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佞臣」

8「佞臣」

「當然是真的!」

不知為何,被他這般瞧著,傅茗淵驟然有些心虛。

不喝酒就是不喝酒,有什麼真的假的?!

老首輔在世之時特意叮囑了,她幹什麼都可以,就是不許喝酒,師命自然不能違。

「那好。」夏笙寒聽罷,轉頭與那名老太監道,「嚴吉,去給傅大人準備茶水。」

「好。」

傅茗淵適才鬆了口氣,可總覺得這傢伙的眼神不對頭啊,難不成是想把她灌醉,再……?

她被這個想法給嚇了一大跳,下意識地朝著遠離他的方向挪了挪。畢竟是個瘋子,還是個人模人樣的瘋子,干出什麼事都有可能啊!

她悶悶不樂地坐了一會兒,不知為何有些犯困,耳邊只聽到景帝在嗡嗡嗡地說話,繼而是一個腦袋湊了過來,驚得她立馬清醒了。

「陛、陛下!」傅茗淵拍著胸口喘氣,「發生了何事?」

景帝神秘一笑,一攤手亮出一顆夜明珠來:「看,小皇叔送給我的東西,多好看!傅愛卿你的呢?」

「哦,給陛下的禮物……在這裡。」她徐徐回神,從袖子里掏出一塊玉佩來,遞過去道,「這是上好的白玉,我挑了很久。」

「誒……就這個啊。」景帝顯然不稀罕的樣子,嫌棄地接過,撅了撅嘴,「一點都沒有創意。」

「……」傅茗淵想要抽他。

她雖是朝中首輔,但到底剛上任不久,再加上那次宴會,家裡已是窮的叮噹響,能掏出錢來給他買塊玉就不錯了——居然還挑?!

相處了這麼久,景帝也看得明白她在生氣,連忙把白玉收了起來,撅著嘴囁嚅道:「不愧是老師選的,真好看,真好看……」

儘管知曉他是在敷衍,且一副要哭出來的表情,傅茗淵還是滿意地點了點頭。那邊的兩位老公公話起了宮裡的事,這邊的景帝又在追著夏笙寒說些有的沒的,反而是她看起來像個多餘的,只偶爾插上兩句話,心裡卻是悶得慌。

亥時將近,晚風寂靜,慧王府中的談笑之聲也漸漸沉了下去,更顯院中靜謐。景帝到底年少,喝了幾口酒臉便開始泛紅,聊著聊著就睡過去了,傅茗淵也是一直在打瞌睡,手撐在桌子上支著下巴,搖頭晃腦地坐著,半睡半醒,迷迷糊糊。

嚴吉開始收拾桌子,辛公公則是想將景帝喚醒,卻被夏笙寒攔住:「明日不上朝,就讓他睡著吧。」

辛公公點點頭,遂將外衣披在了景帝的身上,站在一旁悉心照料著,轉頭瞧見腦袋耷拉著的傅茗淵,問:「那傅大人呢?」

夏笙寒凝視著她的臉,不知是不是由於撐著下巴太久,她臉頰的一側紅通通的,細緻的眉,修長的睫,看起來就是一個清俊儒雅的美男子,只是……這小身板。

「辛公公,你先送文燁回房間吧。」

「是。」

辛公公應聲,小心翼翼地扶起滿身酒氣的景帝,走到一半側目回頭一望,只見王爺慢慢將首輔大人打橫抱了起來。

他渾身上下都哆嗦了一下,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可又說不出來是哪裡不對勁。身旁的小皇帝在熟睡中笑了出來,奶聲奶氣地喚道:「……小皇叔。」

***

第二天,傅茗淵醒來之時,發覺自己正睡在博書齋的房間里。近來總是熬到很晚,一旦放鬆下來她便睡得不著邊了,好在今日休息,遂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

真舒服啊……

等等,好像有哪裡不對?

她拍了拍腦袋,方想起昨晚陪同景帝去了慧王府慶祝,她坐著坐著就開始犯困,然後……

她猛地清醒了過來,大叫著從床上跳了起來。

昨晚分明是在慧王府睡著的,那她是如何回到博書齋的?!

傅茗淵心中一緊,連忙沖了出去,恰巧撞見前來送湯的阿塵,可對方瞧她的眼神是如此詭異,平日波瀾不驚的臉上掛起一抹似有似無的笑,幽幽地打量著她。

「你……你為什麼這麼看著我?」傅茗淵躲回了房間,抱著枕頭,努力回想昨日究竟發生了什麼,「我是怎麼回來的?」

阿塵依然挑眉望她:「你不記得了?」

「當然不!」

「哦,是慧王送你回來的。」阿塵帶上了門,將湯碗放在桌上。

果然……是瘋子送她回來的?!

