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協議

方黎離開越燁宮之後,便在靈源森林繼續轉了起來。一如前幾日幫丁依夢尋找藥材一樣，只是這次的藥材和上次明顯的不同。那位在越燁宮守門的老者,明明早已經到達了渡劫期的極限，但是身上的靈力卻死氣沉沉。用起來或許沒有什麼區別,卻不可能再增長下去。

他身上的是一種蠱,類似於他們那個世界的五毒教，用蠱來傷人，也用蠱來救人。

他不曾見過老人身上的那種蠱蟲,卻隱隱約約能夠感覺到這種蠱蟲身上的另一個人的氣息。之所以到達極限無法繼續增長,恐怕和那個人脫不了關係。這種蠱，可以直接將蠱蟲本身殺死,很快速也很簡單，施蠱人卻很有可能因此喪生。另一個方法便是將蠱蟲從身上引出去。從老人的蠱蟲存活到現在的情況來看，他定然是不願意使用第一種方法的。

這樣的病人他沒有見過，也沒有近距離的觀察對方的身體，不知道他的判斷對不對。方黎在心中過了一遍那些曾經看過的醫書，眉頭微微皺起。還有最後一點，就是那位病人願不願意治病。若是蠱蟲拿出來，他堆積很久的能量有可能引發修真者的天劫。

方黎將一株藥材細心的採摘了下來，放在早就已經準備好的玉盒中。靈源森林作為靈氣充沛的地方靈草還是很多的。雖然年份算不得太高，但是也足夠他配置出來他想要的丹藥了。沒有再考慮病人願不願意醫治的問題，就算現在用不到，這些靈藥也都是難得一見的。若不是有小貓的掩護，他也不可能在凶獸們面前採藥。

趴在方黎肩膀上的小貓突然間抬起了腦袋，蹭了蹭方黎的脖頸。方黎將玉盒收了起來，將小貓抱在懷中，摸了摸它的腦袋，向那個方向看去。

一隊人進入一人一貓的眼帘，所有的人都身着藍色的道袍，這袍子的樣式似乎有幾分熟悉。這隊人看到方黎顯然也是十分震驚的樣子。

「前輩，沒想到您居然已經進了靈虛森林。」走在最前排的年輕男子，看清楚方黎的面容便驚呼道。

「鏡塵，你認識這位道友？」季鏡塵身邊的青年人微微眯着眼睛看了方黎一眼，看到對方的衣着時有一瞬間的停滯，之後很快移開了視線。對方的修為他完全看不透，既然是鏡塵認識的，稱呼為長輩或許也不怎麼妥當。

「只是在塵世秘境中有過一面之緣而已。」季鏡塵微微低下頭，維護了自身的氣質。現在可不和在俗世一樣，任著自己胡鬧了。「當時還是前輩救了我們一命，說起來鏡塵還沒有正式表達過謝意。不知道前輩這次來越燁宮有什麼事。」

方黎抬頭看了季鏡塵一眼，看到對方手中那標誌性的長劍，便了解了對方的身份。那個被自己因為劍救下的人，一身的修為已經到了元嬰後期，進步還算是不錯的。當然，不能和秦天那個妖孽比。原本一頭奇怪的短髮，現在已經長到束起，更加肖像他記憶中的純陽。「救人。」

「前輩也聽說了修魔者的事情，所以來求助越燁宮嗎？不妨與我們同行！」季鏡塵想到了這幾日裏在空間里傳言的事情，為方黎的仁心所折服，幫助所有的修真者，可不正是救人嗎？修真者中有這樣一個人，是天下的幸事。卻不知自己已經將對方的意思完全扭曲。

季冷青看了自家侄兒一眼，邀請一個不知道底線在哪裏的人同行，他什麼時候變得這樣魯莽？靈源森林，作為越燁宮的地盤，不知道會有多少危險。

季鏡塵自然收到了自家叔叔的視線，知道他不會相信自己的一面之詞。但是，這個人的仁心他早就已經見過。當時在秘境之中自己等人和他非親非故，他卻依舊出手相助了。

更何況，此時他的目的地也是越燁宮。這樣不是兩全其美的事情嗎？和一個強者做朋友，遠比做敵人要好很多。叔叔，就是戒備心太強了一點，寧可少一個朋友，也不願意冒一絲危險。

