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勾欄邊上的和尚
雀舞瀾舢離岸緩緩駛入彩雲明珠,未能上船之人,皆是唏噓嘆息。
三日之期的花魁選拔,期間精彩,是每個普通男子皆不願錯過的好戲。
然終究多數人,難有如此機會。
畫舫立岸,夜幕垂下,華燈滿上,綾羅綢帳輕拂軒欄,是一汪燈影,也是一點珍珠。
雀舞瀾舢之上,每一名侍者,都是芳林堂所挑選的外門弟子。
著裝整齊,身姿,同樣整齊。
船舷之上,有梨木所成的燭台,漸次被插上紅燭,罩上紗罩。
每三十步,便會有一名侍者站立。
畫舫四層,從下往上的第二層,是層高最高一層,此地便是主要的大廳客堂。
往上第三層,是尋常客房,大小規格不同,但並無檔次之分,只是讓喜歡大的,和喜歡小的,都有心儀之地。
最上一層,則是最奢華的客房包廂,一共設有十三間,其中一間,是花魁住所,一間是芳林堂堂主住所,一間是越家家主住所,一間是雲焜城城主之所。
越家家主和雲焜城主極少會上雀舞瀾舢,所以這兩間,算是虛設,餘下的九間。
兩間是可容納至少五十人的包廂,兩間是則是適合獨處的小包廂。
再來的五間,便是客房,想要入住這五間客房,其中一間,每日拍賣,而其它四間,則非是有財力便可。
雀舞瀾舢駛出半個時辰,夜色漸濃,所有賓客,也漸次適應湖面微微的顛簸。
時辰漸進,所有站立的侍者,口中整齊劃一的輕聲開口,「花魁遴選第一日活動,即將在第二層吒酒當歌舉行,請有意參與的諸位移步。」
雀舞瀾舢第二層,喚吒酒當歌,中間大堂,下沉三尺,擺著四張大桌,佔據了大廳的三成位置。
這四張大桌正東側,則是一個華麗舞台,紅毯鋪地,輕紗遮掩,周遭細流噴霧,夜明珠之光,在霧氣中氤氳而亮。
大堂和舞台正中上方,掛一盞方圓十丈的巨大飛鳳燈盞,中間是一個巨大的晶球,數層燈盞,共一百零八束燭台環繞其外。
每一個燭台之上,沒有蠟燭,而是暗黃水晶。
隨著賓客坐落,三名越家芳林堂弟子,自三個方向飛躍而出。
這三人,皆是一般裝扮。
廣袖宮裝,衣帶翩飛,運輕功躍出,真如同三簇艷花。
三人立於飛鳳燈盞之上,一手扶著吊燈鐵鏈,一手同時運起內元,往燈盞中間晶球輸送。
外圍一百零八個水晶蠟燭,同時泛起光芒。
水晶光芒柔和散開,整個吒酒當歌大廳,登時亮了起來。
「哇……這這這,這是什麼?」下方賓客之中,不少人都是第一次登臨雀舞瀾舢。
這景象,自然也是第一次見到。
一時間,多人目光皆被這飛鳳燈盞的水晶光澤所吸引。
「這便是飛鳳開眸,光是這一個飛鳳燈盞的價值,就能買雲舟街十個鋪子。」
「不會吧,真有這麼誇張?」
「不會?這還是初步估計,你看中間那晶球,便是能存儲內元的鳳眸晶,尋常一小塊,都是難得一見,飛鳳燈盞全靠它吸納內元,傳到周圍水晶蠟燭,再發出光亮。」
「這麼說,這飛鳳燈盞,全靠內力照明?」
「不得了不得了,越家果然是大手筆。」
於此時刻,正中的舞台紗幔被緩緩拉起。
「歌鐘難盡意,白日落雲焜。」
一聲動人輕吟楚楚而起,一人著華麗盛裝,翩然落在舞台正中。
此人便是,芳林堂主,越歌鐘。
台下嘩然,眾多遠道而來,只為上雀舞瀾舢的江湖人士,他們多數本為花魁而來,但沒成想能連同越歌鐘都一起見到。
眾人還在嘩然之際,旁邊走出一人,此人著一身男兒勁裝,卻是實打實的女子。
她走到越歌鐘身前,恭敬行禮,「見過師尊。」
「師尊?那她便是,越醉綺?」
「想來應該是她了。」
「聽說芳林堂堂主最近又收了兩名徒弟,有沒有可能是其他人呢?」
「絕對不可能,看這氣質就知道一定是越醉綺了。」
眾人議論之際,在舞台後方,又有一人緩緩走來。
「快看,是花魁,真是花魁。」人群喧嘩再起,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走來的那一個女子。
此人,便是如今的雀舞瀾舢花魁,越青鳥。
越青鳥當上雀舞瀾舢花魁的那一年,西武林美人榜,將其定榜第三甲,乃是名副其實的江湖一流大美人。
便是雲焜城的城主,也曾經追求過,只是最後不了了之。
「小女越青鳥,給諸位問安了。」越青鳥走上舞台之後,柔聲開口。
其聲細軟綿纏,光是聽這一句話,就已經讓大部分的男子,覺得值了。
喧嘩聲漸漸落下,越青鳥此刻說道,「諸位當已知曉,今日過後小女便不在雀舞瀾舢了,今日最後機會,借一杯薄酒,為大家介紹幾位貴客。」
越青鳥說著從旁邊侍女托著的紅木鑲金托盤中,抬起一個小小酒杯。
在場所有的人,也都抬起了身旁的酒,隨著越青鳥,一飲而盡。
上雀舞瀾舢不需要入場費,絲毫不妨礙雀舞瀾舢成為雲焜城第一的銷金窟。
只因畫舫之上,除了呼吸,別的任何項目,都是要花錢的。
就如剛剛所有人都抬起的那一杯酒,只要喝下,就是十兩銀子。
當然,並不是十兩銀子只能換一杯酒,而是在這雀舞瀾舢之上,付過這十兩銀子,就能隨意海喝這基礎款的美酒。
這十兩銀子,又有誰能不花呢?
