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二十七章 「論跡不論心。」……

27 第二十七章 「論跡不論心。」……

「這日子沒法過了!」

草長鶯飛的二月,林棲梧帶著滿肚子的火氣,從李暮的書房裡出來。

起因也簡單,不過是林棲梧被皇后邀進宮赴宴賞杏花,小姑娘嫌沒意思又知道不能不去,而且去一次還能名正言順地翹掉一天課,索性拉上李雲溪一起。

她們倆一個擅文一個懂武,就是放在十五六歲的貴女堆里也是毫不遜色,皇后把她們誇了又誇,最後圖窮匕見想借這個機會把林棲梧指婚給自己的兒子,好在倆姑娘都機敏,你一言我一語,愣是把話岔了過去。

這不一從宮裡回來,林棲梧就來和林卻告狀了,林卻讓林棲梧放心,這事他會處理,皇后必不敢再打她的主意,李雲溪那邊也會叫人護著。

事情到這就算完了,偏林棲梧說起宮裡好玩的事兒就停不住,李暮又是個很好的聽眾,基本不會——也不擅長打斷別人說話,讓林棲梧說了許久。

坐在一旁的林卻垂著眸轉了一下拇指上的玉指機,等了又等,見妹妹實在不知趣,就問了她一句:「明日要交的功課做完了嗎?」

林棲梧一蹦尺高:「我今天進宮了!」

林卻微笑著,即便過去了許多天,長時間昏迷留下的痕迹還是沒能從他身上徹底消去,笑起來的樣子多了幾分虛弱,說出來的話倒是格外無情殘忍:「現在不是回來了?」

林棲梧這才撂下那句「日子沒法過了」的話,跑出了李暮的書房。

林棲梧離開后,李暮收拾了一下桌子,看今天不是很冷,外頭太陽又好,問林卻:「要起來走走嗎?」

林卻答了聲「好」,李暮便過去給他當拐杖,讓他攬著她的肩膀,從書房到外頭,在院子里走了幾個來回。

林卻睡了太久,雖然期間有人給他按摩手腳,可剛醒來那會兒還是下不了床,就算下來了,也要顧池扶著才能勉強走上幾步,到現在不用力氣大的顧池,李暮扶他也行。

再過幾天,應該就能自己走了。

李暮想著,對林卻日漸好轉的狀態充滿了期待。

她認真看著路,林卻認真看著她。

身體的不適讓林卻的心情一直維持在一個低迷的狀態,所以這幾天他很黏李暮,看李暮因他日漸好轉而高興的模樣,他的心情也會跟著好起來。

累了在丫鬟搬來的椅子上坐下,李暮也坐著歇了歇,仰頭看著頭頂蔚藍的天,說了句:「真漂亮。」

在現代——特別是空氣污染嚴重的城市——可不常看到這麼漂亮的天空。

說完嘴邊遞來一塊金縷酥,是纖雲端來的,林卻用帕子擦過手,拿了一塊給李暮。

李暮下意識用手去接,被林卻躲了躲才反應過來,停頓幾秒後接受了投喂。

她把那塊酥從林卻手中咬了過來,自己用手接著繼續吃,雖然耳朵泛紅髮燙,但只要她不看林卻,假裝這很正常,氣氛就不算曖昧。

嗯,對,就是這樣,李暮自欺欺人地想著,完全不管自己心跳得有多快,也不管林卻捏她耳朵時笑得多快樂。

過一會兒他們回屋,又到了無渡來給林卻診脈的時間。

林卻跟無渡的關係很難評價,林卻能好好說話后,對著無渡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怎麼我沒出家,你反倒還俗了?」

直往人痛處踩。

無渡很想扭頭就走,誰愛治誰治,奈何人親弟弟就在背後站著,冷靜下來一想也就忍了。

後來林卻弄清楚了無渡這些年的遭遇,還拿來講給李暮當笑話聽。

當年錦衣衛還不在林卻手中,林卻也不像現在這般長目飛耳,對整個京城瞭若指掌,自然不知道顧池去請無渡來救林卻前,與顧池交好且正好在京中短住的伊王世子得知消息,提前去找了無渡。

無渡因此了解到林卻為了奪權有多不擇手段,算計害死了多少人。

伊王世子所言都是站在林卻弟弟的好友角度來講,聽著還挺公正客觀,而且那些話都是有跡可循的實話,加上林卻面相實在不好,無渡說什麼都不肯救林卻,故意拖到先帝駕崩,趁著大火從宮裡逃了出來。

怕被林卻找到,無渡還傻乎乎去洛陽找伊王世子,伊王世子收留了他,把他偷偷藏起來,結果沒兩年伊王府被林卻端了,家僕帶伊王世子出逃,無渡跟著一塊跑了出來。

也是在逃出王府後,無渡察覺到了不對勁。

伊王被殺,當地百姓居然是高興的,並不覺得燕王殺了自己的舅舅有什麼不對,而出聲譴責燕王,說燕王瘋了殺害血親該天打雷劈的,也只有那些高高在上的高門顯貴和皇室宗親。

從這裡開始,無渡總算學會了對伊王世子留心眼,逐漸發現伊王世子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樣心地善良。

至少百姓在他眼裡不算人,不是可以施捨善良的對象。

雖然伊王世子壞,不代表林卻一定好。

但至少在國庫空虛,昭明長公主守著遼東需要軍餉的時候,林卻沒有順著大臣的意思加重百姓的賦稅,而是將刀對準了把王府建得跟皇宮一樣富麗堂皇的藩王。

後來伊王世子想讓無渡回京,假借治療毒殺燕王,無渡拒絕後察覺到伊王世子想殺自己,好徹底斷了燕王解毒的可能,於是他又跑了。

他被伊王世子一路追殺,多虧遇到沙嶺寨的血娘子看他面容俊秀又識字懂醫,適合給她倆孩子當后爹,就把他搶回了寨子,而他也順勢續發還俗,從此隱姓埋名,不然怕是早就死在伊王世子手裡。