「也好。」方黎對修魔者的事情的確很感興趣，但是卻沒有直接的詢問，反而答應了對方的要求。他正好也該去越燁宮找依夢了，就算不用任何術法，也不過是幾日的距離。與幾日同行，可以光明正大的進入越燁宮也不錯，不想再繼續無目標的等待下去了。

「前輩果然是天才呢，無論是在秘境中，還是在我接受了家族傳承之後，都無法看透您的修為。」季鏡塵由衷的感嘆道，但是不可否認的是他的確有幾分好奇。他二十五歲之後便回到靈虛空間接受了傳承，直接就跨越了壁壘到達了元嬰期。這個人，又是怎麼在這十幾年裏便到達了他無法看透的程度。

「天命如此。」方黎沉吟了一下，說了這樣一句讓人猜不透的話。或許會有些人認為他高傲，認為他不願意回答真正的原因。但是，這的確是他此刻的想法。來到這裏邊接觸到生之力的他，除了天命，再也想不到其他原因。

季鏡塵不知道說些什麼，平日裏喜歡和門派中人嘻嘻鬧鬧的人，在方黎面前突然間失了言語。為什麼這個人明明帶着笑意，他卻看到了一顆在天山之上的雪蓮——高冷的氣息撲面而來。

「道友曾經救過前輩一命，在這裏我們劍鋒宗就先謝謝前輩了。」季冷青雙手抱住劍柄向方黎施了一禮，能夠讓這位劍鋒宗的天才師叔執謝禮的事情很少，自家侄子的事情便是其一。

「不必，找個地方休息一晚，明日再啟程去越燁宮吧。」方黎看了一眼天色，便沒有再繼續與幾人聊下去的打算。撫摸了一下緊閉着雙眸的小貓的腦袋，已經近黃昏了，此時恰是這森林凶獸最活躍的時候。

「這個恐怕不行，我們去越燁宮有急事，必須要連夜趕路。若是道友不方便，恐怕我們要在此道別了。」季冷青皺了皺眉，他知道黑夜中的靈源森林很危險，很多凶獸的活躍期都在黑夜。但是，卻不得不在黑夜啟程。

修魔者那邊已經向他們劍鋒宗發出了最後通牒，如果找不到一個完全沒有存在跡象的人，便會發動戰爭。還不是為了攻擊修真界找一個理所應當的借口，否則又怎麼會針對劍鋒宗。在百日之內將人找出來，他們倒不如直接備戰。

作為修真者最接近埋骨之地的劍鋒宗，他們是第一個中標的，但是肯定還會有第一家，第二家···最終作為修真界第一門派的越燁宮自然也跑不了。與其被那些修魔者威脅，倒不如現在就集合力量反抗。

「那就連夜趕路吧。」方黎點了點小貓的腦袋，雖然它沒有辦法說話，但是那契約中傳來的情緒，顯然是在告訴他它對眼前這一隊人的不滿。或許說，作為凶獸，它對所有的人都不滿。不對，還是有例外的，小依夢是現在唯一的例外。

「前輩若是不喜歡現在趕路，便不要同行了，是我沒有考慮周到。」季鏡塵有些不自在的說道，他是想讓方黎對他們劍鋒宗有好感。但是沒想着給對方添麻煩，尤其還是在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的情況下。

「沒有什麼不喜歡，以你們的能力，晚上闖靈源森林會很危險。」方黎實事求是的說道。

但是聽在劍鋒宗幾人的耳中便有些不是滋味。這是光明正大的看不起他們吧。雖然他們劍鋒宗不像越燁宮那麼強大，但是至少也是五大門派之一。季冷青眼中明顯的閃過一道微光，倒是沒有其他人眼中的不悅，有些人是有自傲的資本的。

