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道可道

「小子，若不是看在你老祖宗的份上，我現在就能讓你徹底消失。」

赤色巨龍低沉的聲音響起，如滾滾悶雷。

它深紅色的龐大身軀遊動在空中，似一團熊熊烈焰。

看著對方凶神惡煞的樣子，二狗被嚇得夾緊尾巴縮在陶愷的兩腿中間，而陶愷也沒好到哪去，他咽了咽口水，怯怯地說道：

「抱歉啊，龍哥，是我有眼無珠，冒犯了您。不知龍哥大駕光臨，有什麼指教啊？」

赤色巨龍看到陶愷這副認慫的樣子，居然微微愣了一下，然後它饒有興緻地俯下身子，巨大的龍頭貼近了陶愷，仔仔細細地端詳起眼前這個人類來。

陶愷整個人還沒有對方一個眼珠子大，他被盯得頭皮發麻，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良久，巨龍滿意地收回了腦袋，然後爆發出一陣大笑：

「呵呵呵……哈哈哈哈！」

它那如洪鐘一般的笑聲引發了這片空間的震動，陶愷感覺自己腳下的碎石都跟著抖動了起來。

「有意思，有意思。你是我見過最有趣的『超——』」

「呃，呸，差點說漏嘴。」

巨龍原本興緻勃勃地打算說些什麼，卻突然想到了某種禁忌，立刻打斷了自己。

「也罷，看你態度還算不錯，那我就好好教導你一番，幫你度過眼前的危機吧。」

陶愷一聽，對方果然有「福利」要發給自己，興奮得兩眼放光。

「好啊，龍哥！多謝龍哥！」

「別哥啊哥的，論輩分，你想跟我稱兄道弟還嫩了點。」

「好說，好說，都是一家人！那……我喊您『龍爺』？」

「哼！你倒是能屈能伸，隨便你吧，廢話少說，你是不是想學進入『無我之境』的方法？」

「龍爺英明啊！既然您已經知道我的需求，想必對前因後果也都了解了吧？外面現在有個很壞很壞的人打算致小弟於死地，還請龍爺教我報仇雪恨之法！」

「嗯……我既然來找你，自然是有備而來。你想學的東西，確實是打敗『光之鷹』僕從的方法。」

「嗯嗯！」

陶愷一臉諂媚，如搗蒜般點著頭。他胯下的二狗也一改先前的畏懼表現，興奮地朝著天上的大龍瘋狂搖尾巴。

「那麼，剛剛我已經展示過一遍了，你有什麼感悟嗎？」

「啊？？」

陶愷聽到對方的話，有點茫然地撓了撓頭。

什麼情況？

剛剛不就套了下近乎，聊了聊天，什麼時候已經展示過一遍了？

「唉……」

巨龍見狀，嘆了口氣，嫌棄地搖了搖頭。

「『無我之境』，說起來，這並不是吾輩的創造，反而是你們人類自己摸索出來的能力。要是你那些驚才絕艷的祖先，看到你現在這副蠢笨模樣，估計會被當場氣死。」

「龍爺教訓的是……我以後一定虛心學習，刻苦鑽研。」

陶愷嘴上賠著笑，心裡卻不服氣。

他腹誹道，媽的，我現在這副蠢樣能怪我嗎？我長這麼大都沒見過一個地球人，也沒誰來教我這些奇奇怪怪的能力，我能怎麼辦？

「罷了，估計你連『道』都沒有開啟。我來看看……」

巨龍雙眼中紅光一亮，它伸出一隻龍爪指向陶愷。

陶愷頓時感到自己的身體里有什麼東西要被抽離出來了。

奇怪的是，這種感覺並不痛苦，反而有點舒暢。

很快，在巨龍認真的目光中，一個淡藍色的光球從他身體里被抽了出來。

然而，在巨龍看清那個光球的具體形態后，它居然露出了一副驚恐的神情。

趁著陶愷還沒有反應過來，它迅速地一揮爪，把光球又重新塞回了陶愷體內。

「龍爺？剛剛是有什麼問題嗎？」

陶愷有點莫名其妙，他感覺在那一瞬間里，自己體內有什麼東西被拉了出來又被立刻塞了回去。

「沒、沒事……」

赤色巨龍的嘴上雖然這麼說，可它的心裡掀起了驚濤駭浪。

這個人！他的靈魂！竟然，被上了九十九道「界鎖」！？

母親大人……您究竟是有多害怕這個人類覺醒自己的力量？

難怪這個人類會被選為這一代的「超凡者」……

一個生物的「靈魂」被加了九十九道「界鎖」，竟然還能擁有正常的意識。

這是多麼可怕的靈能強度啊？

母親大人，犧牲了那麼多的人類，培養了十代的「超凡者」，終於達到您的要求了嗎？

可是，在這樣的強大意識禁錮手段之下，我該怎麼讓他理解「道」呢……

「龍爺？您怎麼啦？」

陶愷看著對方一臉便秘的表情，而且臉色不時變化著，他感到了一點點擔憂。

這位「龍哥」，該不會肚子疼吧？

「哦、哦，沒事。嗯……這樣，我有點急事，你稍等我一下。」

赤色巨龍的話音剛落，便憑空消失在了原地。

陶愷一臉愕然地看著已經空空如也的天空，嘴裡嘀咕道：

「不會真的上廁所去了吧……」

…………

