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攪局」

39「攪局」

關於這件事是如何發生的,傅茗淵過了一個時辰才回過神來,老丞相則是過了一整天才活過來。

「你你你……你這丫頭,你瘋了?!」

紀秋雪昂首正色道:「沒有。」

「你好死不死嫁什麼慧王,你不知道他瘋了么?!」紀丞相氣得連站都站不起來了,「跟夏家扯上關係的,沒一個有好下場。湘王妃去世得早,連城公主的駙馬也是死得不明不白;你要是嫁給慧王,你能保證活到明年么?!讓你跟著傅大人有何不好?」

「我才不要嫁給那個窩囊廢。」

「他可是當朝帝師,你怎麼可以叫他『窩囊廢』?」

紀秋雪攤開手,一臉鎮定道:「他本來就是窩囊廢。」

「……」

老丞相隨即七竅生煙,七孔流血。

傅茗淵起初想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但回憶起連城公主曾與她提過所謂「丞相家的女兒」,當時她沒怎麼在意,而今看來,指的八成就是紀秋雪了。

景帝也處在驚訝之中,沒有立即應下,只是說會再考慮考慮,但看樣子似乎有準許的打算,對此似乎並不排斥。

傅茗淵卻是莫名非常排斥,驚然道:「為什麼啊?!!那可是你最喜歡的小皇叔啊!!」

「老師你吃錯藥了么?」景帝詫異地打量著她,「這麼激動作甚?」

傅茗淵頓了頓,才意識到方才的失態,聞對方又道:「慧王妃一直都沒有立,難得有人不介意他瘋了,這不是好事一樁么?」

她被景帝說得無言反駁,皺著眉想了一會兒,她好像確實沒有立場反駁。景帝聳聳肩道:「其實朕贊同也是有理由的。父皇還在世的時候,曾經想要為小皇叔和幾戶官家小姐賜婚,可人一聽說小皇叔是個瘋子之後,還沒見到面,當天就上吊了,一個比一個決絕,後來父皇就沒敢再提了。至於紀秋雪嘛……就是其中之一。」

傅茗淵聽得雲里霧裡,「她……腦子壞了?」

「有可能。」景帝點點頭,「她當年說是有了心上人,所以八字還沒一撇就上吊了;這下主動要求,指不定是受了什麼刺激呢。」

「那你準備同意了?!」

「這個嘛……朕同不同意賜婚不過是一張紙,最主要的還是問一問小皇叔的意見。」

雖然景帝暫時沒給答覆,但同意是早晚的事。當天在她回家之後,景帝遂將夏笙寒找了來,大致說了一下關於賜婚的事。

「賜婚?」夏笙寒好奇地望著他,「給我?」

景帝點點頭。

「和矮子?」

「……」景帝瞄了他一眼,搖頭道,「是和紀丞相的千金,紀秋雪。」

夏笙寒歪著頭想了想,「那是誰?」

「……」景帝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突然嘆了口氣,「朕看的出來,紀相似乎有意讓傅愛卿做他的女婿,不過紀小姐主動提出要嫁給你。朕是沒什麼意見,就看小皇叔你了。」

夏笙寒一時悶聲沒有作答,不由讓景帝懷疑他是不是聽不懂這番話,沉吟片刻,又道:「小皇叔你不必覺得有壓力,你若不想就拒絕好了,朕無所謂。」

他話音剛落,只見夏笙寒忽然抬起手,「不,等等。矮子知道了么?」

景帝咳了咳,「傅愛卿當時也在場。」

「她什麼反應?」

「他呆了將近一個時辰。」

夏笙寒悟了悟,雙眸微動,湊過去在景帝耳畔說了什麼。景帝聽罷,不由瞪大雙眼,張著嘴半天發不出聲。

***

回到博書齋之後,傅茗淵莫名彆扭得慌,一個人邊抖腿邊喝茶,不知不覺喝了一壺又一壺。前來添茶水的安珞知曉出事了,遂叫了阿塵來,苦著臉道:「夫人你去看看吧,傅大人他又不對頭了。」

阿塵進書房的時候,傅茗淵依然在抖腿,卻像絲毫沒有察覺到似的,認真地閱讀奏章,不時還在上面寫幾筆批註。

這是她心神不寧時一貫的反應,埋頭進入工作狀態,幾乎能在書房裡窩一天不出來。阿塵以為出了什麼事,遂前去詢問情況,才得知了紀秋雪請求賜婚一事。

「這有什麼不好的?」

「……誒?」傅茗淵不可思議地抬起頭,「你覺得……這很好?」

「你不是討厭慧王么?」阿塵聳聳肩,「他娶妻之後自然就不會再來煩你了,一舉兩得,多麼好的事。」

她刻意強調了兩遍,可傅茗淵卻仍是擰著眉頭,嘟囔道:「他那個瘋子,指不定連成親是什麼東西都不知道。我看陛下有意撮合他們,要是真的成了,不是害人么?!」

阿塵凝視著她漸漸漲紅的臉,幽幽續道:「這不更是一箭雙鵰么?你與紀家小姐本就有過節,她要是嫁了個瘋子,你不是應該高興么?」

這話聽起來似乎很有道理,可傅茗淵的腦袋就是轉不過彎來,總覺得此事有什麼地方不妥,卻又說不出來。

其實仔細想想,若是紀秋雪真的嫁給慧王,一來老丞相不會再揪著她當女婿,二來她這博書齋會就此清凈下去,怎麼看都是好事,可是……到底是哪裡不對呢?!

