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魔魁

第五章:魔魁

()第五章:魔魁

他神念動處,齊龍劍已自行飛入掌中。

天瞳毫不懷疑,再兇悍的魔物,被這把仙劍刺入再拔出,也會立刻被撕下至少丈許方圓的一塊血肉來。

只是天瞳更是無奈,知道已勸他不住。螻蟻難道能夠斗得過天下?

他一劍擎天,微微沉吟,片刻方道:「我倚手中仙劍,縱橫天地,管你幽冥幻境還是地獄九幽,有我在此,天地任我逍遙!」

他殺氣驟起,仗劍向幽冥深處一指,十五方陣逐一轉向,萬千赤手空拳的冥兵,轟轟隆隆地開向幽冥深處。

「將軍!冥兵就算再多十倍,打不到魔魁又有何用?何況他們都沒了兵器!為何定要選魔魁呢?」天瞳仍作著最後掙扎。

望著逐漸遠去的萬千冥兵,他目光中透出一絲森冷,道:「我自有妙計,哪裡是你這種小鬼能夠明白的。你今日如此啰嗦,看來須得給你個教訓。」

他曲指一彈,一朵藍冥冰焰離指飛出,撲上天瞳頭顱,轉眼就化作熊熊藍火,裹住天瞳頭顱猛燒起來。

藍焰實是極冷的,但卻燒得天瞳皮肉滋滋作響。可是自外望去,天瞳仍是皮光肉嫩,一點傷痕也沒有。

火焰上身的剎那,天瞳整個意識即被無邊無盡的痛苦淹沒!

而且痛苦不止發生在現在,還侵染了過去,似乎自有意識起,他就一直生存在完全無法承受的痛苦之中。

這種灼燒魂魄的痛,比諸什麼油潑火炙地獄最凶厲的刑罰還要痛上十倍!

幾乎在藍冥冰焰燃起的瞬間,天瞳就有昏死過去的衝動,可是被藍冥冰焰燒灼的是魂魄,意識只會越來越清醒,根本無從昏起!

從未有一刻,天瞳如此渴望徹底死去。

幽冥幻境上是玉瞳一聲高過一聲的凄厲叫聲,被幽幽火焰包裹著的頭顱在大地上拚命翻滾。他七竅中不斷滲出細密血絲,雙瞳化成深紫一片,早沒了瞳孔。

他對天瞳的凄慘完全無動於衷,淡淡地道:「如果我離開了這裡,你將獲得自由了。要是你離不開這裡,那麼你將永遠離不開我這裡,並且每天收到我藍冥冰焰的焚燒之痛。」

說罷,他一劍朝天,青芒暴漲,隨萬二冥兵向幽冥深處行去。

行出極遠,身後仍隱約傳來天瞳的凄厲叫喊。他並非不知魔魁的厲害,也知此行實是九死一生,但若要速回神魔之井的天海魔幻境,就別無選擇。

他怎能再等幾十年?

風起雲湧,濁浪滾滾,無數黑雲自海天相接處一排排升起,緩緩向天水海岸線上壓來,遙遙望去,如山巒欲傾,天地將合。

群山逶迤橫亘數百里,重巒疊嶂,其中,兩人正披荊斬棘,在密林中穿行。雖然行路艱難,每每要從糾結盤錯的藤蘿根須中辟出路來,但兩人仍是衣冠端正,光鮮無塵,身上則寶氣隱隱流轉,肌膚滑嫩若嬰兒,顯然修為已頗有所成。

他們走走停停,不時在溪水、山岩、溶洞徘徊探索,為首是個看上去三十餘歲的男子,手中一把扇子,每走一段路,就觀察天色地勢,再細看掌中扇子然後搖了搖,似乎在看什麼。

轉過一道石樑時,那人手中扇子忽然嗡的一聲響打在手掌中心,通體發出淡淡的毫光來。

那人精神登時一振,看過周圍山川地型,再潛心看了一下,猛然抬頭,眼中真真切切地映出了一座孤傲插天的絕峰!

