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血臟

第204章血臟

無根生究竟有多強？

這是一個相當有爭議性的話題。

如果將他所有的名頭都擺出來，什麼「天下邪道總會全性公認的掌門」、「正邪三十六名門弟子信服並與之結拜的領袖」、「能夠化解天下一切異術的終極奧義神明靈」等等……

你會感覺這個人簡直就是個神仙，無論實力還是人格魅力都是無可爭議的真正頂級。

但是，如果結合他的寥寥幾次露面以及別人對他的評價，情況就大不一樣了。

從沒有人稱他為天下第一強者，更多的人將他叫做天下第一攪屎棍，張懷義甚至自認已經超過了這個結拜兄長。除此之外，他並沒有多少單挑戰勝強敵的記錄，帶著白鵠支援綿山唐門時，同樣闖過小倭子的封鎖，白鵠毫髮無損，他卻腹部中彈，一副實力大損的狼狽模樣。

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戰績，就是導致三一門長左若童身死，注意，是導致對方身死，而並非交手殺死對方，所以這個結果未必是戰鬥造成的，並不能用來充分佐證無根生的實力。

海希唯一能確定的是，無根生此人擁有最頂級的人格魅力，他可以讓全性內部諸多惡徒俯首，也能在一干正道名門弟子心裡留下不錯的印象，可謂是黑白通吃，異人界交際花當之無愧。