可惜活命的代價是失去自由,血娘子半點不信他的鬼話,又知道義安教要殺的和尚就是他,愣是把人放寨子里關了幾年,直到寨子被圍剿,昭明長公主把他裝進麻袋帶回京城。

這六年,無渡過得也挺充實的,李暮想。

無渡替林卻診完脈又問了幾句,然後轉向李暮。

林卻醒來后就提出讓無渡給李暮也看看,主要是那睡不著的毛病,雖然他已經習慣了,但李暮顯然還是希望自己能安安穩穩睡個踏實覺的。

對無渡而言,多個病人也不是什麼麻煩事,麻煩的是這病他治不了。

無渡嘆著氣:「這都換了張安神的方子了,要不算了吧,本來就是心病,用藥怎麼能治得好。」

至於什麼心病,無渡問過,李暮裝聾裝傻,就是不樂意說。

林卻也在夜間只有他們倆的時候問過李暮一回,李暮表情很不好,整個人都蔫蔫的,林卻便也承諾,不會逼迫她說。

李暮點頭贊同無渡,算了吧算了吧,換了張方子都沒什麼效果,她壓力也很大。

林卻見狀:「既然沒辦法,那就算了。」

李暮又努力替自己爭取了一下:「能換回原來的方子嗎?」

後面換的葯都太苦了,酸棗仁安神湯有回甘,好喝很多。

無渡麻溜地讓李暮換回了原來的方子,高興自己終於逃出這場折磨,一時口快來了句:「夫妻倆都不是長壽的面相,折騰這個幹嘛。」

話落,全都安靜了。

李暮林卻和邊上伺候的丫鬟嬤嬤全都看向了無渡,看得無渡背後發毛。

「不、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無渡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嘴巴子。

林卻轉頭示意劉嬤嬤把丫鬟都帶出去,劉嬤嬤對上林卻沒什麼溫度的眼睛,趕緊低著頭把人都帶走了。

剩下個當事人,李暮一臉恍惚,林卻沉著臉,問無渡:「那是什麼意思?」

什麼叫夫妻倆都不是長壽的面相?他就算了,他的微曦又無病痛纏身,健健康康的,為什麼不能是長壽的面相?

無渡:「誤會,都是誤會!」

他解釋道:「我剛從宮裡逃出來的時候,遇到過燕王妃。」

李暮歪了歪頭,算算時間,那時候她還沒穿越過來,無渡遇到的是原主。

「我當時沒敢直說,」無渡對李暮道:「就隱晦地告訴你家人,你命不過十六,若能活下來,於家於國都有益處。」

李暮才知道這件事,她一把抓住無渡,定定地看著他,胸腔內心跳逐漸加速:「你說,『我』活不過十六?」

一直很少說話,就算說話也情緒平平的李暮突然反應激烈地來了這麼一句,給無渡嚇一跳:「是、是啊,可我也就只能看出這些,看不出你是怎麼活不過十六,也不知道你活過十六會嫁給燕王,更不知道你對家國的益處體現在哪,所、所以,你要問我更多,我恐怕也答不上來。」

「那什麼,能先把手放一放嗎?莫叫我娘子看見,誤會了可不好。」無渡嘴上說自己是被搶回去的,迫於無奈而非自願,如今也是不得不承擔起為人夫為人父的責任,可在自我約束方面,他相當自覺。

李暮放開無渡,雖然無渡說了自己答不上來,但她還是忍不住問:「你真的看不出,別的?」

無渡左右看了看她的臉:「別的?」

無渡搖搖頭:「看不出。」

李暮遺憾,還以為無渡知道她是穿越的,知道怎麼送她穿越回去呢。

林卻聽無渡說的是這個,臉色稍霽,開始留意起李暮的反應——他早就知道這件事,先前刻意瞞著,是擔心李暮得知李家老太太對她好是因為無渡的批言,是為了李家,李暮會傷心。

李暮不覺得傷心,她說:「論跡不論心。」

無論是因為什麼,老太太都對我很好,又沒害我,我為什麼要傷心?

「在這件事上,我是這樣認為的。」李暮很嚴謹,又加了個限定條件。

林卻想了想,贊同:「嗯,有些時候還是要論心的,不一定是壞心。」

李暮一時沒聽懂林卻的意思,直到快月末,李暮想著李雲溪生日要到了,苦惱要給她送什麼,林棲梧提到了她去年送的鉤針捧花,誇道:「嫂嫂去年送的像生花1真好看,從未見過這樣的手藝,能不能在我今年生辰的時候送我一捧?」

李暮重複了關鍵詞:「從未,見過?」

林棲梧絲毫不覺異樣,毫不吝嗇自己的誇獎:「嗯,獨一份呢,我在外面都沒見過,嫂嫂是怎麼想出來的,真厲害。」

李暮眨了眨眼,問:「你是不是有一匹白馬?」

林棲梧:「是啊,叫甲光,我上騎射課總是騎的那一匹就是,是我十歲生日的時候嬸嬸送的,那會兒它可小了。」

林棲梧的十歲生日,也就是前年九月,可她寫信說的是去年正月剛得的小馬駒。

「棲梧。」李暮問——

「給我寫信的,不是你?」:,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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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恐在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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