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騎馬」

20「騎馬」

三月桃花紛飛,揚國之事卻在突然之間一發不可收拾,原因便是揚國皇帝換了個年輕人,張口閉口「雄霸天下」,第一個拿來開涮的就是離得最近的延國。

畢竟是大國之一,兩國的臣民都不想打起來,揚國的丞相遂提出了和親。延國的部分官員不懂得居安思危,想要答應此事,在早朝之上議論紛紛。傅茗淵素來不發表什麼言論,此刻卻是坐不住了,怒一拂袖,冷笑道:「和親?揚國來犯,他們倒好像有理了,和什麼親?!」

左丞相幽幽睜眼,暗裡表明不支持和親,面上卻是嘆了嘆:到底是個年輕人,敢如此明目張胆地斥回去。

景帝對此亦是十分來火。他總總就一個姐姐一個妹妹,姐姐嫁了,妹妹剛過及笄,自幼嬌生慣養,被送去他國,如何吃得了苦?

「老師,不管他們說什麼,朕堅決不同意!」

傅茗淵在退朝之後冷靜了不少,與他點點頭:「陛下放心,打仗是該避免,但人家都欺負到我們頭上來了,難道還能坐以待斃?這仗必須打,就算真的以和親換來一時之安,也會後患無窮!」

景帝吃了顆定心丸,而此時在御花園中,聽聞了這件事的信陽公主也由原本的坐立不安轉為了小臉紅紅,試探地問:「傅大人他……真這麼說?」

隨同的小宮女道:「可不是,首輔大人在早朝之上把人罵的狗血淋頭,可帥了!」

小公主嬌羞地捂起了臉。

這日,傅茗淵回到博書齋后便瞧見門口停著一頂轎子,前後圍著幾個滿眼冒金光的小宮女,殷哲則是站在外面攔著一個膚白勝雪的俏麗少女,一看便知……有些來頭。

「讓開!你這臭小子,不知道本宮是誰么?」那少女叉著腰,不滿地瞄了殷哲一眼,好幾次想溜進去,卻被死死攔住。

殷哲無奈道:「公主殿下,這裡是傅大人的博書齋,莫要亂闖。」

「我當然知道這裡是博書齋!」信陽公主紅唇一翹,作勢就要賴著不走,「我……我要見傅大人。」

站在不遠處的傅茗淵忽覺不好:一個景帝就夠她受的了,再來一個公主妹妹,她這博書齋可不得炸開了鍋?