但實力么，只能說波動挺大。

一流的性命修為，加上理論上可以化解天下萬法的神明靈異術，使得很多或奇詭或暴烈的術法對他幾乎沒用，想要戰勝他，只能走硬拼性命底蘊的路線。

這樣的戰鬥通常是很難快速分出勝負的，而且拼到最後往往會兩敗俱傷。

這就導致除非生死大仇，否則沒人願意跟他這麼比。

什麼仇什麼怨啊，上來就玩命？

但不這麼比，你又拿他沒辦法。這才是大家看到他就頭疼的最大原因，攪屎棍之名也是由此而來。

換句話說，人人都不想跟無根生打，但很多人卻又覺得一旦自己捨得拚命，肯定能贏他。其中不排除有極少數真的，但更多的人主要是心裡沒有B數。

這裡點名一下陸謹。

他帶著三一門弟子去圍攻無根生的那一戰，應該是無根生的戰績巔峰。

一個人幾乎全滅了失去門長的三一門滿門。

就算其中有幾分神明靈克制逆生三重的原因，也足夠大吹特吹了。一點也不比張懷義引誘並屠殺那些經歷過甲申事件的各派元老們差。

不過那些事不是還沒發生，就是海希錯過了沒能親眼見證。

因此，這一回他睜大了眼睛，準備好好研究研究這個堪稱異人界未解之謎的話題。

只見無根生做出決定之後並沒有立刻出手，而是站在艦船高處，開始點名：「高艮！小谷！李慕玄！……」

他一口氣點了五六個人的名字，也不說具體吩咐，但那些人一收到信號，就好像提前知道該怎麼做似的，立馬行動起來。

在他們的帶動下，原本散亂各自為戰的全性惡徒們，彷彿不由自主地就開始配合起來。進退有據，默契十足。

看得海希十分好奇。

「這是什麼情況？」

不懂就問，他秉持著這樣的理念直接開口。

無根生滿意一笑：「我之前就說過，對待全性中人，引導比直接下令效果更好。」

「可是你引導他們了嗎？」海希沒看出來，而且剛剛被無根生點名的那幾個人都是年輕面孔，也不像在內部多麼有威望的樣子。

「引導他們的不是我，而是小谷。」無根生語氣神秘。

「谷畸亭？」

海希知道這是無根生的小兄弟之一，對全性沒什麼歸屬感，也沒做過什麼大惡之事，單純因為崇拜無根生才追隨他加入全性，與金鳳並稱無根生兩大小尾巴。

只不過比起才能平庸只能做個跟班的金鳳，谷畸亭無疑要優秀得多，能擔得起更大責任，給予無根生更多幫助。

「嗯，小谷是家傳術士，對氣局的理解非常深刻。」

無根生解釋道，「氣局無處不在，大到山川河流，小到人體內部，無一不被氣局所籠罩。而當兩種或以上的氣局發生交疊，就會產生互相影響。」

「你的意思是，你讓谷畸亭在戰場上布置了一個氣局，以此來潛移默化的引導全性眾人？」

海希覺得非常不可思議，這個思路雖然新鮮，但並不稀奇。問題是想要製造出影響並引導全性這百多號人的氣局，谷畸亭有這個本事嗎？

這傢伙後來雖然領悟了八奇技之一的大羅洞觀，但可從來沒有表現出這種能力啊！

「你想的可能有點岔了，」

無根生看出海希的質疑，「氣局的引導性有強有弱，在足夠強大的氣局裡，如果逆向行動，甚至會被攪亂自身的人體氣局，外在表現就是出現各種奇異的病症，類似於中了詛咒。

「但我們並不需要這麼強的效果，這個氣局只需要給他們一個更加順暢的引導即可，越是崇尚自由的人，越會選擇讓自己更加舒適的行為方式。他們會在不知不覺間順著氣局的引導行動。」

「可即便如此，谷畸亭不但要負責布置與維持氣局，還要隨時觀察敵人的動向來調整氣局的引導規則……這是不是有點太離譜了？」

除非谷畸亭現在已經學會了大羅洞觀，並且還有一個會用風后奇門的人在暗中配合他！

這兩門異術搭配，倒是可以完美實現無根生說的那種構想。

「不離譜，一點兒也不離譜，我們全性也是有不少人才的嘛！」

無根生笑眯眯地說道，終於輪到他在海希面前裝比了，這不得狠狠地抓住時機？

「小谷負責總覽全局，李慕玄精修人體磁場，高艮等人各自的功法也起到很好的輔助作用。他們幾位合作，達成這個效果並不太難。

「更何況，人都有從眾心理，哪怕是第三類人，在陷入困境的情況下，也會產生尋求助力的想法。這個時候，他們下意識地就會跟隨模仿身邊做事最有條理、表現最自信的人。而當他們從這種行為里嘗到甜頭之後，只會更加確信並堅定地繼續下去。」

「不愧是全性頭子！」

海希撫掌讚歎，這份對心理活動的把握潤物無聲卻又能恰好切中要害，比起神明靈，這傢伙對人心的把握才是真的恐怖啊！

在他們兩人閑聊的時間裡，下方的戰局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當個人能力本就更加出色的全性妖人們也有了被動的配合后，倭島異人就難受了。他們唯一的優勢就只剩下數量這一點。

但當數量遇上了質量，究竟孰勝孰負，可就不好說了。

更重要的是，在大規模作戰中，當局面陷入勢均力敵的僵持時，往往需要領袖或者指揮官來做出決策。是繼續堅持下去，還是改變戰術策略？

全性這邊無根生雖然沒有強自上陣，但已經算是出招了，而且效果很好，一下子就扭轉了先前的劣勢。按照常理，接下來就該輪到倭子一方的指揮官做出應對，見招拆招了。

雖然戰場並非回合制遊戲，但在雙方都不能一鼓作氣將敵人殲滅的情況下，也只能這樣一步步交手試探了。在將優勢積累到足以奠定勝機前，步步為營是一種未必最好但絕對不壞的選擇。

可問題來了，此次戰局之中，神州方面的異人分為兩路，全性與唐門。

全性之人有無根生指揮，唐門弟子則無需指揮，他們刺客自有一套專屬的戰鬥方式。

倭子一方也差不多，他們分為三個陣營，神官、陰陽師和少量的武士。

如今這三大陣營的領袖，有兩個都已經變成了俘虜，只剩下武士一方的石川劍聖還在。

理論上講，三核變成了單核，可以有效避免指令混亂。但問題在於，在神官、陰陽師和武士三方之中，武士的地位是最低的，石川一心雖然貴為劍聖，卻並不太被那些神官和陰陽師們看在眼裡。他壓根沒有足夠的威望與許可權來進行指揮。