那人向絕峰一指,喜道:「妹,此峰如劍,挺拔之極,當真是巍巍如山,如雲上天山啊!」

少女聽得此言,登時大喜過望,連日來的疲累皆一掃而空。

這樣的絕峰,對修道者來說,實不算什麼。兩人各祭法寶,竟然一一升起,搖搖晃晃地向那絕峰飛去。

一個時辰之後,兩人逐一在絕峰峰頂落下,模樣都有些狼狽,看上去峰頂絕高處的罡風令他們吃了不少苦頭。

這一片絕峰峰頂並不大,只有里許方圓的樣子。為首男子又拿出扇子,輕輕一揮,扇子忽然光芒大放,錚的一聲長鳴,竟然炸得粉碎!

那男子左手之中似乎黑白兩面,黑白光芒閃爍,面上卻是震驚中帶著狂喜。

好在峰頂也不大,兩人搜上一遍也花不了多少時間。果然兩人剛在峰頂搜了小半圈,少女向前一指,叫道:「那是什麼!」

男子望了過來,只見面前一片平整如鏡的地面,一個老者仰卧望天,躺得寧定安然。

他們不曾想在這絕峰之巔居然會看到人,均驚得後退。但那老者動也不動,似已在這峰頂上待過千年。

兩人膽子逐漸大了些,慢慢靠近,凝神望去,這時才發現那老者正是閉眼睡覺。他們這才明白,這是世外高人,面目栩栩如生,而那仰望蒼穹的目光卻是如此清澈,微笑又是如此輕鬆淡定?

兩人之中少女心思更細密些,拉了拉男子的衣袖,輕聲道:「哥,你看這個人,到底是什麼人?」

白衣男子用力搖了搖頭,竭力將目光從那個老者身上挪開,結果又被老者身下飄起的衣襟那裡那把仙劍吸住,澀聲道:「妹,你看這把劍可有古怪?」

少女臉色凝重,疑惑地道:「這柄劍我完全看不出是什麼東西做的,但是卻看出來非凡品?東海萬年木?冰冥九天銀?還是寒晶鐵?」

她每說出一個名字,面色就蒼白一分,說一句話簡直比施展幾個道法還要耗費精神靈氣。

少女歪著頭猶豫了一下,忽然叫道:「我去拔出來看看!」

她剛躍出一丈,兩眼猛然睜圓,雙腿一軟落下,跌倒在地。她艱難地轉過頭,勉強抬手指著那把仙劍,嘶聲道:「你……你……」一句話未說完,他口中就湧出大團大團血沫,面色迅速灰敗下去。

白衣男子慌不擇路地一會扇子,將少女捲起,向後退去,驚聲道:「妹,你怎麼了?!」

少女啐一口,道:「你妹可不是那麼容易就死了的,我只是受了點內傷,養幾天,就無大礙了。不過……」

她說到這裡,忽而停了下來,看著白衣男子,道:「哥,你覺得,這老者和這把劍,到底是什麼來歷。我還未靠近他三寸之內,就全身酸軟無力,內府劇烈動蕩,宛如波濤翻滾一般,並且有一股強大的吸噬之力,不斷地催化我的身體。」

白衣男子皺眉,他也不解,只是凝神看著前面的那個白衣男子。微微沉吟一下之後,他突然踏出一步。

就在這個時候,忽而一個沙啞森冷的聲音籠罩了整個峰頂:「你們是何人,來這峰頂有何事?」

這聲音陰寒冰冷,沙啞深沉,內中含著沉重如山的殺氣,又是突如其來,登時將二人驚得毛骨悚然,戰慄不已。只聽嗒的一聲輕響,兩人不知不覺之間已經朝後退出了三步。

男子走出一步,恭聲道:「我乃東海之濱內冰宮護法谷澤風,旁邊這位是舍妹谷澤香。我們兩位無意之中來到了這裡,叨擾了前輩休息,還請前輩恕罪。」

看著白衣男子谷澤風,老者依舊一動不動,道:「我不管你們是誰,三寸之內,不容靠近。你倆乃魔教護法,能有這份涵養,也算不錯,剛剛對我的冒犯,老夫就不追究了。不過,你們能夠今天來到這裡,也算是有緣人,你們且等著看吧。」

「等著看?瞪著看什麼?」

谷澤風和谷澤香對望一眼,眼中滿是疑惑之色。

「嘀嘀嘀……」

就在這時候,這聲音憑空而生,全無徵兆,又渺渺然,在空中回蕩,不辨來處,難分雌雄。

谷澤香和谷澤風登時大吃一驚。然而他們心下雖驚,知道來物神通深不可測,冷眼望向身後。一道凜冽殺氣,沖宵而起!

