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詩會」

40「詩會」

夏笙寒愣愣地望著她,眨了眨眼,轉頭與嚴吉面面相覷:「我這麼厲害?」

嚴吉凝神沉思了一會兒,答道:「好像……是有這麼回事。」

不等二人想明白這個問題,傅茗淵已快步走上前來,不可思議地問紀秋雪:「你說的詩會……可是當年的那次詩會?」

紀秋雪不悅地回道:「還能是哪次?」她再次面向夏笙寒,「當時詩會結束之時,大家都散了,王爺你指點了我的詩,還挑出了其中的不當之處,不知你……是否還記得?」

她的聲音柔和了下來,輕輕垂著腦袋,似乎很是羞怯。這時嚴吉好像終於想起來了,一拍手道:「噢……王爺,老奴想起來了,是五年前十月初八那次,老奴聽說傅……」

他說到一半忽然閉上了嘴,不經意地朝著傅茗淵那裡看了一眼,頓了頓才道:「總之……確實是有這麼回事。」

夏笙寒悟了悟,好奇地看著紀秋雪:「那你來找我有什麼事?」

紀秋雪張了張嘴,卻沒有即刻回答,到底還是丞相家的千金,臉頰緋紅,垂首不語。這時傅茗淵酸不溜丟地補上一句:「她想嫁給你唄。」

夏笙寒聞言瞧了瞧她,下一刻便開始往樹上爬。嚴吉憂傷地走過去道:「紀小姐,王爺今天……沒吃藥。」

紀秋雪皺了皺眉,哀聲嘆了口氣,最終還是怏怏不樂地回去了。待她一走,傅茗淵即刻跑到樹下去拽夏笙寒的衣角,可無奈他早已坐在樹枝上,任憑她跳起來也夠不到。

「矮子,跳高一點,腳踮起來。」

他低頭凝視著她,顯然處在興奮狀態;傅茗淵則是不動了,抬頭直視著他,大叫道:「——你給我下來!!」

「不要。」他得瑟地晃了晃腿,「來抓我啊。」

傅茗淵氣得要砍人,而嚴吉見狀不對,迅速把周圍的人都拉進了屋子。她深吸了兩口氣,低沉道:「你……何時去的那次詩會?當時我也在,怎麼沒看到你?」

他微笑道:「你猜啊。」

「……」

傅茗淵狠狠瞪了他一眼,也乾脆,轉身就去搬梯子。在她折騰的許久才將梯子從柴房搬過來時,夏笙寒已坐在樹下等她,舉著傘抬頭望著天空。

白忙一趟,她自然很生氣,可走過去的那一瞬,卻倏然定住了步伐。

她不記得上一回與他和平相處是什麼時候了,大約是一年前在梁州下雪之時,他同樣撐著一把傘,漫步在雪景之中。雪落無聲,而她的目光卻被那一襲白氅吸引。此時月光皎潔,彷彿又重現了那一幕,不知為何在她心中漾起了一絲波瀾。

「你不是同意了賜婚的事了么?」她悶悶地坐了過去,撇撇嘴道,「我賀禮都準備好了。」

夏笙寒側首望她,臉上笑容更甚,「誰和你說我同意了的?」

「陛下。」

「噢……那是因為我告訴他,你對我有非分之想,所以他想看看你的反應。」

「……!」

他如此輕描淡寫地說了這件事,可傅茗淵卻猛地跳了起來,指著他道:「誰……誰對你有非分之想!」她說到一半,忽然明白過來,「那這麼說,陛下並沒有想要同意?」

而今想想也對,景帝對朝中之事素來想得多,她隨便扯了一個理由就把人給說服了,想來他在與夏笙寒交談之後就沒打算同意。可惜她那時只顧著賜婚一事,沒有想太多。

夏笙寒攤開手,依然沖她微笑,看得她更加氣不打一處來,想也不想地就把人連同嚴吉一道給攆了出去,坐在房裡生悶氣,猛然間想起了當年的詩會。

在她上任之前,偶爾會去轉角的茶樓參加詩會,也遇到過形形色色的人,唯獨從未看見過夏笙寒。

他能不能看懂詩是一回事,關鍵是……為什麼他會出現在那裡?!

她左想右想卻思索不明白,回屋問阿塵道:「那次詩會你也陪我去了,有看見那個瘋子么?」

阿塵搖搖頭,沉吟道:「從肚兜那件事看來,有可能……他是跟著你去的。」

「……!」

傅茗淵一聽便驚了,毛骨悚然地抱著枕頭,但想想也覺得有理,遂道:「那你幫我潛入王府看看,他到底還有什麼秘密。」

「腦子壞了。」阿塵白了她一眼,打了個哈欠便躺在床上,「要去你自己去,我先睡了。」

傅茗淵求助無門,只好自己動手,擇了個宜出行的黃道吉日,大半夜爬進了慧王府。

他的門前依舊沒有守衛,屋子裡也是一片黑燈瞎火,大約早就睡了。她依稀記得書房的位置,於是摸黑探了過去,卻只發現一個孤零零的柜子和一張桌子,連一本書都沒有。

也對……一個瘋子要看什麼書啊。

雖說如此,他的書房內卻掛了不少山水畫。她曾經看見過他作畫的樣子,儘管只是倉促看了一眼,但那栩栩如生的景象卻印刻在她的腦海里。

傅茗淵甩了甩腦袋,點上火摺子開始翻柜子,可裡面的東西也是少得可憐,唯一引起她注意的是一層柜子里只放了一張小心折好的紙,看起來有些古舊,大約有些年頭了。

她小心翼翼地將紙展開,映入眼帘的竟是……她的字跡?!