沒過一個時辰，幾人便知道了方黎的提議有多麼的正確。在靈氣充沛的靈源森林，植物可以一年四季常綠，但是不可避免的有些次生物也會一直生存下去。在俗世中森林裏最令人討厭的便是蚊蟲。在修真界，一樣也有，只是提高了檔次。

「噬血蚊！」季鏡塵的聲音中有幾分凝重，看自家叔叔也冷下來的面龐。抓着劍柄的手又緊了幾分，身體也已經擺出了戰鬥的架勢。幾人依舊向前走着，身邊圍繞着的蚊蟲越來越多。

嗡嗡嗡的聲音，讓人漸漸變得有些浮躁。但是這些噬血蚊卻沒有進攻的打算，只是將眾人圍繞了起來。這種刀架在脖子上，不知道何時回揮下來的感覺實在令人難耐。終於有人忍不住出了手，劍出鞘的聲音響起，於此同時還有着漫天的火光。

彷彿聽到了什麼命令一般，所有的噬血蚊向人群發出了攻擊，俯衝了下來。然後統統倒在了地上。

「······」季冷青用無神的眼睛看着腳下成片的蚊蟲屍體。

「······」劍鋒宗眾人和自家領隊一樣的表情。

「額······」季鏡塵無意識的發出聲音，也打破了寂靜。

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那個始作俑者身上，方黎手中還拿着一個瓷瓶，瓷瓶中隱隱出現一種極為古怪的氣體。顯然，這便是讓這些蚊蟲統統躺屍的始作俑者。季鏡塵不由的想起了俗世中的殺蟲劑，只要噴一噴，所有蚊蟲遠離你。

方黎將瓷瓶收了起來，抬腳從沒有蚊蟲屍體的地方走出了蚊蟲的死亡範圍，身形依舊如同往常一樣。但是在劍鋒宗的人眼中，已經由一個不知所謂的路人，上升成為了夥伴。曾經幫助過他們的人，他們自然不會排斥。季冷青眼中沒有戒備，也沒有認同，只是用一雙眼睛，觀察著身前的身影。

這個人是從俗世來的，一樣穿着墨色的衣物，一樣精通醫藥。那些修魔者要找的人也是剛剛從俗世到達修真界的人，不知道兩者之間有沒有什麼聯繫。

一個喜歡穿墨色衣物的男人，身上帶着一隻白色毛髮，紅色眼眸的寵物貓，精通醫藥學，這便是所有的信息。貓？季冷青看了一眼方黎懷中的白色球狀物，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原本想着只是路遇一個黑色衣物的男子，沒想到恰好是要找的人。怎麼能忘了，這個世界最不缺的便是意外。

不過紅色眼眸的寵物？那不是只有一些凶獸和一些魔性的靈獸才會有的嗎？這個人到底是正是邪還有待商榷，若是修魔者那邊的人，他們豈不是給對方送去一個強者？到時候修真界就更加危險了。如此一來靜觀其變就好，除非他們劍鋒宗真的面臨滅頂之災。

修真者之所以認為修魔者在找人是一句戲言和這個不無原因。一張照片，一張畫像，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可是，他們不知道的是。那要找人的秦天對方黎的獨佔欲，是絕對不會允許他的肖像外傳的。

「怎麼還在那裏站着，要在這裏過夜？」方黎的聲音一如往常一樣沒有任何的起伏。

「叔叔，我們快走吧！」季鏡塵看到自家叔叔的眼神便知道了他在懷疑什麼，腦海中卻出現了那個曾經站在方黎身邊的人。隨後又搖了搖頭，不是每個人像眼前這位一樣，堪稱絕世天才。

為了怕使用真元引來凶獸的窺視，幾人步行了兩日之久才看到了越燁宮的大門。季冷青向守門的老人施了一個晚輩禮，「劍鋒宗晚輩季冷青攜門下弟子拜見越燁宮宮主，還請前輩行個方便。」

「你們，上去吧。」錢丑意依舊靠在躺椅上，沒有一絲想要起來的樣子，微微垂下的眼帘，掩飾下了目光中的探究。同樣是渡劫期？為何他看不清他的修為？劍鋒宗何時又出現了這樣一位強者？罷了，他現在只需要做好越燁宮的守門者就好，其他的事情不需要再在意了。