這座山峰四面是玄武岩的牆壁,方圓三十丈,從這邊走到那邊彷彿不過數步,但如果真有人以步丈量,會發現永遠無法觸摸到近在眼前的岩壁。頭頂是深不見底的幽藍,窮盡目力也看不到界限,偶爾有微弱的波光流動,似乎是這裡唯一的光源,於是四壁隱隱約約反射出一點光,可以看見牆面上鐫刻著繁複的花紋和符咒,隱約有水珠不斷沁出、凝結成冰、氣化成霧。

山中四處彌散的霧氣至陰至寒,若有尋常人置身霧中,會立刻覺得全身如被針刺,隨後刺痛會變成微癢和溫暖,再後來則是麻木。甚至不需一息時間,凡人即會在這寒霧中僵硬、乾枯、粉碎。

只是清亮溫柔的聲音在山谷中不住回蕩,這寒冷得連冰都無法承受的冰霜霧氣中,竟也有了些春的暖意。

青石地面上,一縷青氣飛起,舞動。

鳥鳴清脆,依舊回蕩,那一聲聲的迴音不肯散去,在四壁徊盪百轉千回后,仍隱約可聞。

一隻素手伸下,指向山谷之中。這隻手肌如玉,指纖芊,已是完美,指尖掌緣處,似浮起淡淡光暈。可是她手指輕輕地顫抖。

伴隨著鳥鳴清脆越來越清亮,前方山谷的霧氣之中,一隻碩大的青色大鳥衝破層層的迷霧,展翅高飛起來,盤旋山谷,不斷地名叫。那青色的鳥頭,靈氣逼人,讓人不敢仰視,卻向天,似乎在為天地憂心。

「這是……這是……」谷澤香長大了櫻唇,愕然地看著前方。

谷澤風也面色驚愕的看著前方,但是在他的面龐之上,卻看到了一分沉思的皺眉。

「這就是上古傳說之中的青鳥了。」老者淡淡的說了一句,然後又閉上了眼睛,並不看青鳥,似乎對它不感興趣的樣子。

谷澤風面色驚訝,道:「果然如我所想,這真的就是上古傳說的青鳥啊!傳說,青鳥現世,混沌之靈降落凡塵,幽暗與光明,將會輪迴顛倒,乾坤逆轉。不知道前輩,這個可是真的?」

老者微微地嘆氣一聲,道:「青鳥現世,只為當下浩劫。這已經是第三次青鳥盤旋,恐怕,那封印千萬年的幽暗之靈,也將被那些魔頭找到了。好了,天下劫難,只有定數。千年仙緣,最後一世。你們兩個,要做什麼,就去吧,莫要在這裡留戀了。記住,留你們一樣東西,將來交給他!」

說著,老者伸出一個手指,指尖突然凝聚成一道氣劍,飛射而出,隨即化成一個旋轉的漩渦,在青鳥身後,快速的捲起青氣匯聚成一刻青色的光球,在老者的作法之下,很快的飛了回來。

老者屈指一彈,那光團飛入了谷澤風的手中,道:「這是混沌之靈形成的彈丸,將來你們定會有用的。記住,交給他。」說著,老者哈哈大笑一聲,身影漸漸的又石化起來,慢慢地消失。

谷澤風和谷澤香驚駭的看著老者,直到他石化之後,也真的不明白這老者是不是真的坐化了。對視一眼,谷澤風,道:「妹妹,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趕緊走吧,尋找我們所要找的人,將他捉回去,面見宮主。」

