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上大學

去上大學

青青之前就聽虞洋說過,他的媽媽在成都那邊做生意,如今過去上學,也算投靠家人了。儘管她內心無比留戀,也暗藏著些許不滿,但唯有拋開這些小情緒,衷心祝福他了。趁著金榜題名的大喜當前,拋開兒女情長里的小心思,說點好聽應景的吧。比如,有空要到對方所在的城市玩,一定去找對方等等,說的皆是真心話,也很有安慰作用。虞洋表現得尤為盛情,再三叮囑青青要去找他,說要帶她去寬窄巷子吃火鍋,去青城山拍照,去峨眉山喂猴子。他的言語情真意切,一點不像是在客套。只是青青心裡明白,說再多這些,無非表達依戀、不舍,乃至歉疚,終抵擋不了兩人要分開的冰冷現實。

虞洋提早要動身,臨行前約青青吃飯,地點選在一家高檔粵餐廳。青青故作高興地去赴約,可碰面后沒一會工夫,調子就低沉下來。作別的話,三言兩句,就能說完。兩人一度相顧無言,默默發獃。後來,虞洋實在坐不住,起身給了青青一個深情擁抱。對坐換成並排,然後相擁了很久。青青臉貼著他的肩頭,嗅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閉目凝噎,淚水差點掉落,她強忍住了。

這座小城裡,池青青牽挂的人並不多。虞洋一走,她的心也留不住了。與同學、老師們聚了一次又一次,眼見著喜怒哀樂的表情洋溢在不同人的臉上。各自天涯的離愁,充滿希望的歡喜以及未知的前程,激蕩著每一顆年輕的心。青青無疑是他們當中幸運兒,很多同學替她感到高興,給予聲聲祝福。可偶爾洞察到言不由衷的眼神里,也有難掩羨慕嫉妒。那些平時和她功課水平相當的同學,大多已名落孫山,有的無奈選擇了復讀之路。池青青的幸運,完全來自於手中可支配的畫筆,得益於小時候培養起來的繪畫基本功,為她搭上了藝考的便車,使她獲得高考的終南捷徑,從而一步登天,成為千萬人之中的驕子。

池青青曾一度有過感激張浩宇的念頭,是他的出現,無意中激勵了青青,讓她在那一年多時間裡,繪畫功力大增,積蓄了實力。張浩宇沒忘向她及時道賀,也自然不忘敲她竹杠。他以高人自詡一番,聲言虧他及時點化有功,青青怎麼著也得請他吃個哈根達斯吧。池青青大方地一次請他吃了三個不同口味的冰淇淋球。

趁著假期,池青青回了趟鄉下。她去看望了二叔一家子,又在二叔陪同下,到奶奶和父親墳前燒了紙,自報她圓夢大學的喜訊。再回到城裡時,她感覺已了無心事,便開始憧憬起自己的大學生活。

媽媽買好兩張火車票,決定送青青去上大學。行前準備了好些天,兩大行李箱物品裝得滿滿當當。媽媽總擔心自己想得不周全,怕萬一忘帶了什麼,叫青青日後在外受委屈。

出門那天下起了細雨,小城沉浸在初秋的涼意中,好似有萬千的憂傷與離愁。

母女兩坐在綠皮火車上,一路南行。天上的浮雲,疏散開來,漸漸放晴。看著沿途景緻,媽媽突然感嘆一句自己老了,轉眼女兒已上大學。青青像小姑娘偎依著她肩膀,貼心地說媽媽不老,媽媽有小棉襖陪著呢。

媽媽最近的一次來省城大概是六年前,爆發完非典后,她當時陪青青的爸爸來看病。醫生無情地宣告丈夫肺癌晚期,她頓覺地暗天昏,生活崩塌。悲痛欲絕之際,自然沒心情到處逛,她對南京幾乎沒什麼太深印象。如今看到的南京城,似乎翻新過了,連記憶里的火車站也大變了模樣,與周邊山、水、樓宇等景象壯觀和諧地融為一體,成了地標性的靚麗風景。

走出站,一眼便是敞闊的玄武湖。媽媽激動地告訴青青,自己當年和她爸最後一次來這裡時,她爸提議要在湖邊拍張合照,留個紀念。她想再找到那個位置,可惜母女兩尋覓了半天,連物是人非的所在都沒了影兒。面對著波瀾不驚的湖水,媽媽默然凝視,彷彿在將深藏久遠的心事向它傾訴。她沒忍住流出熱淚來,青青忙伸手幫她擦去。人到中年的母親,本來高高興興來陪女兒大學報到,不想途經了傷感處,一時間緬懷起痛失的愛人。看著她心酸的樣子,青青不由地心中感嘆,媽媽命苦!

青青拿出手機來,勉強地笑著說:「媽,咱們拍張照,做個紀念!慶祝女兒我考上大學,也是你帶我第一次來南京。到了這座華麗的大城市,咱們應該高興起來!」

媽媽擦拭了下眼角的淚痕,對著手機攝像頭,擠出開心的表情。

沒在市區停留,她們娘倆便搭乘地鐵2號線去往大學所在的仙林小區。第一回乘坐地鐵,兩人都有股新鮮勁兒,更慶幸能坐在靠窗的位子,看著窗外劃過的隧洞燈牌廣告拖影,盡情感受加速度的美妙。當列車從地下的暗洞飛速竄出,駛向光明的天際,恍然像穿過了時光隧道,把一個天真懵懂的少女,從舊時光裡帶到一個新世界。這段旅程的終點,正是她將踏上的大學樂土——仙林。

地鐵上坐的、站的,除了大學生,就是拎行李的家長。彼此都是不相識的同路中人,只是在不同的站下車而已。根據下車站點的位置,大概就能猜到各自屬於哪所大學的學生了。

青青望著窗外一晃而過的美景,留心著報站的廣播。當聽到前方到站南都大學站時,池青青和媽媽安耐不住地站了起來。車門打開,激動人心的時刻就到了。池青青放慢步子,待列車移走,她在站台上原地不動,放眼翹望馬路對面,那便是向她敞開胸懷的校園大門了。

出了地鐵站,便是兩排臨街小商鋪,零零散散的有學生在進出走動。

樹木已成蔭,花草正芬芳,道路很寬敞,跟繁華鬧市街道比起來,這兒顯得人煙稀少,但目光所及的人群,皆是年輕的模樣,青春的面孔。新生大多有家長陪同,手上拎著大小的行囊,和青青母女形態相似。看著他們,青青覺得自己找到組織了,上學的氛圍感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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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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