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六十二 棗子銀子

章六十二 棗子銀子

李浮藏在一棵老樹上,一直盯著不遠處軍營中的變化,時不時將軍營駐紮的情況傳遞給樹下的眾人。

而樹下的童寒山則已經開始分配接下來任務安排:「這趟活的目標是取下那兩位公子哥的首級,想必大家先前也都已看過畫像,都記住了嗎?」

眾人便陸續點頭,各自用著已近乎聽不見的聲量回答道:「記住了。」

童寒山便繼續說道:「待會李浮射箭為號,我與思遠負責攔住騎兵;老石準備對付那名兩品扈從;至於那營帳中的兩位公子首級,就交給老虎你了。三娘負責接應老虎,至於小浮,就留在此地放風觀察,其餘的各位,隨機應變互相掩護幫助即可。都聽明白了嗎?」

眾人便再次點頭答應。

不過隨行的五十精銳騎兵的素養確實好,李浮在樹上蹲了半天,也沒發現哪個守夜的士兵有半點疏漏馬虎,這讓眾人里年紀最輕的李浮實在有些按捺不住。

過了約莫一個時辰,上面還是動靜,下面的眾人也有些坐不住了,向來脾氣火爆的周老虎急地拿手猛敲李浮所在的老樹榦。李浮在上面又不好大聲說話,只好先下來告訴眾人,說實在沒有機會出箭,讓各位再耐心等待一番,要是實在沒辦法,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說完,李浮又翻身到了老樹上面,觀察軍營去了。

又過了半個時辰,李浮看到距離眾人最近的那名守夜士兵離開了崗哨,跑到空地準備小解。李浮心說機不可失時不再來,等的就是此刻,抄起背後那隻牛角大弓,彎弓一箭,那名守夜士兵當場斃命。

而樹下眾人等得都煩了,一聽見動靜,也毫不遲疑如同飢餓已久的狼群,猛地撲向了整個軍營。

童寒山與竇思遠一馬當先,沖在隊伍最前頭。

而站哨的士兵看到這洶湧而來的這些黑影,毫不遲疑,猛地打響了營鼓,示意敵襲。

只聽得營中傳來一聲清脆嘹亮的「有敵襲,眾軍士列陣!」

頓時營中士兵紛紛出了熟睡的營帳,如潮水般聚集起來。

但此時終究不是白天,天水騎兵的武器大多都是實戰用的大槍,長約一丈零八寸,槍身乃用牛筋木製成,相比白蠟木更為堅硬,並不適合在營中如此狹窄的地方打以多對少的遭遇戰,而失去了戰馬,在夜間的戰力更是大大折扣。

竇思遠手持一根竹節鞭位於左側,童寒山赤手空拳,不拿一兵一刃位於右側。

鞭起龍擺尾,鞭落蛟蛇翻!