這就不可避免地導致了倭子一方應對遲緩，而伴隨著僵持時間的增長，優勢不再的他們在無人領導的狀態下，人心浮動是必然的。

而團隊配合最講究專心與默契，任何一方心不在焉就會令效果大打折扣。

原本小倭子一方就是依靠更加優秀的團隊表現才能維持僵局，如今他們最根本的東西緩緩崩塌，結果自然不用多言。

戰局開始偏向神州異人一方。

失去了團隊配合的加持，實力本就不如人的倭子異人們頓時遭到了沉重打擊。慌亂，是唐門刺客最好的掩護，隨著一道道暗器、毒素閃過，原本被武士和式神們保護在後排的陰陽師和神官們立刻就遭了罪。

他們這些「法系脆皮」，簡直是刺客獵殺時的最愛。

連續倒下了幾名同僚之後，這些傢伙不得不將自己的式神全部召了回來，以保護自己為首要目標。

可是這樣一來，頂在最前面的武士們又遭了殃。

失去了數量眾多且悍不畏死的式神協助，他們哪裡還能抵得住全性妖人們的攻勢？

眼看著兵敗如山倒的局面即將不可挽回……

這個時候，劍聖石川一心終於站了出來。

他的領導能力的確一般，但劍聖的名頭卻不是假的，這代表著他在劍道領域已經登峰造極（僅限倭島範圍內）。

此刻，錯失了通過指揮穩住局面的機會，他只好用自己最擅長的東西來力挽狂瀾了！

「石川流·三寶潰斬！」

他竟然是一位極其罕見的三刀流武士，在雙手各持一柄太刀的同時，嘴裡還咬著一柄短打。

此番孤注一擲，發狂出手，竟然憑藉一己之力掀起了一圈規模不小的劍氣風暴。

「哼，垂死掙扎！」

全性之中自然也有劍客，而且還是一名綽號為「黑死劍」頂尖劍客。

他曾經拜入青城學習道劍，卻因為本身殺性過重而不受師長所喜，一套青玉長生劍在他手上都能變得狠辣刁鑽、殺氣騰騰。但念在他天賦高絕的份上，師門還是忍了。

直到門派大比，也不知出了什麼意外，他竟然用以傷換命的方式擊殺了一位同門師兄，惹得掌門震怒，才終於將他廢了修為逐出山門。

誰知這傢伙失蹤幾年之後再度現身時，不僅修為盡數恢復，而且劍法變得更加凶戾，動輒殺人。那柄青城弟子標配的青木劍被一層又一層乾涸的鮮血澆灌，逐漸變成了黑色，並以之闖下了「黑死劍」的凶名，入了全性。

後來青城也曾幾番派人圍剿，卻始終未能如願。

拋開劍道境界，單以戰力與殺性而論，這位「黑死劍」也算是一位巔峰劍客了。

最令人忌憚的是他一言不合就生死相向的性格。

就比如現在，黑死劍便覺得石川劍聖的行為是對自己的挑釁，而且把武器叼在嘴裡的方式也是對劍的嚴重褻瀆。

於是挺身而出，準備好好給他一個教訓。

鏘啷！

被厚厚血漬染黑的長劍鏗鏘出鞘，石川一心馬上就察覺到一股凶戾的殺氣鎖定了自己。

但他並不在意，因為他很清楚自己現在做的就是出風頭的事，被敵人盯上再正常不過了。眼下最重要的事並不是那些！

石川一心的眼神異常堅定，三把刀舞舞生風，如同秋風掃落葉般卷向了神州異人聚集最密的區域。

他竟然想要憑藉一己之力，來幫倭子異人們打開局面！

真不知道該說他愚蠢自大，還是勇於擔當。

不過這些已經不重要了，按照神州傳統，大家對於死人終歸是要寬容一些的。

沒錯，石川一心已經死了。

死因：眉心中劍。

殺人者：全性，黑死劍。

唰！

從敵人腦中拔出長劍之後，黑死劍罕見地甩了甩劍尖，將最新沾染的血跡甩去。

旁邊有有了解他習慣的同伴好奇問道：「你不是最喜歡用敵人的血塗抹兵器了嗎？今天怎麼……」

黑死劍狠狠甩了兩下，才淡淡地回應道：「他的血臟，不配留在我的劍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