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育館

體育館

體育社團相約校內混戰時,故事的女主角正坐在校園長椅上享用午餐。

風吹過她長且直的柔亮黑髮,除了圍在她面前的同班同學,還有不少其他班級與年級的學生過來獻殷勤,其中不乏從高中部過來的學長。

他們團團簇簇將道路圍得水泄不通,將一個無意間經過的男生絆倒,逆着人群往外爬的身影蕭瑟又醒目,長椅上的女生覷了一眼,見到是個身材五五開的短腿男,又不感興趣地挪開視線。

「富江!我帶的魚子醬比他的新鮮!」

「富江,明天也給你買最新鮮的紅酒煎鵝肝好不好?」

嘈雜的討好聲只讓眾星拱月的主角皺起眉頭。

「吵死了。」

她晃了晃雪白的羊皮鞋,將剛吃了沒幾口、稍冷些許的餐盒隨手放到旁邊,點漆般的黑瞳掃過他們,輕柔軟美的聲色不耐煩道,「別像鴨子一樣在我耳邊嘎嘎叫,我討厭難聽的嗓門。」

諂媚人群登時猶如被掐住脖子。

直到外圍傳來兩道身軀被重器擊倒的聲響。

「再在我眼皮底下群聚,就把你們全部咬殺。」

清亮的少年音打破寂靜。

方才的愛慕者忽而摩西分海,為來人騰出一條足夠寬敞的道路。

雲雀恭彌在副委員長的跟隨下,比澄澈天空還明麗的狹長鳳眸看向依憑長椅的女生,瞭然道,「又是你。」

富江看了眼附近因為他的到來而作鳥獸狀散去的追求者們,想到這段時間說了要為她找回場子、教訓教訓風紀委員會,結果都有去無回的那些體育社團成員,心中的不爽更盛。

——全是沒用的廢物。

但她神情里卻沒有表現出來,反而露出個極其嫵媚的笑,學着其他學生對雲雀的敬稱,慢慢出聲道:「雲雀學長,多虧了你及時趕到我才擺脫了那群討厭的蒼蠅,你真是幫我大忙了。」

日光下的女生笑起來的模樣引得不少身影自以為隱蔽地折返、藏在樹后露出貪婪又渴求的視線,對她的慾望與對他的恐懼摻雜,讓他們進退兩難。

……

雲雀恭彌當然能察覺到那些不懷好意的視線與邪氣。

想到這段時間不自量力來暗算他的、挑戰他的草食動物們,再看着面前這位對着陽光欣賞自己新手鏈的女生,還有前方亟待他維護秩序的群架場面,他忽而再次開口:

「你太招搖了,鹿島富江。」

這種招搖會讓她引火燒身。

但對方好像沒聽懂他的提醒,抬手掩了掩唇,靈動的眼眸露出幾分訝異,「有嗎?」

她眼尾的淚痣在雪白到幾近透明的肌膚上格外顯眼,隨她說話時眼波流轉一同閃耀,「我也不想這樣的,可是總有惦記我的丑東西湊過來,煩都煩死了——要不雲雀學長幫我把這些傢伙解決了吧?」

雲雀恭彌冷笑一聲,轉身就走。

他懶得和理解能力有問題的草食動物溝通。

才剛走出幾步,前面就又跳出來一隻攔路的,嗓門還特別響亮,「雲雀!我們拳擊社今年會有超大的突破!來加入我們拳擊社吧!」

雲雀恭彌閉了閉眼睛,放下了手裏剛剛揚起的浮萍拐,心平氣和地問,「你沒睡醒?」

「睡得極限好!我沒騙你,聽我們拳擊社學長說,今年會有極限美貌的社團經理加入,我們拳擊社今年肯定能在全國大賽奪冠!來加入吧!我們就缺你這樣的人才!」

「……」

發覺這位拳擊社新主力還是一如既往一根筋,沒有那種眼窩凹陷、好似磕多了的精神不穩定狀態,雲雀恭彌乾脆道,「我拒絕,讓開,笹川了平,今天沒空和你糾纏,別影響我維護風紀。」