傅茗淵抓著腦袋,斷斷續續地開口:「他是……怎麼送我回來的?是架著還是扶著?還有沒有別人……他有沒有表現得哪裡不正常?或者……」

見她的神色慌張到極致,阿塵忽然打斷了她:「你是想問,他有沒有摸你的胸么?」

「你不要說的這麼直截了當好不好!」傅茗淵蜷縮在角落裡,痛哭流涕。

「那好,我換個委婉點的說法。」阿塵托著下巴道,「你是想問,他有沒有觸碰到你身體上最脆弱的地方么?」

「這樣還好一點……不對!!」傅茗淵大叫起來,「怎麼辦啊……他肯定發現了,我覺得他早就發現了,怎麼辦我們趕緊逃吧,趁著還沒被斬首示眾……」

「你冷靜一點。」阿塵嘆了口氣,一手搭在她的肩上,另一手取出一個字條來,「這是王爺給你留下的。」

傅茗淵奇怪地蹙了蹙眉,從她手裡接過字條,打開一看,只見上面寫著一行遒勁有力的字:

下次若再這麼沒有防備,我最多給你燒點紙錢。

啊,這明擺著是在挑釁啊。

經過這麼長時間的相處,傅茗淵已經能保持最低限度的冷靜,默默將字條燒了之後,才開始大叫。

「啊——!!」

「啊——!!」

博書齋內震了三震,小書童們習以為常。

然而,在傅茗淵回神之前,博書齋的另一頭又發生了一場騷動。一個小書童急匆匆地跑過來說有人擅闖大門,勸不住還要撞門進來。

傅茗淵大驚,在朝中的每一日都能讓她如此心驚肉跳,不曉得發生了何事,連忙前去一看,只見到迴廊外面是一片狼藉,安珞正跌坐在地上,手邊散著一本本即將搬去書閣的典籍,捂著腦袋吃痛。

而在他的對面,有一個二十齣頭的青年同樣跌坐在地上,半天都沒爬起來。

她瞬間明白了情況:大約是這人衝進來時不看路,與安珞撞了個正著。安珞本就膽子小,這下闖了禍還被撞了頭,整個人都暈乎乎的。

傅茗淵心疼地將安珞扶起,又命幾個小書童幫著收拾地上的狼藉,這才冷眼打量著對方,不客氣道:「你可知曉這裡是何地?」

那青年聞聲望她,騰地跳了起來,目光中霎時露出怒色,「好啊,佞臣,你終於肯出來見我了!」

一聽到這個稱呼,傅茗淵很快明白了此人是誰:國子監的司業,6子期。

哎……上次被打了二十大板也沒記住教訓,連稱呼也不改,這人到底是怎麼活到現在的。

「你是為了上次的提案來找我的?」她抖了抖袖子,沉聲道,「上回打你那幾板子就是想讓你回去再思考思考,你倒是好,還得寸進尺了。擅闖博書齋,我若在陛下面前參你一本,你這輩子都升不了官。」

「你果然是個佞臣!」6子期忿忿指著她,眉間怒色不減,「如今陛下身邊最缺乏的就是人才,我的提案有何不妥之處?」

傅茗淵虛了虛眼,嘆道:「那好,若按照你的想法,在國子監添置一千五百名教授,派往各省;這俸祿,你出?」

聽罷,6子期倒是平靜了下來,皺眉道:「我也不是沒考慮過這個問題,但每年科舉能選拔出的人才少之又少,或許有不少天資出眾的人才給埋沒了,這你要如何解決?」

「你問我我問誰?」傅茗淵棱他一眼,「培養人才是你們國子監的事,別什麼事都來找我。」她說著嫌棄地揮了揮手,指著迴廊的另一頭道,「門在那邊,不送。」

6子期被她的話噎著,怒不可遏,但見她這架勢沒準又要把他拖出去教訓,遂指了指她,眼神里明明白白地寫著:我還會再來的。

傅茗淵嘆了口氣,正欲回屋,發現對方還沒走,表情愣愣地盯著安珞,脫口道:「我剛才……撞到了你?」

安珞捂著額頭點頭。

「阿珞,不理他,我們回去。」

傅茗淵拉著這小少年便要走,忽聞身後的6子期道:「呵,首輔大人真是年輕啊,有了夫人竟還在博書齋養女寵!」

言罷忿忿而去。

「女寵……?」傅茗淵一時沒有聽懂,待那人走遠才明白他所指大約是安珞。雖說這孩子長的清秀且變聲變得晚,可也不至於總被誤認為是女孩子罷……

她扶了扶額。

果然是個無藥可救的熱血青年,眼拙啊!

傅茗淵轉身回了屋,想起夏笙寒寫在字條上的話,忽然想把這句話原封不動地貼在6子期的臉上:幸好遇到的是她,若是換個沒耐心的,一個小小的司業,自己買紙錢去吧!

一回頭,又有人前來通報:「大人,紀丞相說要見你,人已經到偏廳了。」

什麼,右丞相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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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前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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