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4、第四章

李暮鼻子一癢,打了個噴嚏。

她掏出手帕擦了擦鼻子,繼續跟李雲溪一塊尋找回去的路。

大約半小時前,在清暉觀客舍吃過午飯的李雲溪嫌無聊,拉著李暮一塊出了清暉觀的客舍,想找一處地形複雜好藏人的地方玩捉迷藏。

李暮心想自己帶著纖雲和飛星,李雲溪和李楹也都各自帶了兩個丫鬟,應該不會出什麼事。

誰能想到清暉觀這麼大,她們一行九人,愣是在捉迷藏的過程中走散,只剩下李暮和李雲溪。

「下回不玩捉迷藏了。」找不到回去的路,李雲溪思來想去,覺得是捉迷藏的錯,於是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李暮:「……不至於。」

捉迷藏有什麼錯呢,是她們玩嗨了。

而李暮,作為心理年齡二十多的現代人,能把情況弄得如此糟糕,也是挺丟人的。

李暮拉著李雲溪的手,又一次經過一棵歪脖子樹。

李雲溪遲疑著問:「五姐姐,我們剛剛是不是來過這裡?」

李暮:「……嗯。」

兩人停下腳步,看著空無一人的四周,都有些不知所措。

李雲溪再怎麼女主,此刻也只是個九歲的小女孩,她鬆開李暮的手,蹲地上哭了起來。

李暮也蹲下身,想要哄她,卻不知道該怎麼哄。

她不擅長安慰人,無論是學生時期,還是畢業后踏入社會,遇到周圍的人哭,李暮只有手足無措遞紙巾的份。

像什麼「別哭了,哭了就不好看了」這樣的通用句式,李暮也就在電視里看看,現實中根本不好意思對哭泣的人說這樣的話。

這裡沒有紙巾,李暮自己的帕子又剛擦過鼻涕,所以這下她連遞手帕的機會都沒有了。

怎麼辦啊……

李暮正頭疼,身後突然傳來聲音:「你們在幹嘛?」

李暮猛地一個扭頭,就見距離她們幾步遠的地方站著個比李雲溪大不了幾歲的小姑娘。

小姑娘身穿紅色貼里,額上佩戴網巾,一隻手提著弓,一隻手抱著弓箭袋,歪頭看向她們。

一瞬間,抓住救命稻草的激動打敗了社恐之魂,李暮趕緊問她:「你認識回客舍的路嗎?」

李雲溪也停了哭聲,雙眼含淚看向那小姑娘。

小姑娘蹙眉:「這裡客舍那麼多,你說的是哪一間?」

哪一間……李暮還真不知道。

小姑娘比李暮出息,她條理清晰地問:「你們是誰家的女眷,我回去遣下人替你們問問。」

李雲溪反應飛快:「我大伯是吏部侍郎,我爹爹是明德書院的講書先生。」

小姑娘邁步朝她們走來:「記住了,先起來吧,我帶你們到我那坐著等。」

李暮拉著李雲溪站起了身,李雲溪抓緊李暮的手,想了想還是問道:「你是男的還是女的呀?」

小姑娘頓住腳步,微微揚起下巴,帶著一絲桀驁,反問李雲溪:「你說我是男的女的?」

李雲溪拿不準,對方看起來是女孩子,聲音也像女孩子,可穿的卻是她家幾位哥哥才會穿的衣服。

李雲溪望向李暮,問:「五姐姐,女孩子可以穿男孩子的衣服嗎?」

小姑娘聞言,把自己的視線投向了李暮。

她幾乎可以想象李暮會說什麼,因為她已經聽過很多遍了。

就算有人看在她嬸嬸的面子上說了違心的話,背地裡還是會說她一個姑娘家,不該如此放縱悖逆。

如今眼前的兩個人不知道她嬸嬸是誰,定然也會覺得她身為女孩子,就該有女孩子的樣子。

李暮:「可以。」

你看。

小姑娘等著李暮把話說完,卻發現李暮就說了兩個字,忍不住催促:「然後呢?」

「可以」後邊,不該加個「但是」什麼的嗎?

