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交鋒」

72「交鋒」

聽到這個問題,殷哲愣了一下,而夏笙寒卻是無所謂地笑道:「你覺得……我會不知道那些事么?」

「……」望著他明凈澄澈的眸子,傅茗淵的心中釋然了許多,遙遠的記憶浮現在她的腦海里,逐漸清晰起來,「既然知道,你為何……從來都沒有戳穿我?」

這個疑問她從很久以前便懷在心中;他遠遠比她想象的還要了解她,甚至偶爾能明白她的想法,從頭至尾都只是默默站在她的身後,為她遮風擋雨。

「哪有那麼多為什麼?」夏笙寒聳聳肩,滿目欣喜地端詳著她,「是不是有寶寶之後,你人都傻了?」

他的模樣十分亢奮,彷彿是個尋到寶物的孩童。不等傅茗淵開口,殷哲詫然得險些跳起來,不可思議道:「傅傅傅……傅大人你……?」

傅茗淵有些尷尬,然而臉上卻久違地露出了笑容,一切又彷彿回到了從前:「剛才……我也想過,我是不是真的像雲太師口中那般沒心沒肺。如果當初把我帶走的人不是老師,而是他,所有的事會不會有什麼不同?」

「當然會不同。」夏笙寒幽幽看向她,眸色漸漸肅穆,「如果你兒時遇到雲太師,而今便會成為通敵叛國,罔顧生靈的罪人。」

傅茗淵凝視著他,沉默了許久。

當年,在老首輔將她帶回博書齋時,曾交給她一封信。信中講述了關於她的身世,以及許多關於前朝的過往,彷彿離她太過遙遠,卻又是如此接近。

前朝的亡國之君貪戀美色,昏庸無能,朝中奸臣當道;常年被壓迫的義軍舉兵入京,直到被人打到家門口,皇帝才知大難臨頭,跪下磕頭求饒,隨即被斬下了頭顱;皇室之中一人不留。

前朝的大臣之中,堅守到最後的是淮南王傅肖,高祖知其驍勇善戰,有勇有謀,欲納其入朝,而傅肖卻毅然決然地自刎,只留下了一個兒子,被他的妻子帶走,再也沒有了消息。高祖為緬懷其人,遂將他同父異母的庶弟帶回京城,其餘人貶去地方。

而今這大延江山經歷了數代,前朝之事大多已被人遺忘,而淮南王的後人也漸漸沒落,最終只留下傅茗淵一人。卻不想,最初被迫背井離鄉的童氏一族,從來放棄過向夏氏復仇。

至於那傅姓庶弟的後人,恰恰是傅連錦。

傅家後裔尚且容易尋找,然而倖存的前朝遺臣卻是無跡可尋,也不知究竟有多少。或許是預料到了這一結局,又或許只是為了防患於未然,老首輔將二人都帶回了身邊,怎知自己卻死在了傅連錦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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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傅連錦就是因為這個才去殺我。」她的雙拳握緊,眼眶微微有些發濕,「他大概是遇到了雲太師,而對於他們來說,我才是淮南王真正的後裔。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

的確,與此事有所關聯的人,大多都已經死了,孰是孰非早已無法定論。傅連錦慘死大牢,想必是雲重不希望過早揭露她的身份,一步一步算計到了今天。

似乎是覺出她的反常,夏笙寒抬頭問:「你說這些……是想表達什麼?」

「如果,我是說如果……」她抿了抿唇,雙手下意識地放在腹間,艱澀地開口,「如果有一天我們真的走上了對立的道路,我唯一能保證的是……在我死之前,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這個孩子。」

***

與湯丞相約定的地點是在京城外的一座寺廟,他們趕到之時,皇城中的大部分人已6續被救出。嚴吉在城中藏不住了,幾乎是哭著撲到夏笙寒面前:「王爺啊……你回來也不跟老奴支會一聲,老奴還以為……」

他說到一半連忙閉上嘴,眼中含淚,而傅茗淵也從他們一行得知了城中大抵的情況。

雲重的人手大多聚集在宮中,尚未展開對城內的搜捕,即是說阿塵等人暫時不會出事;6子期前去救人之後,紀真等人卻始終沒有出現,大約是沒有逃出來。

「太師在逼宮之前便想圍堵老夫與紀相,可惜紀老掛記兒女,不慎著了道。」湯淳英幽幽道,「如今禁軍以及右將軍的部下都守在城外,要不要突破還得看陛下的意思。」

聽得此言,傅茗淵方才想起景帝已經失蹤一整天了,連忙看向夏笙寒道:「你可知陛下在哪裡?」

「他應該……在安全的地方。」他莫名凝了凝眉,似乎不願繼續說下去。

傅茗淵覺出什麼,卻並未追問,只是轉頭與湯淳英道:「湯大人,以現在的人馬拿下皇城,有多大的把握?」

湯淳英眯了眯眼,搖頭道:「人數倒是相當,但楚軍與揚軍皆尚未抵達京城,如今我們與雲重的援軍都不會在短時間內到達;硬拼或許能險勝,但……」

他頓了頓,只聞傅茗淵道:「但會棄城中百姓於不顧?」

湯老沉沉點頭,而在場之人誰都知曉,倘若他們當真作出了這樣的選擇,便是真正將景帝推向了深淵。

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按兵不動,可再拖延下去情況會更加糟糕,一時所有人都陷入了兩難。

三日之後,景帝失蹤的消息不知從何處傳開,百姓倒也沒有特別驚訝,道是湘王終於反了,這麼多年不知幹什麼吃的去了,他們已從原本的提心弔膽變為了如今的猜測紛紛,甚至還有人對此下了賭注。

