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淚流滿面的娜仁高娃

看到戴天突義憤填膺、聲色俱厲的樣子，楊丹田雖然很生氣，但盡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緒。

楊丹田爭辯道：「本來只是一個小小的玩笑，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般地步，我只能對你說聲對不起。我真的沒想到。但你要說是我蓄謀已久的陰謀，真的冤枉我了。」

戴天突一頭霧水，問道：「什麼小小的玩笑？我什麼時候允許你開玩笑了？」

楊丹田很懊喪的樣子，說道：「還記得我們那晚在開元大酒店888號包廂和胡必成第一次見面喝酒的事情嗎？那晚你急着想回九靈山老家看望老人家們，是我一定要把你留住喝酒，介紹你認識胡必成。」

戴天突點頭，冷笑道：「我當然記得。因為從那天開始，我和魔鬼打起了交道。」

楊丹田苦笑着說道：「這本來只是一個無傷大雅的玩笑，我和胡必成打賭，我賭他的祖先胡惟庸就是個奸臣，而他想賭他的祖先胡惟庸是忠臣，誰要是輸了就付錢買單。我們就拿你的先人記憶做實驗。誰知我完全低估了天突病毒的毒性，原以為只能激活一個人的先人記憶，誰料它是魔鬼，竟能激活人的自私、貪婪、邪惡的陰暗面，你喝下兌著N14的鹿茸酒後，毒性迅速發作，而且它激活的人的陰暗一面表現非常強烈。」

戴天突大吃一驚，急忙問道：「那天喝下鹿茸酒後，我不是馬上回九靈山去了嗎？而且在路上磕磕碰碰走了彎路，開了三個多小時的車才回到家。」

楊丹田搖搖頭，說道：「從開元大酒店到你的老家九靈山最多也就十五公里路，而且都是大路，怎麼可能開車三個小時才能到家呢？「

戴天突更驚訝了，問道：「我清楚記得我足足開了三個小時的車才來到離我家不遠的後山上。」

楊丹田說道：「可能嗎？那是進入你體內的天突病毒抹去了你的記憶，控制了你的潛意識，讓你忘記或者準確說不願想起自己做過的不可見人的壞事。」

戴天突似乎記起了什麼，感覺自己的心臟提到了嗓子眼上，因為根據刑偵隊王胖子提供的屍檢報告，傻子校就是他戴天突回九靈山的那天晚上被害的。自己是不是真和這件人命案子有關？

戴天突巍顫顫問道：「能告訴我那天晚上喝了酒後，我做了什麼？在我回老家前究竟做了什麼？」

楊丹田說道：「你喝下酒後，沒超過十分鐘，我們還等着你的先人記憶表述出來，你卻坐不住了，驚恐萬狀起來，認為自己就要死了，需要馬上想辦法救自己的命。無論我怎麼勸，告訴你沒有什麼危險，可你執意要自救。我不放心，只好和你一起坐上小強子的車。我們來到了江邊花園裏，你打電話給了你的一位堂兄，說你有生命危險，請他馬上來救你的命。不出十分鐘，你的堂兄就帶着你的另一位兄弟來了，你叫我從他們體內抽取了一些脊髓液，注入到你的脊髓里。你這才算緩過勁來，感覺保住了一條命。當時你還不滿足，想繼續抽取他們身上的脊髓液，是被我阻止的，一個人的脊髓液被過度抽取，輕則變植物人，重則丟命。你只好罷手，但還是在臨走前囑咐你的堂兄弟，請他在別人的身上提取一些脊髓液備着，以防不時之需。」