谷澤香仰頭,一張俏臉愕然地看著谷澤風,道:「哥,你說,那老者口中的他,到底是誰?」

谷澤風沉吟了一下,微微搖了搖頭,道:「不知道。」

他微微停頓了一下,似乎又想到了什麼,道:「或許,將來就會知道了。我們走吧。」

谷澤香點了點頭,問道:「哥,這裡沒發現什麼,接下來你要怎樣?」

谷澤風反問道:「妹你想如何,在這裡一直呆下去?」

谷澤香上下打量了一下谷澤風,道:「哥,你不想再到外面去四處走走看看嗎?」

谷澤風向自己一指,道:「我們現在這個樣子,到了外面,我也沒有什麼想看的。」

山巒蜿蜒,周隱現細密花紋,即似雲霧涌動,又若隱著萬千世界。

谷澤香笑笑不答。

谷澤風猛然哈哈一陣大笑,拍頭道:「你這是笑啥?啊,好啊,好你個妹妹!」

谷澤香柔柔一笑,忽覺心中一聲轟鳴,無數景物划空而過,滄海桑田、天人仙魔,融匯交織,水乳相容,瞬間而過。

谷澤風自上而下,又自下而上仔細將青衣看了一遍,又贊:「集天氣靈氣於一身,又是至情至性,實當天下難得一奇觀。」

晨曦映照之下,谷澤香周身若有水霧升騰,幻麗無倫。她望著孤峰,唇角浮起一絲微笑,搖了搖頭。

在幽冥幻境之中遊盪了數天之後,羅奇終於來到了魔物魔魁的領地。

幽冥幻境之中魔物皆有自己的領地,如魔魁這等浮於青冥之上的魔神也不例外。

魔魁平日於茫茫幽冥之中遊走覓食,歷時許久方會回到自己領地。魔魁取食所經的廣大地域,其實都可算是它的領地,但這片土地不同,這是魔魁的領地。

魔魁取食不分大小,方圓百里內但凡魔物陰氣,都可算是它的食物,一吸之下,如犁庭掃穴,除了少數魔物仗強橫實力和些許僥倖或能逃脫,其餘魔物都會被那龍捲狂風捲入魔魁的巨口中。是以在魔魁這方圓千里,沒有任何魔物鬼物敢於活動,也沒有任何魔物鬼物能夠生存。

羅奇踏足之處,就是這樣一片寂靜的死地。

這片土地上到處瀰漫著墨綠色的霧氣,雜著濃濃酸臭味。這是魔魁取食一周后,回領地歇息時排出的穢氣。此綠霧極毒,綠霧並不如何濃郁,但是當陰風送過一團綠霧時,冥卒身上的鐵甲就會鏽蝕一片。

他立在死地之上,手中藍冥冰焰放射出幽幽藍色光華,那光華並不如何奪目,但絲毫不被眼前的混濁所掩蓋,濃綠近墨色的霧氣在光華面前彷彿透明一般。那些綠霧翻湧不定,似有靈性,悄然避開他身周三丈範圍。

如一道無形的環形風暴炸開,以羅奇立足處為中心,綠霧忽然急速退了下去,讓出十里方圓一片天地。

他的神識牢牢罩住這片空間,並將命令傳至每一個冥兵。

一萬二千冥兵忽然動了,方陣打散,各自奔向自己的方位,沒有兵刃,就用自己的雙手奮力在死地堅岩上挖掘起來。

死地地面雖堅,但在萬餘冥兵奮力挖掘下,坑連成溝,溝擴成壑,線線相連。

若自空中俯瞰,則可見一個巨大的複雜法陣正自成形。

前後不過半日功夫,法陣已經完成,眾冥卒早知自己安身所在,各守其位立定,向下挖出一個個半丈深的坑。

手掌一揮,冥卒又在法陣外砌起軍柵,將攜來的軍帳鋪開,再樹起一桿高高石柱,這一切做好,眾冥卒如退潮般散入各個軍帳中,在先前挖下的坑中盤膝坐下。

一日功夫,一座軍營即已初具規模。

他獨自立於軍營大門外,手掌之中藍冥冰焰向天一指,一道絢爛無比的藍光直射天際!

不知過了多久,大地忽然微微顫動起來,再過片刻,轟轟隆隆的雷鳴聲方自無限遠處傳來,越來越響,越來越厲,雷挾風,風帶電,威勢無儔!

在無止無歇的雷鳴中,由條條岩石切成的軍營營柵紛紛爆裂,軍帳也在狂風中飄搖,似乎隨時都能被風吹走!就連營中那桿旗杆,也不住在狂風中彎折成弓形,桿頭幾欲點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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