竇思遠與童寒山兩人一左一右、一鞭一拳,用氣勢活生生將整個軍陣撕開了一道口子,直通李敬玄張月初四人所在的營帳。

兩人見狀,並未停下腳步,繼續前頂,不讓軍陣中的裂隙再次合攏,而其餘的那些三品實力的武夫也緊隨腳步,立刻補上尾端,好讓身後的各位能夠順利走完這條通天大道。

大多時候在隊內充當軍師,而此刻衝鋒陷陣的竇思遠洪聲道:「老虎!」

緊接著便有一位手持短刀、身形不輸給他與童寒山的健壯漢子大步流星,對著兩邊潮水般的士兵們熟視無睹,直奔目標營帳,勢如破竹。

平常大多使一對八角銅錘的周老虎,為了方便夜間行事,將銅錘換成了更靈活的短刀。他到了營帳前,毫無遲疑,一刀劈開營帳,整個人鑽了進去。

營帳中的四人也都被營帳外的動靜驚醒,周老虎快速掃視了一眼四人,多年來的習慣讓他直接無視掉了張月初與李敬熊,眼中只有略顯驚慌失措的鄭白羽和冷若冰霜的李敬玄。

周老虎沒有,一刀直接砍向鄭白羽,畢竟死人總比活人好處理,早些完事拿到這兩顆頭顱,也好讓兄弟們早些撤退減少傷亡。

就當周老虎自認為是十拿九穩之時,一柄刀鞘破空而來,橫在短刀與鄭白羽之間,抵擋住了周老虎的劈砍。

周老虎轉頭一看,紙張上提起過的書生竟然單手只靠刀鞘便擋住了自己的這一記劈砍,甚至都沒有拔刀。雖說自己這刀確實只為了將鄭白羽砍死而未盡全力,但這書生竟然能單手握刀破空格擋救人,這比單純橫刀自衛不知難了多少倍,這看似清秀的書生竟然有如此臂力,換做自己同輩人中,也是難得的好手,更何況他才這般歲數。

莫非是習了傳說中道門裡能夠返老還童這般大神通的老怪物?

周老虎自然不信。

他迅速調整心態,不再管地上已經被嚇得臉色蒼白的鄭白羽,翻身一刀,好似力劈華山般全力劈向張月初。

怎麼說周老虎也是實打實的二品宗師,平常善使八角銅錘,走的自然也是氣力路線,這全力一刀使得張月初不得不伸出左手抵住愚公刀鞘,這才沒能讓周老虎手中的短刀更進一步。

周老虎見罷,心說自己猜對了,定然是先前過於輕敵,那一刀壓根沒使勁的原因,此次自己全力一刀,這書生接得就略顯勉強了。

心中的石頭也算放下了,不然這書生要是真是江湖上奇奇怪怪的人物,自己以及外面那十幾位兄弟,或許就真要栽在這了。

但是他心中不敢小覷,這書生如此身形竟然能扛住自己一刀而不倒,甚至都還沒拔刀,怎麼說這書生實力都得二品往上。

不過他千算萬算,還是漏掉了一個人——相傳乃是真武大帝轉世的李敬熊。

李敬玄見張月初擋住了那名不速之客的進攻,毫不遲疑大喊:「弟弟,打他!」

李敬熊站的最遠,此時還有些分不清狀況,見自己親哥一喊,腦子都沒來得及轉,身形已經動了,撲向那名身形略輸自己一籌的漢子。而此時還在跟張月初僵持的周老虎甚至沒來得及轉頭看一眼被自己忽視的另一名少年,便被他一拳的氣勢與力道直接轟飛,破開營帳,翻滾落在了外面。

外側正在抵禦士兵攻擊的童寒山見罷,塗滿了胭脂水粉的粗糙臉龐有些難看。

童寒山倒不是因為周老虎失了手而生氣,自己與他相處了這麼久,甚至還同床而眠過,周老虎幾斤幾兩他心裡當然清楚,能將周老虎轟飛,營帳中定然有一位一品高手。

能讓周老虎吃癟,只有兩種情況:那位被稱作實力強勁的傻子少年有能碾壓周老虎的能力或者那名來歷不明書生是隱藏不露的高手。

可不管哪一點出現了紕漏,都證明了自己一行人對於此事出現了致命的判斷失誤,這兩千兩銀子果然燙手。

他看著即將被士兵淹沒的周老虎,大喊道:「三娘,掩護老虎。」

一旁雙手揮舞峨眉刺負責策應的金三娘聽罷,輕盈地翻過人群,將士兵們擊退後,把周老虎扶起。

周老虎此時還未緩過氣來,他大口喘氣,攙著身旁的金三娘,聲音微弱:「三娘,你別管我,快去告訴老大。那書生至少有兩品實力,而那個身長九尺的少年更是一拳將我擊出營外,遲則生變,快去!」

金三娘看他這副虛弱模樣,實在不願將他留在這危險之地,但是想到此事影響到所有兄弟的性命安危,只好一咬牙,將他扶穩后,又翻過人群來到童寒山身邊,將周老虎的話一五一十地轉告給了童寒山。

童寒山聽罷,本就難看的臉色更加陰沉,與金三娘合力將眼前的士兵擊退,大喊:「兄弟們,風緊扯呼!」

而正在奮勇作戰的鄒忠聽罷,也跟著大喊:「各位兄弟,加把勁,好讓這些賊人有來無還!」

童寒山說罷又轉身朝著平常跟自己姐妹相稱的金三娘道:「三娘,今晚之事就算作罷。你趕緊去接應各位兄弟撤退,特別是孤軍深入的老石;我去救老虎,看看能否順便將兩人擊殺。我要是回得來,我們老地方見;我要是回不來,你就帶著兄弟們去關外躲上一躲。」