戴天突頓時手腳冰涼，如果楊丹田沒有騙人，那麼他戴天突就是趙百超嘴裏的「五哥」，那個唆使他們殺死傻子校的幕後黑手。

趙百超為了保護他戴天突，不惜桃代李僵、冒死相救，杜撰出一個神秘兮兮的「五哥」出來。

而自己這個罪大惡極的始作俑者尚蒙在鼓裏。

戴天突心裏尚存一絲生機，希望楊丹田說的是滿嘴謊言。

戴天突問道：「我的那位堂兄弟的名字還記得嗎？」

楊丹田不暇思索道：「叫戴立秋。因為那天剛剛過了農曆立秋節氣，所以印象很深。」

戴天突依然心存僥倖，又問道：「後來他們送來了脊髓液嗎？我的小命已經保住，應該不用別人的脊髓液救命了吧？」

楊丹田搖搖頭，說道：「我聽小強子說，第二天晚上，你的兩位兄弟如期給你送來了脊髓液，是小強子過的手，而且是小強子親手把這些脊髓液注入你的體內。」

楊丹田的話和戴天突知道的幾個細節相符，說明楊丹田根本沒撒謊。

戴天突面如死灰，心裏如萬箭穿心，難受極了。

他摸了摸懷裏的水果刀，此時的他不想殺別人，最想把自己給千刀萬剮了。

楊丹田見狀，一臉歉意，說道：「這件事情上我犯有大錯，如果有什麼後果，我願意全部承擔。你也不要太過自責，你戴天突是一個哥們都很敬重的人，情深意重，仗義疏財，樂善好施，俠骨丹心。只是因為天突病毒的原因，丟了本性，犯了一些錯誤。天突病毒是個惡魔，它能把沉澱在人性最深處、最黑暗的垃圾、毒物都泛濫上水面來。那怨不得你。」

戴天突感覺自己必死無疑，世界雖大，但他戴天突干下這等罪行，已經沒有立錐之地。再不可能活着走出腳下的888號包廂，心裏反而坦然起來。他需要知道戕害自己和家鄉親人的還有哪些人，就算到了陰曹地府也要找他們算賬。

戴天突問道：「我想知道』再生液『是怎麼回事？」

楊丹田驚詫說道：「我還想問你呢！起初我們也不知道脊髓液能讓人能死而復活，以前做實驗的時候，一旦N14造成致命後果后，只能宣佈這隻小白鼠報廢了，天突病毒毒性一旦發作，無葯可醫。可是你竟然用別人的脊髓液救活了自己，我們才開始研究，後來才發現了可以在人的基因中提煉出』再生液『，可以給腦死亡者第二次生命。你是怎麼知道這個秘密的？「

戴天突茫然搖搖頭，說道：「原來同樣我也是』再生液『的發現者！可是我自己怎麼一點不知道呢？」

楊丹田苦笑道：「看來還是你體內的天突病毒的功勞。現在看來，我們對這種病毒實在知之甚少。」

戴天突問道：「哪你們是用什麼來製作『再生液』的？難道還是活人的脊髓液？」

楊丹田搖搖頭，說道：「我們不需要活人的脊髓液。後來我們發現用死人的基因同樣可以提取出『再生液』，那就不需要活人的脊髓液了，風險太大。」

戴天突馬上接上去，追問道：「這就是我的家鄉九靈山一帶不斷有古墓被盜的原因，這伙盜墓賊不攫取墓中的寶貝，只收集墓中死人的骸骨。是不是這樣？」

楊丹田點頭，說道：「應該是這個原因。不過盜墓的事與我無關，那是別人的事情，我才懶得理會，我只負責製造『再生液』。」

戴天突冷笑道：「原來你們分工還是非常明確的。能透露一下跟你一起幹活的其他人的情況嗎？他們是誰？我想胡必成和小強子應該都是你們團隊的吧？「

楊丹田笑而不答，舉起酒杯。

戴天突要聽他的故事，只好跟着舉起酒杯，又是連干三杯，痛快淋漓。

戴天突發覺這輩子還沒有喝過這麼痛快的酒。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斷頭酒的滋味？所謂斷頭酒就是人在臨刑前喝得最後一頓酒，這輩子就要和酒說再見了。

楊丹田喝完酒，開始埋頭大快朵頤。

戴天突以為他害怕被告發，再不肯透露他的家底，凄然一笑，說道：「現在我們都是罪犯，我犯的罪比你們都重，十惡不赦，你是害怕我去告發你嗎？沒事，我不會告發任何人，只會告發我自己。我只是希望別做糊塗鬼，死了不知怎麼死的。我想做個明白鬼，希望你楊丹田能成全我，不枉我們朋友一場。」