雀舞瀾舢,每次接散客五百人,即便這五百人全都只喝這最基礎之酒,剛剛一口,也已經是五千兩銀子。
一口千金。
酒杯放下,越青鳥廣袖一揚,那飛鳳燈盞的水晶燈,在其上一人的控制下,聚焦到了側方一處小包廂的位置。
「梁家貴客,冬雪院院主,梁七聖前輩。」
此言一出,在場眾人普遍驚咦,順著越青鳥的目光看了過去。
梁家包廂之內,一名中年男子正襟危坐,一雙銳利之眼,冷光攝人,知情人都明白,梁七聖年過五旬,可今日一見真人,無論如何看,他都只像是一個三十齣頭的年輕人。
面容白凈,無論眼角還是額尖,都不見半點皺紋。
在他身側,筆直的立著三人,最近的一人,是首徒梁昆吾,聖星爭耀之中,耀星武曲之位,只有他有機會能和白家天門的白鬼針一較。
再之後兩人,能站在這個位置,應該也是梁家的地位靠前的核心弟子。
其餘靠後站的人,則無什麼出彩的,日前混上雀舞瀾舢的那兩名梁家弟子,卻不再此列。
眾人目光並未注意到一人,那人坐在角落,正好是水晶燈光被遮掩之地。
好奇之餘,越青鳥聲音再傳來,「這邊,是白家天門門主,白蒼朮前輩。」
剛剛聽聞梁七聖之名,眾人雖驚,但還不至於訝,白蒼朮便是在天門,也是屬於半隱居的狀態,很少過問江湖甚至白家的事務。
今日會出現在這裡,著實令人意外。
在白蒼朮的身側,站著一人,此人面容冷峻,身材修狹,看起來甚至有幾分薄弱之感。
可正是此人,便是聖星爭耀之中,耀星武曲的最大熱門,甚至在三家之中,已經達成了共識。
他便是這一次耀星武曲的人選,即便是梁家的梁昆吾,和越家的越醉綺,也只是被寄望能與之一較長短。
至於其它首席,皆已不在考慮之列。
白家來到此地的人馬,跟梁家幾乎是一致的。
眾人看過,越青鳥話音再轉,此刻水晶燈光所到,是這大堂最遠一頭的小包廂。
此刻一人安坐,一腳抬起踩在軒欄之上,眾人目光聚集,他不閃不避,嘴角露出爽朗的笑容。
「雲焜城執事局,判刑天判捕頭。」
提到這人,眾人就各懷心思了。
之前不論梁家還是白家,都是武林世家,都是武林中人。
而眼前這一人,可就是和江湖完全不對路的官府鷹犬了。
而判刑天之名,在西武林,也算是響亮。
時值此刻,所有雀舞瀾舢的貴賓,都已經介紹完畢。
越青鳥正要進行下一項的時候,判刑天卻是站起身來。
「還有一人,想必諸位也期待得緊,花魁要不一併介紹一番得了。」
判刑天之言,讓越青鳥有些錯愕,她實不知,今日還有什麼特別的人。
倒是場中的眾多武林人士,想到了判刑天所說之人,紛紛議論了起來。
最終眾人目光停留在了一個剛剛走進二樓大堂之人身上。
飛鳳燈盞水晶燈光芒,隨即便至。
此刻一個年輕僧人的動作,停留在了掀開帷幕的狀態。
看到眾人目光,他放下手,單掌立胸,半閉起眼睛,輕吟了一句:
「小僧清酒,有禮。」
清酒只是在此地,整個場面登時炸裂。
喧嘩起鬨的聲音,較之方才,熱鬧了十倍不止。
「哈哈哈,他果真在這。」
「這和尚果真在這。」
「這是哪家的和尚,好膽,這朋友我交定了。」
「讓開讓開,老子這就要去跟他喝一杯。」
人群之後,一人目光銳利,直勾勾盯著清酒。
「他怎會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