金三娘看著平常被自己喚作姐姐的童寒山,臉色複雜:「姐姐……」

童寒山此時已經顧不得回她,身形一動,破開軍陣,朝著周老虎奔去。

金三娘見罷,也不再遲疑,朝著自己丈夫石涯所在的地方狂奔而去。

待到童寒山來到周老虎身邊,周老虎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正在奮力抵抗士兵,額頭被長槍劃開正在流血,身上也有了不少傷痕。

童寒山將圍在周老虎身邊的士兵衝散,朝著周老虎問道:「怎麼樣了?」

周老虎見來者乃是自家老大,心裡舒了口氣,回答:「已經無礙了,這些士兵大多也都已筋疲力竭,我自己能夠撤退。老大你別管我,快去擊殺李敬玄與鄭白羽,錢不錢無所謂,可別讓兄弟們白白傷亡。」

童寒山見他雖然受傷,但氣勢不減,便點頭答應,不再管他,將一邊的兩名士兵打翻在地,朝著張月初李敬玄四人奔去。

待到童寒山來到張月初李敬玄四人身前,張月初看著不遠處狂奔而來的黑影,好在即便有火光,在夜間也難以看清童寒山那張滲人臉龐,張月初心中並無負擔。不過到了這番地步,他自然知道來者定然不是客。

所以他也不遲疑,左手抵刀鞘,右手握刀柄。站在一旁的李敬玄三人頓時便能感受到張月初身上有一股奇異的氣息,身上的衣袍也突然憑空飄起,重重疊疊,好像被大風吹動一般。

李敬玄與鄭白羽沒有見過先前張月初與林雅激戰的一幕,自然沒有見過這番神奇場面,兩人眼中充滿了崇拜與驚喜。

張月初看著愈來愈近的黑影,氣勢暴漲。接著拔出愚公凌空一刀,與先前能一刀劈碎林雅音域的那式斬鯨不同,此時刀勢凌空斬去,發出了尖銳刺耳的聲音,李敬玄與鄭白羽趕忙捂住雙耳,定睛看著那道黑影該如何接下兩人見所未見的這式斬鯨。

童寒山見到這一幕,竟然沒停下腳步,只是伸出雙臂橫疊過頭頂,看樣子是想硬扛這式斬鯨。

童寒山雖然有一品實力,可他還是小覷了張月初的這式斬鯨。斬鯨刀勢落於童寒山雙臂之上,前一剎那還在全力奔跑的童寒山頓時被從上往下的刀勢壓著跪在了地上。

李敬玄與鄭白羽兩人看到這一幕,頓時欣喜地看向張月初,可是他們發現即便如此,張月初的神色並不輕鬆。

待到斬鯨氣勢消散殆盡,童寒山立刻便從地上跳起,繼續朝著四人奔來,除了硬扛刀勢的雙臂有些略微流血,張月初引以為傲的這式斬鯨並未能讓童寒山重傷。

張月初見罷,便知道這道能硬扛自己斬鯨的黑影怎麼說都有一品的實力,自己近身搏鬥全然沒有勝算,立刻喊道:「大石頭,攔住他。」

被喚作大石頭的李敬熊聽罷,立刻就站到了三人前面。

童寒山依舊沒有停下腳步,伸出正在流血的右臂,猛地轟向身材比他還要高大的李敬熊。

殺氣三時作陣雲,寒聲一夜傳刁斗。

不懂什麼武道殺氣的李敬熊見黑影出拳,也同樣伸出右手,打向童寒山。

兩人互換一拳,各退三步。

童寒山看著面前毫無氣機流轉但拳頭力道能與自己旗鼓相當的少年,滿臉殺氣。

而原本還有些拎不清狀況的李敬熊,此刻總算知道這突然其來的黑影是對自己惡意的壞人,頓時面露兇相。

兩人,龍對蛟,蟒對蛇,針尖對麥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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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見雲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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