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新年(中)

第二十五章 新年(中)

楊時雨翩然落地,帷帽仍然遮著臉,將手背過身去,對著發箭的方向喊道:「還有什麼招數,都使出來吧。」

沒想到,身後樹林入口的方向傳來低沉的男聲:「閣下可是姓楊?」楊時雨回過頭,看見有一個男子站在數米開外,除了穿一身黑衣還蒙著面之外,天色已晚實在看不清太多細節。楊時雨一邊回應、一邊拔出玉竹劍亮在手邊,道:「正是,閣下師承何門何派?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蒙面男子低哼了一聲道:「楊女俠,若論真面目,咱們彼此彼此吧。」

楊時雨才想起自己也帶著帷帽,此刻也不想糾纏這些細節了,便抬起劍,指向他的方向說:「閣下還有多少人都一起上吧,大過年的。」沒想到,蒙面男子並沒有繼續上前交戰的打算,拱拱手道:「太湖派掌門托我向大庸谷傳人沈凌公子問好。」說罷,他便施展輕功撤退而去。

楊時雨也沒打算追擊,畢竟還擔心李秋陽那邊「一拖三」的情況,不知會不會再出意外。她掏出隨身玉笛,奏了幾個短音,白靈須臾便至,楊時雨乘上仙鶴,火速往升金湖的方向飛去。「飛低些,好白靈,我實在看不清。」楊時雨摸著白靈修長的脖頸,輕聲說道。她想起了臨行前祖母特地給了她一顆夜明珠,說是楊家的傳家之物,楊時雨自然視若珍寶,一直沒捨得拿出來用,今日剛好想著回程可能比較晚,就特地裝在錦囊之中、貼身帶在了身上,正好派上用場。

楊時雨將夜明珠握在手上,讓白靈沿著四人回程的方向飛,邊行邊找。按昨日李秋陽和楊時雨商量的方案,雖然這條路要遠一些,但好在出其不意、應該是更安全一些。不一會兒,透過夜明珠微弱的光,楊時雨總算看見四匹馬在沿湖奔跑,應是他們四人無疑了。楊時雨仔細確認了後方無人追擊,便讓白靈發出了一聲低鳴,給地面報平安。

李秋陽對鶴鳴非常敏感,抬頭看見了白靈的身影,心中頓時安心了很多,向身旁的凌一舟說:「小雨順利擺脫了尾隨,已經平安了,總算可以放心了。」凌一舟聞聲,抬頭看了一眼,雖然夜空深邃,但仙鶴的英姿還是十分顯眼。凌一舟注意到,楊時雨特地飛得在他們前面一點點,而白靈的身旁還伴著一點微弱的亮光;他雖然不知那光芒是什麼,但就是那一星點微弱的光芒,卻像夜空中最亮的星星一樣,指引著他們回程的方向。

靠近七星客棧的時候,聽見夥計們已經在院內放起了爆竹,節日氣氛逐漸濃厚,五人小團隊也總算擺脫了被跟蹤埋伏的緊張心情。楊時雨先到,見白靈對爆竹聲還是有些害怕,於是稍遠些就落地了,放它自己回湖邊玩去了。她一邊走回客棧,一邊仔細收好夜明珠,在門口正好也碰上另外四人抵達。

楊夏青下馬後,一把抱住了楊時雨說:「阿雨,幸好你平安!見你一個人斷後我好擔心呢。」楊時雨拍了拍她的後背,安慰道:「是幸好大家都平安啦,幾個江湖宵小,不足為懼,你姐姐我本事大著呢,放心吧。」李秋陽去後院安頓好馬兒過來剛好聽到這句,便接話說:「那楊女俠的本事我是相信的,只是希望以後這類事還是別發生了。」凌一舟則沒說什麼,只是笑了笑。

孟大娘早已準備好了一桌年夜飯,害怕熱菜早端出來就涼了,特地在屜子裡頭蒸著,見眾人回來了,才開始上熱菜、盛熱湯,吆喝著讓夥計一起幫忙,屋子裡熱氣騰騰、熱鬧非凡。楊時雨看夥計們有些拘謹,特地說:「孟大娘,今日除夕,我能否討個好彩頭,讓大伙兒一塊上桌吃飯吧?年夜飯就是要大家一起吃才熱鬧呢!」孟大娘有些遲疑,看桌上凌一舟年歲最大,便問道:「凌公子,您的意見是?」凌一舟微笑點頭,回說:「楊姑娘說的也是我想的。」孟大娘頓時喜笑顏開,連連應著:「誒,誒,多謝各位客人了。來吧兒郎們,拿上自己的碗筷,一起坐下吧。」

席間,孟大娘問楊時雨,說見她老家習俗似乎多處與中原有所不同,就問在她家鄉是不是有吃五辛盤的習俗呢?楊時雨道:「春盤自然是有的,五辛發五藏之氣,元旦和立春都會吃;只是不知這一盤花椒是做什麼的?」孟大娘回說這是喝花椒酒用的,說罷演示了一下,將一粒花椒放入酒杯中,然後一飲而下。