她愕然張大了嘴巴,粗略讀了一遍,正是她當年在茶樓里寫的詩,紙上的一角還有些褶皺,是不小心撒上了茶水;種種痕迹都表明——他當時的確出現了。

便在她驚訝之時,書房的大門驟然大開,是嚴吉提著燈籠站在外面,並沒有往裡面看的意思,只是一臉平靜地朗聲問:「傅大人,老奴剛做了些酒菜,王爺讓我問你要不要過來吃一點?」

「……」

***

當傅茗淵灰頭土臉地隨著嚴吉走到庭院中時,夏笙寒正坐在涼亭里喝茶。他的手邊是兩盞紅燭,隨著晚風搖曳,襯得月光有些迷醉。

嚴吉把人丟下之後便走了,傅茗淵則是老老實實坐在他對面,悶悶地問:「什麼時候發現我的?」

「你以為你穿個深色衣服我就看不見你了?」

「……」

夏笙寒幽幽喝著茶,忽而道:「陛下之前說,和我呆在一起的時候你人都變蠢了,看來真是不假。」

「……!」傅茗淵咬著唇偏過頭去,惡狠狠地舉起手裡的那張紙,「這是我當年在詩會裡作的詩,怎麼會在你這裡?!」

夏笙寒微微一愣,繼而眼底浮現出笑意,反問:「你與那位紀小姐……有什麼過節?」

傅茗淵埋著腦袋,原本並不想去回憶這件事,可在看到她所作的詩后,思緒卻漸漸一發不可收拾。

那是在她十七歲剛過不久,某天心血來潮拉著阿塵去茶樓。那天也巧,正逢一個官家子弟捧場,拿出三件收藏的寶物作為獎品,要贈給詩會中的前三名。

這第一名的獎品,即是一把散發出天然清香的檀香扇,其上雕刻的是一幅江南水鄉之景,工藝尤其出色,材料上乘,製作精巧,令在場之人十分垂涎。

傅茗淵自然也是相中了這件稀奇之物,興沖沖地作了首詩送去。詩會的裁判是茶樓的主人,從未考取過功名,卻作得一首好詩,因不希望破壞了氛圍,舉辦比賽之後並不公布名次,只吩咐手下前去通知,再將所作之詩貼在榜上,供眾人欣賞。

那天晚間,傅茗淵正在樓上聽曲,有個小廝前來通知她得了第一,稍後便可去後堂領取那把扇子。

她的身手不行,在文采上卻是拿得出手的,對此亦是很有自信,本以為能得到那把心儀的檀香扇,結果送到她手上的,卻是第二名的一支紫毫筆。

這筆自然也是價值不菲的寶物,可卻不是她想要的那一件。傅茗淵不知這其中有什麼誤會,遂去找那小廝詢問,才知這得了第一的人,不知何時換成了一戶官家小姐。

她理論了半天也沒有將東西討回來,頗為失望地回到樓上。阿塵見她悶悶不樂的樣子,遂前去打聽,這一趟倒是收穫不小。

原來,那位官家小姐本是得了第二,可也相中了那把扇子,隨行的管家不希望小姐失望,遂私下買通了公布答案的人,將二人的名次臨時調換,是以那把檀香扇最終也沒有落到傅茗淵的頭上。

如此掃興的事令她一個晚上都沒有好心情,阿塵遂準備半路打劫去把扇子搶回來。傅茗淵倒是驚了:你不要做這麼可怕的事啊!

「當時我不曉得那位小姐就是紀家的女兒,看著爭論無果就走了。」她微微抿唇道,「紀秋雪並不知她的管家買通了小廝,一直覺得我技不如人,是個連女人都比不過的窩囊廢,自然對我沒有好感。」

夏笙寒點點頭,似乎想起了什麼,「難怪……」他疑惑道,「既然你知道了,又為何不揭穿她?」

傅茗淵聳了聳肩道:「這樣的話……紀丞相就會欠我一個人情了。」

聽到這個回答,他驀地頓了一下,抬眼打量著她,目光中露出不可思議。傅茗淵卻是重又將那張紙舉了起來,厲聲問:「你還沒回答我,這個東西我當時留在了詩會,怎麼會在你手上?」

「嗯……」他躊躇了一下,雲淡風輕道,「我路過的時候看到了,覺得寫的不錯,就帶走了。」

「嘁。」她顯然不信,「那你指點她的詩又是怎麼回事?」

他幽幽笑道:「你很不高興么?」

「……才沒有!」她莫名緊張了起來。

他又問:「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把紀小姐送去做女官?」

傅茗淵扭頭不看他:「朝……朝綱上這麼寫的。」

夏笙寒挑眉望她:「哪個國家的朝綱寫了這麼個東西?」

「你是瘋子,你又沒看過朝綱,你怎麼知道沒有?!」她的臉越來越紅,語速也快得驚人,但說到一半,還是默默沉了下來,低著頭道,「把紀秋雪封為女官也算是給紀丞相的賞賜,以後她若是想出嫁必定會由陛下欽點,縱使一直留在宮裡也是衣食無憂,於她而言百利而無一害。再者既然已經封賞,賜婚一事就不會再提,丞相肯定……也很滿意。」

這回夏笙寒不太理解了:「你這麼大費周章,就是為了給她一個好的出路?」

「……」她依舊垂著腦袋,鼻子微微一酸,眨巴著眼睛,有些語無倫次,「扇子沒了就算了,橫豎我也不記得它長什麼樣了,但有些東西……不能突然被搶走。」

夏笙寒忽而愣住,給她倒茶的動作也停了,「你說……什麼不能被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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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前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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