。
「恕不奉陪。」
瞬間，時間都被封凍。
以騎神廣場為中心，大半座弗洛雷斯城全部都在眨眼的功夫被庫莉的寒冰所凍結……城中各處吵吵嚷嚷搜刮財物的叛軍、在逃難時未被主人帶上的家畜禽類、城中心池塘里的水和魚，城上空飛過的飛鳥，以及剛剛還尖嘯著的弗蘭克還有他身後騎神廣場的所有叛軍，全部都在這一刻陷入靜止……整座弗洛雷斯城安靜的瘮人…
「踏，踏，踏…」
銀髮騎士將長矛擱在一旁，走到冰雕弗蘭克的身邊，貼近他的耳朵…
「你，不過如此…」
庫莉轉過身，以左腳腳跟輕輕踢擊了下被封凍的大地。
「嗒」
身後的弗蘭克以及所有叛軍，都化作了漫天冰末，美輪美奐…
這是她獻給犧牲姐妹們的，
最後演出。
……？
庫莉發現，在芙芙艾庫的屍體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個看起來很像她本人的小布娃娃…於是，庫莉也將自己手中芙芙艾庫託付給她的像是露斯麗安的小布娃娃放在了那裡。兩個小布娃娃並肩而坐…緊緊依靠在了一起，正如那二人孩提時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