楊時雨也學著弄,說著:「蓬萊興屠蘇酒和五辛盤,倒是不玩這個。」凌一舟道:「除夕守歲,新春祈福,無非圖個新的一年裡平安順遂。雨丫頭,不必深究,信則有。」楊時雨聽罷,舉起杯子道:「凌大哥說得好,我敬一杯,祝大家辭舊迎新,在新年裡都能平安順遂。」

年夜飯後,年輕人們都到院子里去玩起了爆竹煙火,凌一舟對這些不感興趣,便坐在屋內繼續喝著花椒酒守歲。沒想到李秋陽也走過來坐下,討了酒壺過來倒了一杯,丟了一顆花椒在嘴裡,將酒倒進嘴裡一併喝下,說了句「嘿,真麻」。凌一舟笑他說:「你這順序不對啊。」李秋陽則回說:「大丈夫不拘小節,反正喝進去不都一個樣。」凌一舟又道:「你倒是不去跟他們一起玩爆竹。」李秋陽又倒了一杯,說:「你倒是能忍著不問,我可忍不住,那我只能主動與你說。」

凌一舟放下酒杯,望著他說:「就算你不說,我也能猜到是什麼事,那又何必問呢?我知你想說什麼,怪我的原因害雨丫頭涉險,你以為我心裡何嘗好過?」李秋陽擺擺手,道:「你錯怪我了,這次我倒是真沒有怪你的意思。小雨對你的感情我早就看明白了,她就這麼個毛病,她覺得重要的東西都要保護好,更何況是重要的人了。她覺得她保護你是天經地義的,所以你也別太有心理負擔了;像這樣喪著臉、生自己的悶氣,反而讓她心裡不好受。」

凌一舟有些困惑:「那你是來跟你我說什麼?」李秋陽嘴裡還有些麻,看孟大娘在桌上還留了盤花生米,便拿起盤子吃了起來,邊吃邊說:「我只是想將前因後果告訴你唄。我了解小雨,她肯定不會主動說的,你這悶葫蘆的性子只會跟自己生氣,也不會主動問她。本來沒多大點事兒,那我來說說好了嘛。」於是,李秋陽將之前被跟蹤的事簡單交代了一下,以及出發前與楊時雨的談話間提到的顧慮擔心、商量的方案也一併如實告知。

凌一舟聽罷,沉默不語。李秋陽只能繼續說:「我再重申一次,你別太怪自己,我們倆身手好,保護你們本來就是應該的。」凌一舟努力擠出一個笑容,調侃他道:「李少俠最近於人情世故上通達了不少,不知是與夏青小姐相識的功勞嗎?」李秋陽放下花生,單獨倒了一杯屠蘇酒,喝了一口說:「那倒也不是,我出島這麼久,也有半年了吧,經歷了這麼多事,也總該有些成長了。無論是功夫,還是性子,還是……」最後的半句話,他還是憋了回去——他本想說的是對感情的態度也該有所成長。

回想出島前,李秋陽跟燕葉原說的是小雨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人,他自然是不顧一切也要保護好她、照顧好她;可如今,這份心沒有變,但小雨身邊卻不只有他一個人了,更重要的是小雨的心中有了更重要的人了。半年前的李秋陽,萬萬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跟「情敵」這樣深夜對飲、促膝長談。

「真沒想到我會和你說這些。」李秋陽說著,看著門外院子里大家開開心心地玩爆竹,似是自言自語。凌一舟只是嗯了一聲,並沒有回答什麼;欲言又止的後半句,他也能猜到,只是對方不說、他也不問。

「我發現你是個很好的傾聽者,小雨應該也愛跟你這麼說話。」李秋陽繼續自言自語,又喝了一口酒。凌一舟仍然只是嗯了一聲。

楊時雨一回頭,發現屋子裡兩個大男人在桌邊喝酒,覺得很新奇,就一蹦一跳地跑回屋裡,對著李秋陽說:「大陽,你放爆竹的本事最好,你去玩唄?」李秋陽會意,知道楊時雨可能有話跟凌一舟說,便起身離開,臨出門還轉頭說了句:「你酒量差,少喝點。」

楊時雨看凌一舟似乎是有心事,便先跟他喝酒,不著邊際地聊了些除夕新春的風俗。幾輪過後,凌一舟主動問:「雨丫頭,你是有什麼事想告訴我吧?」楊時雨喝的有些微醺,說:「對,我本來想找個機會再……再好好跟你說的;今晚那個刺客的頭兒,臨走前說了句什麼『太湖掌門向大庸谷沈公子問好』,這干太湖派什麼事兒?他們是你的仇人嗎?」

凌一舟突然想到了紅袖招的信件里也提到了太湖派,又覺得這兩件事發生的太近、太過於巧合,不敢妄下定論,就含糊其辭道:「都還沒查清楚,目前不好說。」楊時雨道:「那就好,不然我……我提刀殺過去,給你報仇!」凌一舟起身,走到她身旁,拿走她的酒杯說:「這屠蘇酒這麼柔和你也能醉,看來以後是不許你亂喝酒了。」

楊時雨有些困了,打著哈欠問道:「凌大哥,這守歲……若我沒能守到天明,會……會影響來年的福氣嗎……」凌一舟摸摸她的頭說:「不會,傻丫頭,困了就去睡吧。」她搖搖頭道:「不,我想……再陪你一會。」無奈困意和醉意一起上頭,不一會兒,她就趴在桌上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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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風者之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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