「別逃避自己的命運,男子漢就該用拳頭一決勝負!像上次一樣,如果你輸了的話,你就給我加入拳擊社!」

站在面前的短髮男生揮舞雙拳,十分熱血地挑釁道。

雲雀恭彌:「……」

又一個聽不懂人話的。

他瞭然地頷首,黑色外套下的手臂橫起,精鋼浮萍拐在日光下反射的寒芒落入那雙鳳眸里。

「我最近心情很差——」

「所以今天就送你去救護車上冷靜一下吧。」

-

就在雲雀恭彌被笹川了平擋路時。

用完午餐的鹿島富江走到體育館附近,被聚集其中的跆拳道與空手道成員攔住去路。

「富江!你不是已經答應了我們加入跆拳道社,當我們的經理嗎?你到底答應了幾個社團的邀請?」

「你個賤.人,學長為了你去挑戰那個雲雀,躺在醫院現在都還沒醒,你居然還去勾搭他?我都看見了!」

「水性楊花的女人!」

站在面前牛高馬大的體育社團男生們手中還握著木棍、電鋸等武器,此刻凶神惡煞地看着她,各個臉色極差,眼下青黑,面頰凹陷,全不像全年運動的體育健兒。

鹿島富江隨手挽了下自己的長發,聽着他們的謾罵聲,眼中卻露出嘲諷,「哪個社團能解決那位風紀委員長,我就加入哪個社團咯,你們不反省自己的無能,怎麼敢腆著臉來質問我?」

「滾開啦,」她孰若無睹地想要繼續往前走,「你們身上的臭味好重,影響我呼吸了,我討厭汗流浹背的臭狗。」

這句話成了點燃人群怒意的火苗。

七八隻手朝她伸了過去。

她被拉進了體育館里。

那些刀斧映入她眼中時,她的清脆笑聲在體育館里回蕩,「哈哈哈,原來都是欺軟怕硬的慫貨——」

……

等到那位風紀委員長解決了接二連三的攔路者,抵達群架現場、又把看門的人解決之後,發覺體育館里的畫面跟他的想像略有出入。

滿地都是血跡。

而場館里空無一人,只有後門大開着。

濃郁的、腥臭的腥味沖鼻而來。

他略微擰了擰好看的眉頭,轉了下手裏的浮萍拐,又看向腳邊即便已經失去了理智,還囫圇吐著血叫「富江」,說着「我還沒分到、也給我一塊」之類含糊話語的學生。

雲雀恭彌忽然一腳將他踹向了自己的副手。

「副委員長,」在對方傷勢加重的吐血聲里,他凝視着已經面目全非、完全是兇殺現場的體育館,語氣涼涼道,「問問他,究竟是哪個傢伙將我的體育館弄成這副模樣。」

「是。」

但其實答案也很簡單。

這些聚齊在一起的社團成員們因為遲遲沒能得到富江,又誰都做不到她要求的事情,最後瘋癲之下,決定齊心協力做件大事,實現每個社團都能擁有富江的夢想——

雲雀恭彌聽笑了。

殺意點亮了他的眼瞳,他垂下眼帘看着那個顛三倒四、含糊著說完話的人,對草壁哲矢說道:「副委員長,今天不用叫救護車了。」

他的笑意遠不及眼底,「聯絡殯儀館,我要讓這群膽敢在我的學校玩這種惡作劇的傢伙付出代價,他們一個也別想跑。」

話音落下。

少年提着拐往學生出逃的方向而去,黑色外套在日光下甩出張揚弧度。

倒是叼著長草梗葉片的副手遲疑地叫住了他,「委員長,那富江同學……?」

雲雀恭彌奇怪地回頭看了他一眼。

而後輕笑了聲,相當冷淡地評價,「這種出血量,她活不了了。」

-

夕陽西下。

一道醒目身影逆着並盛中學的放學鈴聲,往校內走。

因他周身漫開濃郁鐵鏽味,如地獄里走出的修羅,其他學生紛紛避之不及,誰也不敢把目光往他身上投去,直到一陣大合唱的鈴聲從他口袋裏響起。

「綠蔭蔥鬱的並盛~」

「喂?」沾染丁點血色的素白指尖拿出手機,翻開機蓋放到耳邊,懶懶出聲。

過了幾秒,「知道了,這就過去。」

掛掉電話后,雲雀恭彌往體育館的方向走。

先前的合謀凶.殺案只有參與群架的體育社團成員們知道,而他們中的大多數要麼逃出了校外、要麼如今已經被風紀委的成員控制,所以並盛的大部分學生都不清楚今天在體育館發生的大新聞。

等少年抵達,就看到本來負責打掃的那些成員此刻有的趴在地上痴迷地看着血跡,有的扒在牆邊,側耳彷彿在傾聽什麼,表情似喜似怒。

而他的副手——

草壁哲矢,此刻則是抬手反覆摸著下巴的位置,神色飄忽地同他彙報,「委員長,這些血跡完全無法處理掉,而且……」今天來的分明都是沒有和富江相處過的成員,但此刻只是面對她的血,表現都很不正常。

黑髮少年平靜地注視着面前的一幕。

先前他總懷疑那些挑釁他的,臉色看着就不對勁的草食動物是吸食了什麼毒.品,不過他在校內查了幾天都沒有任何結果。

現在看來。

或許答案一開始就出現在他的面前。

讓他們精神不正常的,只有鹿島富江而已。

……她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雲雀恭彌思索著,正想下達新的指令,側眸又瞧見草壁哲矢的動作從摸下巴變成捂耳朵,不由疑惑道,「怎麼?」