心念一動,正想溜走,那邊早有一個小宮女注意到了她,拽了拽信陽公主的袖子。小公主微一轉頭,動作竟瞬間僵硬了下來,紅著臉走近,喚道:「……傅、傅大人?」

傅茗淵咳了咳,知曉逃不掉了,立即行禮:「微臣參見公主殿下。」

「免禮免禮!」信陽公主急切地揮了揮袖子,不復方才的怒意,笑得溫和靦腆,「其實本宮這次來……是想邀請傅大人同我們一起去騎馬。」

「……騎馬?」傅茗淵一愣,「等等,『我們』?」

「對,還有皇兄。」公主對著手指道,「皇兄一直很欣賞定襄侯的馬術,就想請定襄侯教他,本宮……想同傅大人一起去。」

「可是我不會……」她說到一半,卻念起了那句「定襄侯」。不會馬術的確是不大方便,這會兒景帝鬧著要學,她說不準也可以去蹭一蹭,當即就答應了下來。

第二天,傅茗淵悔恨的淚水淹沒了城牆。

景帝雖不喜歡外人多,但那一個個親戚們恨不得全部拽過來陪他玩耍——當然,除了湘王。

這日小皇帝欽點定襄侯教授他馬術,還將信陽公主與首輔都帶了去,最後自然忘不掉他的小皇叔,死活要將夏笙寒也帶來,拉都拉不住。

是以,這個分組就變成了:景帝與雲沐一組,公主與潭王一組,而傅茗淵則是……和慧王一組。

「……」景帝分好組后,覺得自己甚是英明,還不忘朝著傅茗淵勾了勾眉毛,回應他的卻是一記狠瞪。

……你給我記住。

信陽公主雖然與潭王較為親近,但歸根結底是想讓傅茗淵教她,遂撅著嘴跑過來,拽著夏笙寒的袖子道:「小皇叔,我們換換,我想讓傅大人教我。」

夏笙寒微笑道:「傅大人不會騎馬,馬術應該還比不上你。」

公主的失望之色連瞎子都看的出來,本來在見到傅茗淵本人後就心灰意冷了幾分,這下更是垂著腦袋,同潭王一道走了。

「矮子,拿著。」

在傅茗淵愣住的時候,夏笙寒已將韁繩放到她手上。她見過馬兒跑但卻真沒騎過馬,和那匹馬面面相覷了一會兒,身子僵直。

「我……我覺得我不騎也可以。」

夏笙寒似笑非笑地望她:「你來都來了,還想反悔?」

她欲哭無淚:「我……我怎知道會是你來教我!」

他的動作忽然一頓:「那你是希望……由雲大人來教?」

「……」傅茗淵低著頭,握著韁繩的手不停地抖,身旁的一個侍衛看不下去了,替她將馬牽了出來。她抬頭表示感謝后,有些疑惑地問:「先前……怎麼不見潭王殿下?」

那侍衛答道:「潭王殿下剛剛回京不久,傅大人自然未見過。」

「剛剛回京?」傅茗淵訝道,「潭王不是一直住在宮裡的么?」

這一點她自然可以確信。關於先帝當年大整改,潭王卻為何沒有被弄死,這不難理解。別的王爺捧的是皇子,而他捧的是公主,這和別人有著本質上的不同。

那侍衛是景帝的親信之人,對此亦是一知半解:「下官也不知曉,潭王殿下前段時間離京,說是回了藩地,在陛下與大人回京之前剛回來不久。」

「哦……」她悟了一悟,也沒再多想,拽著馬走了幾步,可那馬兒卻紋絲不動,還昂起頭,理都不理她一下。

夏笙寒故意嘆了口氣,走過來道:「陛下和公主都跑遠了,你還不上馬?」

傅茗淵像聽不見似的,仍舊和那匹馬乾瞪著眼,良久下定決心,轉頭問:「怎麼上?」

「跳上去。」

「你玩兒我呢吧!」

「真的,不信你瞧。」

言罷,他單手一撐便翻身上了馬背,衣擺在空中劃了個圈,動作嫻熟利落,白衣駿馬,君子端方。

傅茗淵微愣,旋即收回目光,嘟囔道:「哼,炫耀,燒死。」

由於她實在不懂得如何一個人上馬,再加上那匹馬死活不聽她的話,夏笙寒只好拉著她的手上了同一匹馬。這下傅茗淵的動作更加僵硬了,對於他的指導也只聽了寥寥幾字,坐在他身前死活不敢向後靠。

二人騎得很慢,比起學習馬術倒更像是在郊遊,過了將近半個時辰在追上下馬休息的景帝與公主。雲沐帶著厲色的目光掃了過來,眼裡寫滿了輕視:「傅大人可是連上馬都不會?」

傅茗淵回瞪過去:你憑什麼鄙視我們文官!

她瞪到一半,又想起這個人正是讓她今日前來的理由,更加氣不打一處來,遂取了個竹罐前去打水。景帝瞧出氣氛不對,有意讓二人講和,咳了聲打破僵局:「雲愛卿,這裡是狩獵場,林子里不一定安全,就由你跟著傅愛卿去罷。」

雲沐不甚樂意,但還是應下了。

關於此人為何看她不爽,傅茗淵也理解。眼看著揚國這一仗避免不了了,他這驍勇善戰的定襄侯卻被困在京中,換了個先天目盲的將軍上去,是個人都會有意見。

但定襄侯手中的兵馬不過十萬,右老將軍卻是統管兩軍,麾下士兵人數高達六十萬,正如那時的殷家軍所言,再不讓人出去練練,都要生鏽了。

傅茗淵蹲在河邊舀水,順了幾口氣,耳邊聽得有人跟著她而來,以為是夏笙寒,遂沒好氣地哼了一句,賭氣道:「我不學了,反正我是個廢柴。」

腳步聲忽然停了,那人久久未出聲。她想著怎麼這瘋子突然變安靜了,不解地轉頭,手中一抖,竹罐落水,順流飄向了遠處。

此時她壓根沒有去撿的心思,兩眼直直地盯著來人,結巴道:「……雲、雲大人?」

雲沐走近她,一個健步躍身而起,拾回了那個竹罐,不作聲地遞還給她,隨後揖手道:「關於傅大人的意見,下官也有思考過,的確是我思考不周。」

傅茗淵更加怔了。

這是……在道歉?

她心中一喜,止不住笑意,卻故作鎮定道:「咳咳,本官的苦心,雲大人能理解,自然是好……」

雲沐與她點了點頭,卻忽然有些疑惑地盯著她的臉,細細凝視著,不知在觀察著什麼。傅茗淵下意識地摸一把臉,很好沒有飯粒,再摸一下頭髮,很好也沒有散。

雲沐緩緩向她走近,她忽才意識到對方不是在看她的臉,視線實則落在她的袖子上。此時二人面對面地站著,他徐徐抬起手伸向她的臂膀。

傅茗淵微微一滯,不知他要做什麼,正猶豫著是否要躲開,好奇地往肩頭一看,竟有一條黑色的小蛇吐著信子,不確定是何時沾在衣服上的。

「……」她僵硬地杵在原地,下一刻猛然跳了起來。雲沐倉皇將她拉住,沉聲道:「別動。」

傅茗淵本就害怕蜘蛛啊蛇一類的動物,哪裡還聽得到他說話,手腳亂動,捏緊袖子往那小蛇處一鏟,驚慌失措地拽著雲沐的衣襟,語無倫次地叫道:「夏夏夏夏夏……笙笙笙笙……救救救救我……」

雲沐在她慌亂之時被她撓了一下臉,倒也沒生氣,只是靜靜站著等她平靜下來。傅茗淵眼看著他踩死了那隻小蛇,終於回了神,蹲在地上大口穿著粗氣。

身邊的高大男子低頭注視著她的狼狽模樣,感到有些好笑,卻忽然有些疑惑地問:「你剛才……在喊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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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前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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