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

「下雨了，阿媽。」米豆站在屋檐下，看着雨水傾灑在院子裏，她捲起袖子，伸出自己稚嫩的小手去接那屋檐上匯聚的雨滴。她看着雨滴從高處落下，砸在自己的指尖上然後向四周飛濺。她總會很開心，大聲笑着叫母親出來看：「阿媽，你快來看。」母親從屋子裏探出頭看，看到自己的女兒泛濕的衣袖，總會沒好氣的斥責道：「傻妮子，你要是把自己衣服弄濕了，沒人給你洗。」然後便繼續整理那些冬天要穿的厚重棉服。米豆對阿媽的話並不在意，阿媽每次都會這樣。米豆記得有一年下了好大的雨，雨水夾雜着雷聲持續了好多天，米豆穿着阿媽的毛衣，蜷縮在門廊下的躺椅上，看着外面的雨水敲擊在已經溢滿的水缸里。空氣中不時有風夾雜來的水汽，撲擊在米豆臉上，米豆只感覺一陣清涼。米豆總能這樣坐一下午，偶爾她會從躺椅中站起來喊阿媽，「阿媽，阿媽快來看，剛才有一隻青蛙從水井那裏跳到水缸裏面去了」「阿媽，阿媽，你沒看到，剛才好長一道閃電，比咱家的屋子還要長...」，「阿媽，阿媽，你要不要出來看一下，咱院子裏的下水道好像堵了，院牆角積了好多水哦」，「阿媽，阿媽...」阿媽坐在屋子裏的窗戶旁，就著外面的光亮縫補著米豆蹭破的衣服，聽着米豆一聲聲的吆喝，偶爾也會回上一句：「傻妮子，這麼冷的天你還呆在外面，感冒了可沒人帶你去看」，但阿媽並不會出去把米豆揪回來，而是繼續操持着手邊的活計。

一晃好多年過去，米豆長大了，偶爾回到家來，站在長廊上聽雨。小屋老了，雨水打在棚頂上發出一聲聲沉悶的聲響。躺椅也老了，總會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米豆坐在躺椅上，輕輕搖晃着，伴隨着吱呀聲看雨。她看着院中那以爬滿青苔和藤曼的水缸，看着雨水從中溢出來。她輕聲喚著：「阿媽，阿媽，快來看啊，阿媽，缸里的水又溢出來了」，「阿媽，阿媽，...」，她的聲音低微著，顫抖著，慢慢的便隨着風飄灑了。那一年，阿媽也老了，米豆也再沒等來人回應她的吆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