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重返台北
「轟—」
隨着一陣向前沖的慣性和機體震動，飛機穩穩着陸在松山機場，在跑道上作減速滑行。
左向東跟隨着人潮，步出機場。
松山機場並不大，但是這裏迎來送往的人一直絡繹不絕，海關出口更是擁擠著來接機的人潮。
左向東年輕時來過台北無數次了，只不過這趟是時隔數十年的故地，讓他只覺得有些陌生。
「向東，這裏！」
左向東腳步一頓，耳朵清楚聽到有人呼喊他，順着聲音轉身看過去，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
呼喊他的是一個身材高大魁梧，穿着考究深色西服，帶着一副黑框眼鏡，看起來像個生意人。
這個中年男人是左向東的二叔左恆，沒想到是他親自帶着司機來接機，真是讓他有點意外。
左向東對二叔的底細很清楚，他可不是講什麼和氣生財的生意人，是在槍林彈雨中闖過來的軍人。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左桓現在應該是台北市政府察警局頭子，後來更是官運亨通，做到了內政次長職位退休。
兩叔侄相隔香港、台北兩地，有幾年沒見過面了，如今久別重逢，彷彿是恍如隔世。
左向東快步走了過去，十分親切自然地說：「二叔，好久不見，還要麻煩您來親自接我。」
左恆伸手重重的拍了拍左向東的肩膀，面孔上帶一個寬慰的笑容，「唔，不錯，又長高了！」
左向東不禁覺得好笑，這些長輩們老是喜歡說他長高了，其實他自十六歲后就並未長高過。
「行李呢？」
「在後面，搬運工正推出來了。」
左恆轉身招了招手，吩咐他的隨行的司機，「老孫，你等下去幫幫忙搬上車。」
孫福生點頭答應，「是。」
這個新司機孫福生是個中年人，外表看不出真實年齡，左向東猜大概是有四五十歲左右。
老孫慢動作地把車子開過來，是一輛裕隆牌勝利型小轎車，台灣本地裕隆汽車公司和曰本日產公司合作生產的汽車。
左向東看到這輛普通的轎車，不由有點意外，「二叔你的座駕怎麼換車了，你的福特車呢？」
在他的印象中，左恆一直是開進口美國車，現在怎麼降低了檔次，開起了這種台灣本地貨。
左恆若無其事的呵呵笑了笑，「開什麼車都一樣，只不過是個代步工具，總比日晒雨淋好。」
話雖如此，但左向東卻注意到，司機老孫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看到了一點不同尋常的端倪。
看來事情並非那麼簡單。
左家雖然不是什麼顯赫世家，也不是什麼窮苦人家，犯不着在這種基本生活品質上虧待自己。
而且左恆是京畿之地的治安長官，而且平時外出都兩個手下緊隨，現在卻只有一個司機跟着他。
這種種現象，難道莫非是....
左向東暫時按下心中的疑問，他現在搞不清楚的情況，一個接一個，還是慢慢來去弄明白吧。
車子由松山機場貫穿整個台北的市中心，沿途一眼望去，台北市區的高樓大廈也沒有多少棟。
而且市政建設也非常差，一條馬路塵土飛揚，路上汽車也沒多少，基本是小摩托車和腳踏車。
現在還不是「台灣錢淹腳目」的時代，雖然大家都不是特別有錢，好在也不覺得得自己窮。
一路飛馳，半小時抵達目的地。
左宅位於城南廈門街的巷子裏，是一棟三層的小洋樓，有一個四方的圍牆傳統庭院，裏面還種著一顆大榕樹，枝繁葉茂、鬱鬱蔥蔥。
車子駛近屋子，院子裏的大狼狗先吠了起來，接着有穿傭人服的吳媽已經開門出來在等候。
左向東抬看去頭，只見大門台階上站着一位年齡曖昧的太太，臉上帶一種親切和藹的笑容。
她穿一件素色的旗袍，頭髮鬆鬆的在腦後挽了一個髻，淡施脂粉，身段高而苗條，腕上還戴着一隻碧綠的翡翠鐲子。
她是這座小洋樓的女主人，是左向東的二嬸白素琴。
她人相較以前，是胖了、也更白了，臉上的輪廓填得滿滿的，襯著這一身貴太太的打扮，讓左向東差點都不大認得她了。
左向東從車上走下來，熱情的上前打招呼，「二嬸，真是好久不見了。」
白素琴將他整個人細細打量，滿意的稱讚說：「向東，你真是越長越俊，跟電影明星似的。」
左恆從車上下來，搖頭笑道：「向東是一表人才，有真材實料，你怎麼跟那些繡花枕頭來比。」
白素琴輕輕白了丈夫一眼，招呼進屋，「快回來屋裏吧，外面又濕又冷，小心凍感冒了。」
這座屋子裏的裝潢佈置，還是跟左向東記憶中的一樣，全都是採用了法國美術式。
台椅每個角落都打卷雕花，描上金漆，椅面全用織錦，金碧輝煌，米色地毯，灰色沙發，湖色窗帘，掛着一盞水晶燈。
該有的豪華有了，除了氣派。
左向東剛剛坐下沙發上，女傭吳媽很快就來倒了茶，一陣清香的茉莉花洋溢在客廳里。
白素琴也在旁邊端坐下來，「向東，你這次乾脆就留在台北這裏發展，一家人有個照應。」
左向東很瀟灑地答應下來，「嗯，我現在是孑然一身，無牽無掛的，到哪裏都是一樣的。」
他自小是和父親左沖相依為命，但在去年的秋冬交替的季節，左沖在睡夢中安然離去。
左恆不由難過了起來，「大哥辛苦把我拉扯長大，我卻連他最後一面都見不到，真是遺憾。」
他是個真性情的柔情鐵漢，想到了往日的兄弟情誼，不知不覺整個眼眶都紅了起來。
左向東倒是很是平靜，「父親在人間沒有什麼遺憾了，他只是想早點到天國和母親團聚。」
白素琴輕輕握了握丈夫的手，輕聲安慰說：「你看向東都比你看得開，你別讓晚輩笑話。」
左向東主動提出來：「二嬸，我住的房間安排在哪裏，我把行李放好，先休息一會。」
白素琴指了指樓上，「在二樓呢，房間打掃乾淨，洗漱用品和被褥什麼的，都給你準備好了。」
她轉頭吩咐著傭人，「吳媽，你帶少爺上去房間，有什麼需要的幫他安排一下。」
二樓的一間客人卧室，乾淨整潔像是窗明幾淨的旅館，素色牆紙，橡木地板，桌上一盞墨綠色的枱燈，一張小床上橫著在牆邊。
左向東很快適應這裏的環境，把行李隨便的放入柜子裏面，然後舒服躺在那張柔軟的小床上。
他轉個了身，竟然睡熟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