「我聽見富江同學……」草壁哲矢瘋狂回憶從前被雲雀恭彌打的疼痛感,藉此拚命提醒自己清醒,畢竟他一直在見識這些為了她變得瘋狂最後喪命的生動案例,「一直在呼喚。」

「呼喚什麼?」完全沒聽見任何聲音的少年詢問。

「帥哥。」

「?」

雲雀恭彌微微揚了下眉頭。

在他的疑惑里,草壁哲矢看着他那張眉目清秀、勝過在場任何人的面龐,又使勁塞了塞耳朵,不是很自信地重複道,「富江同學在叫我帥哥,我估計他們也是聽見了這個。」

「……」

雲雀恭彌面無表情地打量著副手那挑不出任何優點的五官。

然後再去看那些長得更加歪瓜裂棗、還痴痴地趴在血跡旁的風紀委員們。

最後。

他提着拐過去,使用他最擅長的方式幫他們物理清醒之後,神色微妙而嫌棄地瞥了眼地上的血跡,吩咐道:

「既然無法清理,就把這些木板和牆面敲了燒掉——」

「再找人來換新的。」

……

因為體育館的詭異,雲雀恭彌很難得地站在旁邊當了整晚的監工,直到確定場館恢復正常,他才走出校園。

月光灑在無人的街道上。

將他纖細影子拉得頎長。

路邊垃圾桶里傳出幾分晃蕩動靜,像是翻垃圾不小心掉進去的野貓發出的聲響。

本來不打算理會的人忽然停下腳步,靜靜凝視着垃圾桶的鐵皮蓋,準備在聽見野貓叫聲的時候過去幫忙。

就在這時。

「嘎」一聲響。

鐵皮蓋被一個腦袋頂開。

如綢緞般的黑色長發靜靜垂落在她修長頸側,她只露出那雙黝黑的靈動眼眸,左眼下的淚痣是點睛之筆。

他們四目相對——

街道里只有風拂過的聲音。

發現遇見的是這個冷血的、在體育館對自己的呼喚充耳不聞的角色時,富江暗道倒霉,不過此刻置身的環境顯然讓她沒辦法挑剔,於是她只能抬手扒拉着鐵桶邊緣,將腦袋往指背上抵,笑吟吟地喊他:

「雲雀學長,又見面了,好巧哦。」

「……鹿島富江。」

直到此時。

雲雀恭彌才確定面前出現的,就是本該死在體育館、甚至被那些失心瘋的愛慕者大卸數十塊的主角本人。

他記得,入學資料上顯示這個人是獨生女,沒有任何姐妹。

所以她只能是鹿島富江。

但她為什麼還能活着?

是什麼幻覺嗎?

少年如此想,也如此直接地問了出來,而聽見答案的女生無辜地歪了下腦袋,等那鐵皮蓋落在地上、砸出哐啷聲響時,才聲音軟軟地回答:「不知道誒?在體育館的時候,他們互相混戰,我好像不小心被推暈過去了,醒來就在這裏了?」

月光也獨寵她,從她柔亮的發,灑到那修長脖頸、瑩亮肩膀上,讓她即便身處這惡劣環境,也像是會發光一樣。

——可美的像純潔妖精的她,卻在說着不走心的謊言。

少年灰藍色眼眸定定看了她片刻,而後驀地彎了彎唇,「很有趣的解釋。」

「你喜歡嗎?」

女生眼尾挑了挑,自下而上地看着他,讓那眼眸輪廓如貓眼,她自始至終都笑着與他對視,予人深情款款的錯覺:「喜歡的話,把你外套借我怎麼樣?」

富江說着,揚起手臂伸了個懶腰,鎖骨附近到肩膀都見不到任何布料,不難讓人猜出她此刻恐怕沒有任何衣物傍身的狀況。

沒給對方回答的時間,她再接再厲地說道:

「會還給你的,別小氣哦,帥哥,你也不想看到學校的可憐學生因為沒有衣服、在街上被奇怪的變.態盯上,導致明天沒辦法準時到校吧?」

奇怪的關鍵詞讓少年神色變了變。

幾秒鐘后。

那件衣袖上別着紅色「風紀」袖標、帶餘溫的外套落下時,伴着一句冷然警告:

「不準那樣稱呼我。」

「為什麼呀?」

窸窸窣窣的穿衣動靜里,女生似笑非笑地側頭看他,「你害羞啊?」

扣好最後一粒外套紐扣,富江一條長腿跨出垃圾桶,朝他的方向略微傾身,黑眸狡黠地轉了轉,豐潤紅唇朝他耳廓吹氣似的開口——

「自信點啊。」

「雖然長得沒我好看,不算是帥得多麼驚天動地,也就是平平無奇的一般程度,但在這片區域,你也還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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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富江轉學到並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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