方黎側頭看了錢丑意一眼，那身上的蠱蟲已經開始有變化了，這個人還不自知嗎？也難怪，這隻蠱蟲似乎越來越弱，距離死亡也不過是一線之隔，對他的身體影響是變小而不是變大。自己，好像沒有出手的必要了

「小哥哥！」好不容易讓自家二哥答應自己去找丑伯伯玩一會兒，想要在宮門前等待方黎的到來。此刻看到自己的目標人物一時間忘記了自己身邊的人，跑過來，往方黎的身上一撲。「小哥哥，你這次走了好多天，依夢的小藥丸都快沒有了。」

方黎有些無奈的撫摸了一下依夢的小腦袋，早就知道會有眼前這一幕。「身體有沒有好點。」

「已經好很多了，我已經可以放出大火球了呢！」丁依夢自豪的說着，一直只會一個御火術的孩子單純到讓人心疼。看到自家已經走過來的二哥，丁依夢突然低下了小腦袋，一副做錯事情的樣子，「是依夢不好，讓二哥哥發現了小藥丸。」

丁依夢見過上次方黎進入越燁宮的場景，自然認為方黎不想被人發現。

「沒事的，這次小哥哥可是光明正大的走進來的，所以不怕人發現的。」方黎將小貓遞給了丁依夢，成功的轉移視線。

「為什麼貓貓今天是閉着眼睛呢，不願意看到依夢嗎？」丁依夢蹭了蹭小貓的腦袋，很快便發現了小貓的不同。

小貓睜開眼，用紅色的眼眸鄙視了她，繼續閉上了眼睛。但是，只是這一眼，也足夠讓人看清那如同鮮血一樣的色澤。若不是它全身平和的氣息，定然會被認為是只凶獸。

季冷青、季鏡塵瞬間明確了眼前人的身份，對視一眼，不動聲色的移開了視線。如果剛剛只有百分之八十，現在便已經有百分之百了。

季冷青看了丁越習一眼，發現對方的眼中沒有任何的情緒。他們並不知道修魔者要找的人的具體信息？否則又怎麼會如此平靜。眉頭微微皺起，為什麼他感覺修魔者並不是要找人，而是想要威脅人主動的出現他的視線之內。而他們的生命，就是用來威脅那個人的砝碼。

「很感謝道友醫治我家妹妹，如果治病有什麼需要，越燁宮絕不推辭。」丁越習的話的確是真心實意，雖然不知道方黎是個怎樣的人，但是看他與依夢相處的模式，定然是不會傷害她的。「若是小妹能夠康復，季家定然有重謝。」交好一個煉丹師，是一個門派之幸。

「不必了。」方黎抬了抬眼眸，沒有在掩飾自己來到這裏的目的，「修魔者那邊有人在找我，我希望你們能夠傳遞一下消息。」

周圍突然寂靜無聲，丁依夢緊緊的抓住了方黎的衣袖，有些害怕的看着周圍的人。

「只要我在，他便不會隨便對修真者出手，其他的人我不敢保證。」方黎早就料到他們會有這樣的反應，這個世界的修真者與修魔者，已經敵對了太長時間。安撫了一下有些不安的丁依夢，看着臉色有些難看的丁越習，「無論你做出什麼決定，我都會繼續幫助依夢治病，直到她康復。」

丁越習沉吟了一下，回答道，「希望您記住自己所說的，我會將訊息傳回去，說您在這裏，但是到時候您和那位前輩不能站在修魔者那邊。」

「好。」方黎點了點頭，協議就這樣達成。

丁越習終於將將視線放在了劍鋒宗一行人身上，「你們門派的事我有所耳聞，現在人已經找到，你們也就不需要擔心了。原來是課，諸位可以在我們越燁宮休整幾天。」

「那就多謝少宮主了。」季冷青抬了抬手，視線在方黎的身上停滯了一下，又若無其事的離開。事情好像越變越大了，這個人真的會遵守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