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敵對
寒水依發覺一個陌生少年放肆的打量著自己，心中不快，雙手按住琴弦，垂著頭，也不出聲。
這個舉動看似無意，實則讓王氏兄弟成了眾矢之的，這些公子哥個個都是心高氣傲之輩，見兩個不知道從哪裡竄出來的混小子，忍不住破口大罵起來。
連串的叫罵，終於讓王氏兄弟意識到不妥，灰溜溜的返回了位子，二人倒是脾氣相符，坐回位子，臉色不變，還東張西望，一副你能把我怎麼樣的架勢。
眾人罵了一陣，目的達到就收了口，王恬心中想著其它，直接將這些罵聲過濾掉了，王悅更是懶得附庸風雅，雙眼仍是盯著寒水依不放。
「北來傖子爾。」不大不小的聲音傳來，語氣平淡，哪知道這話一出，一臉無奈相的王悅神色大變，登時從胡椅上跳了起來，回頭去找說話之人。要知道，江東吳人稱呼北方人多為傖，含有辱罵之意，深為北方人所惱。
勃然大怒的目光鎖定了周勰，正要上前教訓那個混賬東西，王恬拉住了王悅的臂膀，王悅不解，正要說話，王恬低聲道：「讓我來。」
這話說出來，王悅面色一喜，屁顛顛回了座位，王悅之前見識了老么的厲害，既然他說了這話，他哪會多此一舉，又嬉笑著拿起一杯好酒，自斟自飲起來。
廳堂中人本以為有好戲看了，哪知道雷聲大雨點小，雖有掃興，但是看向王恬的目光多了一份好奇。周勰端坐，眉頭微皺，目光在王恬身上多留了幾下。
寒水依心驚，他可不想晚宴未開，就大亂起來，見大事化了，抬起素手，撥弄琴弦。
琴弦顫動，發出清脆的聲響，聲音一出，所有的人都安靜了下來，王恬齜牙咧嘴，這古箏談的怎叫一個抑揚頓挫，就像是坐過山車一上一下，小心肝忽上忽下，那可吃不消，王恬四處張望，卻見廳堂所有的貴族公子都是一副享受模樣，不時有人搖著腦袋，就連那個寒水依大家都完全投入了進去，再看身旁的老哥，他也眯著眼睛，搖頭晃腦，好不快活。
好不容易一曲作罷，眾人都是留戀不已，沉醉其中，久久不願睜開眼睛，唯獨王恬睜著大眼東張西望，而且表情告訴人們，這難聽的曲子終於結束了。
寒水依一向自詡琴棋書畫，無一不精，今日見這個少年屢次惹惱自己，看著他一副不耐煩的樣子，站起了身，緩步走到王恬身前，欠身一禮，輕啟朱唇，道：「公子不耐，可否告知小女緣由？」
王恬沒料到這個冰清玉潔的女子還是個好強的性子，也不起身，道：「大家這裡可有長簫。」
「長簫？」寒水依稍一遲疑，轉而一喜，暗自想，難道這個礙眼的小子是個音律高手？寒水依招人拿來一支黑色洞簫。
王恬接過洞簫，道：「不敢言大家古箏曲藝，只想吹奏一曲，還望大家點評。」
這話說出來，寒水依臉色好看了很多，就像是英雄惜英雄，寒水依痴迷音律十數年，今日偶遇一人要在她面前吹彈，她反而充滿了些期待。
在座的士族公子都是不滿，見這個混賬小子莫名其妙的吸引了他們心目中的女神，看向王恬的目光充滿了怨毒，周勰神色轉陰，臉上也不見了笑容，今日來此，他本是做好打算，要贏得美人芳心，不想半路里跑出來兩個他最討厭的人。
如今天下大亂，中原豪族紛紛南下，他自是瞭然的，這些北來的傖子著實令人生厭，攜家帶口，這些人恬不知恥，一入此地便是四處購置良田，修築豪宅，往往很多地方原本就是屬於南方大族的，他們恍若不知，實屬可氣。
周勰從一開始就知道這兩個少年便是北方大族最有聲望的琅琊王氏的兩位公子，他雖不會亂來，但是他也不會怕上什麼，畢竟周氏一族在江南經營了幾代有餘，還會怕上你們這些人？想到這裡，周勰決定給這二人一個下馬威。
王恬誠心賣弄，對著洞簫吹了一首梅花三弄，要知道梅花三弄乃是唐代名曲，歷經百年不斷修改，曲調韻律非常成熟，曲子一出，當真叫技驚四座。
淡雅的簫音，和緩而起，嗚嗚低鳴，婉轉流連，伴著洞簫特有的厚音，而後曲音一抬，旋即變得清脆起來，心思完全沉入期間，之後曲調連續三轉，泛音三段，等到一曲完畢，大堂之上無人出聲。
寒水依最先回過神來，看向王恬的目光多了一份熱切，聲音轉而柔和起來，問道：「公子真乃妙人也，小女今日才知天下竟有此等名曲，小女這二十多年算是白白虛度了。不知此曲何名？」
王恬含笑，擺起了翩翩公子風度，道：「大家過獎了，此曲乃是我有感梅花潔白芳香，凌霜傲雪所作，名為梅花三弄。」
王恬說的一本正經，臉皮厚的跟磚牆，他吹起這首曲子，不信在場的人不震驚，要知著梅花三弄乃是十大名曲，本就是傳世的佳作。
「梅花三弄？」寒水依這時候眸子連閃，難以掩飾欣喜之情，略一思索，脫口道：「梅為花之最清，琴為聲之最清，以最清之聲寫最清之物，宜其有凌霜音韻也，公子曲子泛音三段，不愧為梅花三弄之名。」
王恬也是一驚，沒料到寒水依有這般境界，對於此曲的體悟竟有如此之深，道：「大家真乃知音也，此曲曲藝真是如此。」
寒水依痴迷音律，被這一誇，不由得露出女兒之態，仍是歡喜道：「公子之才，令小女佩服萬分，不知道小女可有榮幸，一奏此曲？」
這話說出來寒水依才發覺有些不對，這不是明顯是討要別人的曲譜嗎？心中惶急，看了對方一眼，正要說出挽救的話來，王恬道：「我正打算將此曲贈與大家，還望他日可與大家琴簫合奏。」
這話說出來，就有些風光旖旎了，寒水依望向王恬的目光就多了一些歡喜。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竟將整個大廳忘到了九霄雲外，王悅坐在胡椅上，暗自嘆息：「還是不如老么厲害啊。」
還是王恬最先反應過來，笑著道：「大家，明日我便讓人送來曲譜，今日人多嘴雜，大家可不要厚此薄彼。」
這話說得俏皮，寒水依心生好感，作了一禮，知道自己有些失態了，四望周圍，看著這些公子哥們都仇視著王恬，心中過意不去，怕他成了眾矢之的，笑著道：「是小女失禮了，小女在此賠禮了。」
眾人這才臉色好看了些，寒水依轉身回到原位，道：「小女再談一曲，談完之後，小女會有三問，列為公子聽仔細了。」
這話說出來，這些公子哥們個個來了勁頭，也不再搭理王恬，王恬把玩著手中長簫，想著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