楊丹田抬起頭來，驚奇地看着戴天突說道：「你胡說什麼呀？胡必成和小強子算什麼東西？胡必成不過是我的醫藥代表，小強子一個望風的探子而已。你就當他們都是你腳下的走狗就行了。你是大人物，可不是罪犯，你的功德比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還大。要不是你發現了『再生液』，不知道還有多少人會死在天突病毒手裏。人們對N14的開發不會止步，你現在給了所有小白鼠第二次生命，簡直是恩澤天下，他們都得感謝你，包括我在內。」

戴天突冷冷一笑，說道：「你別給我灌迷魂湯了，我有幾斤幾兩我自己一清二楚。現在掉腦袋對我來說等於風吹帽。」

楊丹田急起來，說道：「你可不能掉腦袋！現在你是陸老爺子眼裏的稀世之珍，『越都科技』大主管的位置正在虛位以待等着你。對了，我忘了告訴你，陸老爺子就是『越都科技』的幕後金主，我這個『切割酶富翁』的名號全懶他所賜，這個稱號讓我風光無比。以後這個稱號就是你的了，希望你能不負眾望，挑起這個大梁。」

戴天突以為楊丹田在籠絡自己，頓時氣往上沖，怒斥道：「我不稀罕！原來你楊丹田是在給陸老爺子賣命！現在我算明白了，你就是條狗！賣友求榮，你比胡必成和小強子更像一條走狗。」

楊丹田被如此羞辱，不但不生氣，反而撲哧一聲笑出來。

戴天突怒道：「你楊丹田怎麼還好意思笑？」

楊丹田說道：「謝謝你的誇獎！為了我心中的美人我甘願做一條狗，就像你當初懇求胡金岩出錢出力治療劉豆蔻的遺傳病一樣，不也是像一條癩皮狗一樣向胡金岩搖尾乞憐嗎？只要是為很神聖的事情做狗，我為什麼要拒絕呢？我為什麼要趕到屈辱和憤怒呢？」

戴天突被觸動到傷心處，頓時啞口無言，眼睛也不由自主潮濕了。

是啊，當初為了救治劉豆蔻，他戴天突堂堂七尺男兒直接跪倒在胡金岩腳下，平心而論，那場面當時要是當場有手機拍下來，被好事者傳到網上，比世上任何一隻搖尾乞憐的癩皮狗更加令人不堪入目。

可是為了自己心中那份人間最珍貴的感情，為了能讓自己最摯愛的女孩能重回人世間，享受人生靜好歲月，他戴天突不要說做一隻搖尾乞憐的癩皮狗，就是被全世界的人們踩在腳下蹂躪，他戴天突也甘願承受，且無怨無悔。

真是同是天涯流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戴天突想起了劉豆蔻，不由自主起了隱惻之心，隱惻之心正在消解他來時的滿腔怨怒，他忘記了來這裏的使命是「最後解決」，甚至有一種不可抑制的慾望，和楊丹田相擁一處，兄弟間來一場能淹沒整個世界的嚎啕大哭。

楊丹田心中的這位摯愛之人自然就是眼前正在翩翩起舞的娜仁高娃無疑。

難道娜仁高娃身上也發生了劉豆蔻一樣的故事？

戴天突轉頭向娜仁高娃看去，只見這位美麗的蒙古族姑娘雖然跳着舞強做笑臉，卻早已淚流滿面。

低沉的舞曲也不知什麼時候起已經切換，不再是熱情洋溢的《跑馬的漢子》，變成了充滿憂傷的《鴻雁》。

剛才戴天突和楊丹田的談話完全是在無遮蔽狀態下進行的，戴天突心裏本已抱定一死，不需要在人間保存什麼秘密；而楊丹田完全把娜仁高娃當紅顏知己看待，也根本不需要什麼私密空間密。所以兩個男人間的談話她都聽個一清二楚，只是她一直聽着卻沒插話。

不知這對戀人間發生了什麼凄婉的故事，竟然能讓永遠快樂不停步的娜仁高娃流淚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