雲重聽聞了此事,冷笑道:「丘城那邊的人馬被困在城中,湘王能做什麼?」

他坐在空空蕩蕩的南清殿之中,神色頹然。一切雖是在按照他的計劃走,然而每一步卻與他原本的構想產生了偏差,可究竟是哪裡出錯,卻又說不上來。

「紀老頭子答應了么?」他轉頭問身後一個侍衛道。

「還沒有。」那人垂頭道,「紀大人死不鬆口,其餘的人都已被關進了天牢。屬下不明白,為何不直接殺了他們?」

雲重冷然道:「想當年,紀家與我童家也算是有淵源,他若肯相助,自然是好。」他頓了頓,「老夫再給他三日時間,若他還是不肯同意,就把他的女兒殺了。」

侍衛立即點頭,又聞他道:「如果子皓那小子依然不肯見我,就告訴他,我當作沒有他這個兒子。」

侍衛得令,還想敘說什麼,但想想還是作了罷。

那天,就在他們將紀真等人押回之時,東門附近的守軍突然受到了襲擊,是6子期帶人下的手,像不要命似的突破防線,隨即在他們反應過來之前便忽然撤退,打了就跑。

守軍人數眾多,但接連兩次受創,情勢愈發嚴峻,唯一的籌碼便是對方不會貿然進攻。儘管雲重儘力穩定人心,守軍之中依舊出現了搖擺不定的人,誰贏誰輸還是個未知數。

「報——」殿外一人急急趕來,上前道,「方才有人送來一封信,是傅大人交給太師的!」

雲重抬起頭,幽黑的眸子亮了一下,露出了一個不易察覺的笑容。

看來也是坐不住了,終於來了啊。

***

自從將一封密函送進宮中之後,雲重那邊已是十日都沒有任何回應。邊關傳來消息,朝廷的兵馬和叛軍展開了拉鋸戰,儘管一時波及不到京城,但拖得越久,情勢越是不利。

傅茗淵知曉皇城那邊是在拖延,急得有些坐不住:倘若右軍敗退,被叛軍入城,一切就都完了。

夏笙寒一邊吃花生一邊總結道:「所以就是看誰運氣好。」

傅茗淵瞪他一眼,瞧他遊刃有餘的樣子,不由問:「陛下到底在哪裡?」

景帝莫名其妙不見了蹤影,不止是雲重那邊,連他們這方都傳出了不好的猜測。奇怪的是,夏笙寒對此事始終不提,像是早已安排好,又像是在下什麼賭注。

「在安全的地方。」他定定神,輕描淡寫道,「入城之前,我去求了皇兄。」

「……!」傅茗淵不可思議地望著他,有些難以想象,「湘王他……同意了?」

夏笙寒聳聳肩道:「說實話,我也不清楚他的想法,不過……以我對他的了解,暫時沒有問題。」

她點了點頭,但仍心存疑慮。

入冬之後,天氣愈發寒冷,雙方純粹是在互相消磨對方的耐心,隨後終於等到了運送糧草的那天,在湯淳英的建議下,一干人舉兵突襲。

此舉使得皇城中的守軍不得不動作,在京城以北的圖峰嶺大戰一場,兩方的損傷皆是十分慘重。雲重知曉他們是真的準備用命拼了,同樣擔憂起來,遂答應了傅茗淵先前的要求,放出宮中的人質,但條件是以景帝作為交換。

冬至,大雪,兩軍在城外對峙,一片寒風肅殺。雲重與夏笙寒分坐兩台,望著他從吃花生到吃茶點到嗑瓜子,不由蹙了蹙眉:「若是慧王殿下這般沒有誠意,我們不交換也罷。」

夏笙寒專心致志地剝花生,風平浪靜道:「太師偽裝得真好,其實這麼多天下來,城中的兵力已沒有多少了罷?」

雲重不置可否,只是冷冷地看著他,眉間洋溢的卻是幾分難以察覺的得意。景帝遲遲沒有出現,甚至連傅茗淵的去向都是未知,大約是將這兩人藏了起來。

雙方僵持許久,彷彿皆是在等待著什麼,誰知遠處卻驟然出現了一陣騷動。片刻之後,一個中年侍衛向雲重稟告道:「大人,又是6子期那個神經病打過來了,這些天來已經打了就跑不下十次了,真是比跳蚤還可惡!」

「無妨。」雲重擺擺手,「這種雕蟲小技就由他去。」

他的目光落定在夏笙寒的身上,繼而像是發現什麼,唇角微微一揚,對著某個方向拂了下袖子。霎時間,又是一陣騷動突然出現,恰是在夏笙寒的人馬之中。

「報——」一個小兵倉皇上前,在夏笙寒耳邊道,「後方出現了一隊人馬,是朱嶺繞著殺過來了,青州的叛軍正在6續抵達!」

雲重終於忍不住笑道:「實乃天助我也。」

***

高台之下的傅茗淵急出了一身冷汗,此舉本就是在拼運氣,沒想到卻被對方佔據了先機。她正想去通知夏笙寒即刻撤離,卻見他不緊不慢地請出了一個戴著斗篷的人,一時看不清面貌。

便在這時,一人急忙趕來稟告:「傅大人,湘王的人馬突然出現,直逼我們而來,是否準備迎戰?」

她微微一愣,隱約感覺到什麼,剛要下令按兵不動,怎知卻見又一人汲汲皇皇奔來,像見了鬼似的叫道:「大人!湘軍的首領龍羽半途攔截了叛軍,已經在五里之外打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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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前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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