見她如此苦惱,阿塵終於看不下去了,走過去一把扯過她的袖子,皺著眉道:「多大的人了,吃醋吃成這樣,丟不丟人?」

「……吃、吃醋?!」傅茗淵不可思議地盯著她,「誰?誰吃醋?」

阿塵恨鐵不成鋼地抽了她腦袋一下,「我問你,慧王要成親,你委屈什麼?」

「誰委屈了?!」她抱著腦袋問。

阿塵不再多言,搖了搖頭,覺得她真是無藥可救。傅茗淵抱著頭思考了好一會兒,琢磨了一夜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第二天頂著黑眼圈去了御書房,與景帝道:「陛下,微臣有話與你說。」

景帝擺擺手,不動聲色地瞄了她一眼:「正好,朕也有話要對你說。」

她有些意外,不知發生了何事,遂問:「何事?」

景帝晃了晃腦袋:「賜婚的事……小皇叔同意了。」

「……!」傅茗淵整個人定在了原地,直到景帝在她面前揮了揮手才回過神來,「……什麼?!」

「朕是說,關於給紀家小姐與小皇叔賜婚的事,他表示贊同。」景帝慢悠悠地提起筆,「老師你想與我說什麼事來著?」

「呃……沒事了。」她勉強維持鎮定,搖了搖頭,「微臣本來是想……若是陛下覺得為難,還有別的解決方法。不過……沒事了。」

景帝盯著她瞧了瞧,沒說話。

當天下午,在嚴吉公公打掃王府的時候,門外忽然有人敲門,他頭一個反應便是:「找慧王怎麼能來慧王府呢?上博書齋去啊!」

一開門才知是傅茗淵站在外邊,懷裡抱著些零碎的東西,用一個籃子裝著,遞過去道:「這些是夏笙寒留在博書齋的亂七八糟的東西,全部都在這裡;還有阿哲,我明天會把他也打包送回來。」

嚴吉提著籃子,在風中凌亂著,慢悠悠地走回屋內,掏出一錠銀子放在桌上,一臉捨不得的表情,哀聲嘆氣道:「王爺,老奴輸了。」

夏笙寒微笑著收起那錠銀子,又抱著籃子出門,徑直前往博書齋,恰好看見傅茗淵在屋子裡拾掇,似乎想要抹去一切他存在過的痕迹。

她辦正事時素來很認真,此刻也絲毫不例外。小書童們面面相覷,都以為他們的傅大人今天吃錯藥了,一見慧王,更是躲得遠遠的。

「矮子,你不要我了?」

他可憐兮兮地抱著籃子站在外面,被路過的人聽見,紛紛以微妙的眼神打量著這二人。

傅茗淵卻是面無表情,冷著一張臉道:「殿下年紀也不小了,該為自己打算打算了。」

頭一回被她稱呼為「殿下」,夏笙寒愣了愣,卻止不住微笑,可傅茗淵越看越生氣,想也不想地將他攆了出去,才覺得世界清凈了些。

夏笙寒自然沒走,繼續可憐巴巴地抱著籃子站在外邊。有個好心的書童想幫他把門打開,卻被傅茗淵的殺人眼瞪了回去,心裡默念著自家主子是誰一萬遍,乖乖退回一旁。

她一開始能聽見他在外面敲門,後來漸漸沒聲音了才鬆了口氣,可不知為何愈發心慌起來,打開門探出頭一看,卻誰也沒有瞧見,莫名一陣失落。

***

當天傍晚,景帝被突如其來的傅茗淵嚇了一跳,敷衍地說他正在琢磨這賜婚的事宜,傅茗淵卻告知他不必。

景帝有些狐疑地望著她,靜靜聽她說了將近半個時辰,大抵是說慧王再怎麼瘋也好歹是個皇親國戚,要是右丞相以此為靠山,只怕會隻手遮天。

她自然曉得這是不可能的,紀丞相現在大約在家上吊呢吧。

景帝表示很有道理,可既然允諾了要給丞相府賞賜,必須得做點什麼。傅茗淵思考了一宿,提出將紀秋雪封為正五品的女官,與朝中官員領取同等俸祿,也算是給了老丞相一個交代;再者不用找一個瘋子當女婿,紀老感動得恨不得燒香。

賜婚一事在頭一天被提出,第二天被攪黃,來無影去無蹤,以至於朝中的大部分人都未聽說此事。紀丞相一聽說是傅茗淵在背後做的手腳,越發喜歡她了,可紀秋雪卻是不悅,當天前來博書齋討個說法。

此時夏笙寒正在庭院里亂竄,傅茗淵則是拿著掃帚追著他要將他趕出去,其餘人紛紛捧著一把瓜子在旁邊圍著看,不時還點評兩下。

紀秋雪倒沒有被這情景給嚇到,快步走到傅茗淵面前,冷聲道:「你若是為了當年詩會的事斷我姻緣,未免也太小心眼了吧?」

傅茗淵撐著掃帚,幽幽停下望她:「如果我沒有記錯,先帝曾有意為你與慧王賜婚,可是你死活不從,怎麼現在突然就願意了,還主動請求陛下?」

提到這件事,紀秋雪微微怔了一下,朝著夏笙寒那邊看了一眼,面頰似乎有些發紅:「那時候……我並不知道慧王殿下就是我的意中人。」

這個回答倒是令傅茗淵有些意外,可還沒問出口,紀秋雪便已然走向了夏笙寒,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不知王爺是否記得大約五年前,在城中街角的一間茶樓里的詩會?」她微垂著眼睛,秀麗的臉龐更紅了,「你還……親自指點了我的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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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前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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