「母親大人，能不能暫時解開他靈魂上的『界鎖』？」

來到金屬女人身邊，赤色巨龍立刻提出了自己的請求。

剛剛這條龍與陶愷的對話，女人其實全看在眼裡，所以對於它的訴求，女人並沒有任何意外。

她果斷地搖了搖頭。

「不能。」

「可是……如果不解開『界鎖』，他的靈能強度和智力水平，只有正常時的1%，他根本不可能理解『炎黃血脈』傳承的『道』吧？」

「即便如此，也不能解開。他現在的狀態，是我耗費了無數心血才維持住的『完美』狀態，是最適合我計劃的狀態。我不可能為了讓他掌握那些微不足道的力量而打亂自己的計劃。」

呵呵……這種「囚籠」中的狀態，也能算「完美」嗎？

母親大人，不愧是您啊……那種極端而又扭曲的控制欲。

表面恭順的巨龍，心裡暗自非議著眼前的女人。

「那……母親大人，他眼前的危機應該如何應對呢？」

「他自己會找到解決方法的。即便背負了九十九道界鎖，他的靈魂也比你想象的要強大，他一直都是這麼過來的。」

女人的視線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陶愷，在說這些話時，她的臉上甚至浮現出了一抹微笑。

然後，她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表情陡然變得嚴肅了起來，她補充了一句：

「如果實在有必要，有人威脅到他的靈魂，我會親自出手解決問題的。」

「這……母親大人，恕我直言，您已經引起了兩位上界『他者』的敵意了。要是再強行破壞維度之間的法則，恐怕，會引發這個三維世界不可承受的災難。」

「哼！那些多管閑事的傢伙！」

聽到這些話，女人皺起眉頭冷哼了一句，她嬌媚的面容因為憤怒而逐漸變得扭曲。

不過，畢竟有其他人在，她還是控制住了情緒，她瞥了身邊的龍一眼，問道：

「那你有什麼好的建議嗎？」

「我有一個折中的建議，您看這樣行不行……」

…………

陶愷在原地等了好一會。

等的實在無聊了，他撿起腳邊的一塊碎石，丟出去，讓二狗撿回來。

重複幾次，他體驗到了逗狗的樂趣。他「嘿嘿」笑著，撿起一塊石頭，看著躍躍欲試的二狗，準備好好地扔遠一點。

就在這時，那隻深紅色的巨龍，又重新出現了。

「喲，龍爺，您方便完啦？」

「方便？什麼意思？」

巨龍被他問得莫名其妙，但它並沒有多想，很快便進入了正題。

「從現在開始，我接下來的每一句話，你都要認真地聽，認真地記住。前面的很多內容，你可能都理解不了，但是，當我舉起前爪，天空閃過雷霆的那一刻，我所說的內容，你一定要用最短的時間把它們記住！一定不能分心，聽明白了嗎？」

聽到這話，陶愷面色凝重，認真地點了點頭。

「很好。首先，你作為『炎黃血脈』，一定要明白『道』之所在。」

「『道』？」

「不錯。『道』是你的先祖們關於靈能、宇宙和維度最重要的思維成果，也是開啟你們這一族真正力量的關鍵鑰匙。『道』究竟是什麼，也只有你們『炎黃血脈』才能理解和運用，我只能複述給你『道』的開創者對它的描述。」

陶愷認真地聽著，點了點頭。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

陶愷徹底懵逼了，他感覺剛剛好像有什麼不得了的東西從自己腦子裡一閃而過，但究竟是什麼，他卻完全看不清。

他的腦中就像有一層層的迷霧在遮擋著他的視線，讓他無法看清那些非常重要的信息。

「根據你們『炎黃』族對於靈能的研究，發現『靈能』並非源自於這個三維世界，而是伴隨著時間流的異動，從『上界』散逸出來的。越是時間曲率大的地方，靈能濃度越高。並且根據這些靈能不同的特性，你們『炎黃』一脈研究靈能的集大成者，一個名為『李耳』的人，將靈能分為了『情』、『欲』、『命』、『理』四類，並把他們統稱為『道』。」

「……」

「他便是開創了『道』理論，並第一個掌握了靈能提取及使用規律的人類。根據他的描述，『道』即是打通人類自身的『門』，儘可能從上界獲取靈能的途徑。」

「『眾妙之門』……」

「一個人類一旦『得道』，開啟玄妙之門，就將擁有無窮無盡的靈能。他將自己的畢生研究成果，匯總成了一本書籍，流傳後世，名為《得道經》。」

「……」

「然後，『無我之境』，只是其中關於靈能很簡單的一個用法。它的關鍵之處在於將自身的『道』與這個維度的時間流融合，將自己的『門』徹底打開，讓靈能流過自身而不停滯，如水滴匯於河流，如河流歸於大海，讓世間任何的手段都無法感知到『我』的存在。」