可以穿男子的衣服,但是畢竟是姑娘家,應該怎樣怎樣,不該怎樣怎樣。

類似的話,她都快會背了。

李暮不知道小姑娘的心理活動,還以為她問的是李雲溪。

李雲溪也以為小姑娘問的是自己,回道:「然後我知道啦,你是女孩子!」

小姑娘擰著眉,想要解釋,卻又覺得自己糾結這個沒意思,便抬步越過她們:「跟我來吧。」

李暮和李雲溪跟在小姑娘身後,走過一條曲廊,又穿過一道隨牆門,最後踏過一座小石橋,來到一座種滿梅花的客院。

「姑娘回來了,這兩位是?」身著黛色長襖的年輕嬤嬤接過小姑娘手上的弓和箭。

小姑娘說:「路上遇見的,她們迷路了,說是吏部侍郎家的女眷,能找觀里的道士問問嗎?」

「自然可以。」那嬤嬤吩咐人去找道士,自己抱著弓箭,領著李暮和李雲溪去了茶室。

茶室內置矮几和團蒲,一旁還有煮茶的小爐子。

李暮和李雲溪落座,沒一會兒便有丫鬟呈上點心,並為她們燒水沏茶。

方才還哭的李雲溪徹底活過來了,李暮社交無能,她卻是社交小能手,沒幾句話就讓那丫鬟又替她端了盤點心進來。

李雲溪填飽肚子,也不著急回去了,還纏著李暮給她講故事。

李暮處在陌生的環境中放鬆不下來,就說等回去了再給她講。

「什麼故事?」回屋換了衣服的小姑娘步入茶室,好奇地問。

李暮和李雲溪一同朝小姑娘望去,就見小姑娘雖然換了衣服,穿得卻還是男裝,額頭的網巾也依舊戴著。

李雲溪炫耀道:「我姐姐給我講的故事,她講故事可有意思了!」

李暮生怕小姑娘當場叫她講一個,還好小姑娘對她的故事沒興趣,轉頭跟李雲溪說起了別的。

李雲溪也不見外,看她總穿男裝,便問她是不是想當男孩子。

小姑娘撇了撇嘴:「誰要做男孩子,我是女孩子,我喜歡穿男裝是因為男裝更方便練武功。」

李雲溪睜大了眼睛,驚訝女孩子也能練武功,同時感到好奇:「你為什麼要練武功呀?」

小姑娘挺起腰杆子,擲地有聲:「因為我要成為昭明大長公主那樣厲害的人!」

……

昭明越發少眠,今天更是天剛亮才睡下,中午一過便又醒了。

她望著頭頂的床帳,問秋珠:「阿池呢?」

床邊的秋珠回答說:「二少爺離開好一會兒了,說是到燕王府看看王爺。」

昭明輕笑一聲:「辛苦他了。」

清暉觀和燕王府來回跑,既要顧著想不開的母親,又要顧著體弱任性的大哥,這孩子上輩子是犯了什麼錯,要攤上他們這兩個累贅。

秋珠又道:「姑娘方才回來,還帶回來一對姐妹,說是吏部侍郎家的女眷,不小心在這附近迷了路,奴婢已經派人去尋這對姐妹的家人了。」

昭明:「吏部侍郎家的?」

「殿下可要去看看?」秋珠問。

昭明坐起身:「去看看。」

昭明梳洗換衣,剛走到茶室門外,就聽見自家那小侄女充滿驕傲的聲音——

「因為我要成為昭明大長公主那樣厲害的人!」

昭明心情不錯地勾了勾唇角。

小侄女雖是她丈夫的弟弟的女兒,與她並無血緣,但因在她膝下長大,不僅與她關係親密,就連性子也像極了她。

可惜她的好心情沒能維持太久,裡頭又傳來一道聲音:「啊?不好吧。」

那聲音聽起來稚嫩,說出的話卻如刀子一般扎入她的心臟:「我聽我舅母說,昭明大長公主明明是女子,卻非要上戰場,惹來煞氣纏身卻壓不住,所以才會累及家人,她的駙馬就是被她連累死的……」

小孩學大人說話,說得有板有眼,但其實李雲溪並不知道這段話背後隱藏了多大的惡意,更不知道她舅母說得再篤定,也只敢在私底下偷偷地說。

茶室外的秋珠眼皮一跳,正要進去呵止李家姑娘的話語,卻被昭明抬手攔住。

昭明自嘲一笑,可不就是如此嗎,若非她一意孤行,她的丈夫和兒子也不會……

「雲溪。」一道沒什麼起伏的聲音,打斷了李雲溪的話,也打斷了昭明的思緒。

李雲溪:「姐姐?」

李暮告訴她:「昭明大長公主的駙馬,是先帝下令賜死的。」

書里寫到過,昭明大長公主在外征戰時,駙馬就留在京中,後來先帝聽信讒言,以為昭明大長公主有造反之心,就下旨賜死了在京的駙馬,並以其二子為質,要求昭明交出兵權。

昭明為了保下兩個兒子,不得不從,可大兒子還是被先帝身邊的宦官餵了葯,自此體弱多病。

若非先帝晚年乾的糊塗事不止這一件,邊境戰亂時找不到人領兵,這兵權還回不到昭明的手上。

可即便駙馬是死於先帝之手,依舊有人說,他是被大長公主害死的。

甚至就連大長公主自己也認為,要不是她惹了先帝忌憚,她的丈夫便不會死,她的大兒子也不會是現在這幅模樣。

可如今,一門之隔的茶室內,一位素不相識的姑娘,教育自己的妹妹說:「一個女人失去了她的丈夫,元兇無人過問,她卻要被指責,說是她護衛國土戍守邊疆的行為害死了她的丈夫,你覺得這合理嗎?」

作者有話要說:有些社恐,你別看她現在多硬氣,躺到床上回憶起白天頭腦發熱說出的話,只會打滾踹被子,恨不得自己根本沒長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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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恐在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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