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曦(2)

十月份，空氣開始轉冷，母親從柜子裏拿出過秋的服裝給和曦換上，一件白底印滿碎花的長衫，一條深藍色的牛仔褲，配着和曦那張逐漸張開的臉蛋，顯得乾淨利落。母親將和曦的長發隴在一起，那頭繩紮成高高的馬尾，然後看着鏡子裏的和曦，滿意地點點頭。

今天是不需要上學的日子，和曦和母親說想去和風的店裏轉轉，這其實是讓母親有些詫異的。隨着和曦年紀的增加，對和風的面具店的興趣也被逐漸給各種她接觸到的新事物沖淡，去店裏的次數也越來越少。其實這也是和風和自己想要看到的，那間面具店承載了太多的事情，而和曦更應該過得像一個普通的小女孩那樣，慢慢對外面的一切充滿好奇，一步步完成自己的學業，然後到了合適的年紀和某個自己知道的或者不知道的男生談戀愛結婚。所以，和風對於女兒不再那麼粘著自己心中是鬆了口氣的，但偶爾坐在店裏的櫃枱後面，也會感覺莫名有些傷感。到了和曦上了中學之後，去和風店裏的次數便由原來的一周四次降到了一周一次，或者兩周一次。和風依舊是早出晚歸，而和曦也將更多的時間留在了學校，有時是為了完成學習上的作業，更多的時候是和曦有了一群同年齡的朋友，她們總喜歡聚在一起討論很多其實沒有什麼意義的話題，然後一群女生在盛城的街道上轉來轉去。對此，母親也有過擔憂，但也覺得女孩子到了一定的年紀總會有這樣的經歷，便也沒有多加干涉。和曦沿着河邊走着，河邊柳樹上的葉子已經變得枯黃，無力的掛在枝條上，等待着一場雨水的到來。街上裁縫鋪的老闆娘正坐在家門口的凳子上磕著瓜子，看見和曦走來，便眯起眼打着招呼：「小和曦這是要去哪兒啊」。和曦沖她禮貌性的笑笑，「去我爸店裏，我先過去了，阿姨」。老闆娘看着和曦的背影，「這孩子真板正，我還真心喜歡她哩。」劉裁縫從店裏走出來，搬著小凳子坐到自己老婆身邊，應道：「要是能給咱家小子當老婆就好了」。老闆娘斜瞥了一眼自己的老公，將嘴中的瓜子皮吐到手心裏，想着自己家的小子，便沒好氣的說道：「可拉倒吧，就咱兒子那樣，哪能配得上這麼好的閨女」劉裁縫倒也不生氣，只是揉着自己有些脫髮的腦殼傻呵呵地笑着。

和曦穿過JA區長長的街道，看着街兩側陳列在櫥窗里的各種商品，街邊行人來來往往。和曦有些開心，她很喜歡自己一個人走在街上的感覺，會比她和自己那幫朋友一起時更加安靜，也更放鬆。穿過商業街，從最裏頭的路口右拐便是和風的店鋪坐在的居民區。和風的店鋪開在居民區外側的一排商鋪里，門前有兩顆大大的柳樹，在秋天也是呈現出枯黃，整個街的氛圍也顯得蕭瑟。居民區相比於商業街要安靜很多，街邊三三兩兩的人群也更具有目的性的行進著，街邊也不再充斥各種此起彼伏的音樂和招攬顧客的廣播。和曦深吸一口氣，她已經好久沒有來父親的店裏了。遠遠地她已經看到了那間小小的店鋪，那兩扇半開的大門在自己的視野中逐漸變得清晰。最終和曦將自己的手觸摸在門上，側身往門裏瞧去，她想像著和風此時應該正坐在櫃枱里低頭看着今日份的雜誌或是盯着門口發獃。而今天，和曦卻什麼也沒有看到，店裏並沒有和風的影子，櫃枱裏面沒有和風的身影，倒是在店側邊牆邊站着一個全身裹在黑袍裏面的人。他正將手撫在一張面具上，面具的眼睛微眯著，嘴角高高翹起，眼角處有一滴淚。那人似是感覺到了什麼，便轉頭過來。和曦便看到了她此後好多年裏那個一直重複想起、改變她一生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