「……」

「好，注意了！它的訣竅是——」

赤色巨龍突然舉起一隻爪子，似乎在對陶愷發出信號一般。

於此同時，天空閃過一道赤色雷霆，一聲霹靂炸響。

這聲音如洪鐘大呂一般，直接在陶愷的腦海中響起。

陶愷只感到一陣陣的嗡嗡鳴震，讓他頭痛欲裂，他感覺自己的頭快要裂開了。

但他想到先前這條巨龍所說的話，他還是咬緊牙關，強行把自己的感知力集中到極限。

他看見巨龍的嘴開始動了，但他除了雷霆炸裂的巨響外，什麼也聽不見。

他拼盡全力堅持著，他的耳朵開始流血，緊接著是眼睛、鼻腔和嘴巴，都不斷往外溢血。

就在他的意識即將崩潰的那一刻，這個世界的一切似乎突然變慢了。

眼前的巨龍，身邊的二狗，包括陶愷自己，都變得極慢極慢。

除了他的感知，除了那個「我」以外。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停滯了一般。

陶愷有點錯愕，這種感覺，就好像他已經不再是他，而變成了另外一個旁觀者。

他甚至可以在這個意識空間里，再「潛入」自己的意識當中。

在那裡，他看到了那片迷霧，那片遮蔽了什麼重要信息的迷霧。

他走進迷霧之中，他發現了一扇憑空存在的「門」。

於是他下意識地打開那道門，可是沒想到，穿過門進去，又是一道「門」。

陶愷就這麼一直開門，進門，開門，進門……

直到不知道打開了多少道門之後，他的面前終於不再是出現「門」，而是出現了一本紙張做成的書。

陶愷走近這本書，下意識地翻開。

是那種方塊字，他曾經在獲取古龍戰甲時見過。

不同的是，這次的「字」他居然認識。

他喃喃地念出聲：

「萬界無我，萬象皆我。」

一瞬間，無數關於「無我之境」的知識、經驗和理解湧入他的腦中，陶愷痛苦地跪倒在地。

這種感覺，就像是在一秒的時間裡，學會了幾千年上萬年的知識。

陶愷不停地顫抖著、喘息著，經歷了先前被雷霆鳴震摧殘的痛苦、被無數道門困住的迷茫以及剛剛被強行灌輸知識的疲勞，他的意志已經堅持到了極限。

但是，他終究是挺了過來，他沒有放棄自己，他堅持著「我」的存在。

陶愷緩緩地站起身，他已經徹底明白了「無我之境」的含義。

他也理解了「道」的存在。

他看著眼前這本厚厚的書，他還想繼續翻開下一頁。

可就在他的手觸碰到書的那一瞬間，一股無形的強大力量拽住了他的身體，不由分說地把他強行抽離了這個潛意識空間。

陶愷飛速地穿過一層層的迷霧，最終被扔回了巨龍的面前。

「哈、哈——」

陶愷大口喘著粗氣，哪怕他並不需要呼吸，但那種強烈窒息感，還是給他造成了很多負面生理反應。

「嗯……看樣子，成功了。」

巨龍看著陶愷的樣子，有點欣慰地點了點頭。

「好、好像是，成功了。龍爺，我、我、我好像知道『無我之境』，是怎麼回事了。」

「嗯……很好，你總算是摸到了一點點『道』的門檻。」

「龍爺，我感覺自己剛剛經歷好長好長的時間，我們這裡的時間流速跟現實世界的比例是多少啊？」

「呵……這種無聊的問題，留著出去問你那條『狗』吧。」

「哦，好吧……那，麻煩龍爺，您能不能送我出去？」

「要求還挺多，放心吧。很快你就會被送出去了。」

巨龍遊動身軀，舒展了一下筋骨，突然，它似乎想到了一件事，它表情認真地看著陶愷。

「對了！有件事，你出去之後不要再拿著本大爺像個傻子一樣揮來揮去了，聽明白了嗎？」

「啊？龍爺，您什麼意思啊？」

陶愷聽著對方這沒來由的話，不解其意。

「本大爺，可不是一把用來揮的劍。」

「什麼？你、你……您，您是那把『劍』？」

「唉！你真的是太遲鈍了，到現在還沒反應過來嗎？」

「……您真的是那把劍？原來龍爺您是一條『劍龍』啊？」

陶愷開心地驚呼起來。

「什麼『劍龍』！算了，想必你應該在激活我的時候就聽過了，但本大爺還是要告訴你，我的大名。」

「……」

「聽好了，記住了，本大爺的名字叫做——」

「九龍帝劍·赤獄炎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