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塵埃之中
「……彼得。」
「我在。」
「你說……一個基本密閉的空間中，會落這麼多灰塵嗎？」
理查德看着周遭佈滿塵埃的一切，一種強烈的不真實感立刻從心底攀升起來。
「我們要不先……聯繫一下上面？」彼得也不確定了起來。他細嗅着空氣中瀰漫着的氣息，竟是從中聞出了一股淡淡的哀傷與寂寥。
「我試過了，聯繫不上，太遠了。」理查德搖了搖頭，「……我感覺很不對勁。先去找配電室吧，我需要先為這座設施重新供電，然後啟動設施自檢，看看這裏到底是什麼情況。」
「好。」
彼得點了點頭，和理查德相互掩護著，一點點向設施深處走去。
一切依舊……直到一個類似於蛋狀的東西出現在手電筒的強光下。
它似乎被粗冽的堅硬角質所包裹，同樣蓋滿了灰塵。
「等等，這是……」理查德微微皺眉，站住了腳步，小心翼翼地仔細觀察著那個蛋狀的東西——突然，他眉頭猛然一跳，整個人向後躍出一步，立刻拉開了戰鬥架勢，高喊道，「那是一個休眠中的異想體！小心！」
彼得愣了一下，又循着光看向那個蛋。它只是靜靜地躺在灰塵之中，根本沒有一點活性的樣子。
不過它確實很像異想體失活之後的狀態，還是謹慎為妙。彼得退開兩步，輕聲低語：
「Andres，掃描這個東西。」
「掃描解析完畢。未知等級的異想體，掃描未檢測到活性。無恢復活性跡象。」Andres立刻在耳麥中告訴彼得。
彼得稍微鬆了口氣，理查德也從「突然發現了一個異想體」的驚嚇之中緩了過來，慢慢放下了戰鬥架勢，鬆了口氣說道：「它……呼，好像目前失活了。看起來沒有恢復的跡象。」
「的確，」彼得點了點頭，「這看起來，好像跟資料上的那個異想體有點相像啊？會不會就是之前提到的那個？」
「很有可能。」理查德對照了一下手中資料上的圖片，判斷到，「它應該是休眠了……從這些灰塵來看，它好像處於這種狀態很久了。應該是自從一次很久以前的鎮壓之後就沒有再恢復過來。」
「為什麼它沒有回復活性？」彼得皺起眉頭問道，「以前我在腦葉公司的設施中，那些異想體每次都能很快恢復原狀的。」
理查德搖了搖頭：「L公司利用Cogito的技術，可以快速將休眠狀態的異想體催生回正常活動狀態，以便繼續產出能源。我雖然不是L公司的職員，不過喬伊以前收養我之後跟我講過。但是它這種狀態的的確無法理解，理論上異想體由於外部因素失活以後，只要環境不太惡劣，就能重新恢復活性的。」
「所以……難道它覺得這裏的環境很惡劣？看起來沒什麼威脅……」彼得有些困惑地問道，突然，他警覺地一個機靈，「……不，說不定這裏環境真的很惡劣。惡劣到能讓這種東西在這裏面毫無反抗地失去活性。」
「……」
「理查德？」彼得感覺身後好像沒有反應，便回頭叫了理查德一聲。
「噢，嗯。是這樣。」理查德好像走神了一瞬，他立刻清醒過來，連連應聲，「走，我們去……呃，那個什麼，對，去配電室先。」
「……」彼得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兩人繼續摸著黑一路深入。辛虧這裏的地下結構簡單地很，很快兩人就摸到了一條並不算長的走廊，裏面有好幾個房間。
理查德突然站住了腳，有些發懵，他好像有點忘記這裏的具體結構了，不過這也正常在離開了兩年之後要是還能清晰地記住，那才是離譜。
「理查德，哪個是配電室？」彼得問道。
「呃……我記得配電室門口好像有個盆栽來着……我有點忘了，試試看吧。反正這裏不是配電室就是存放PEBOX能源電池的庫房。」
兩人走過了兩扇門，來到最裏面的那扇門前，終於在光禿禿的走廊里，看到門口放了一個蓋滿灰塵的花盆。花盆裏的灰塵格外的多，都快把裏面的土壤蓋住了。
「……這兒有個花盆，但沒看到盆栽植物啊。」
「不知道，大概被帶走了或者換掉了吧。」理查德有些心不在焉地說道，注意力似乎全集中在搗鼓那扇門鎖上。
但這次他搗鼓了半天也沒搞定，這狹小的走廊黑咕隆咚的，還怪壓抑的，給理查德整得有點煩了，扁了扁嘴，乾脆用失樂園杖猛然一戳，將那扇上鎖的門硬生生頂了開來。
「……不好意思，我忘記密碼了。」理查德有些不好意思地聳了聳肩，打趣地「這下真『樂園的大門因我的敲擊而緩緩打開』了。」
「好像也不是很緩緩，哈哈。」彼得也笑了兩聲，緩解一下緊張的氣氛。
在黑暗之中行動，人的神經會因為視覺接受信息過少而過於緊張，適量地說些話聊聊天能很好地緩解這些壓力。
理查德用手電筒往裏探了探，對着彼得點了點頭：「看來是這兒。旁邊兩個是電池倉庫，幫我拎兩個過來吧。門如果鎖著就直接卸了吧。我來搗鼓一下這邊的總控制台。這東西應急備用電源也斷了，需要整個重啟。」
「行。」
理查德猜得沒錯，旁邊的門也是鎖著的，彼得右手微微用力，把門把手擰了下來，便推門進去了。
倉庫內，一堆堆桶狀的液罐整齊地堆疊在一起，上面也都落滿了灰塵。彼得隨便提了兩個，感覺意外地沉。明明比熱水壺胖不了多少，一個居然能有五六十公斤重的樣子。
回到配電室內，彼得卻看到理查德呆站在控制台前無所事事，便喊道：「副團！嘿！下一步幹啥？」
「啊……噢，給我一個，我塞進去，你去那邊搖這個手柄，就能手動把它裝載進去，我剛剛……應該是把這邊都連通了吧，好像是的……嗯，搖一會兒就有電了……搖一會兒吧……」
很快，理查德將一個液罐塞進了主控制台上的一個凹槽內，打開了閥門，隨後便關掉了閥門，在旁邊的凳子上坐了下來。彼得則去旁邊搖動手搖柄。
「你還好吧，副團？怎麼這麼疲憊的感覺？果然應該再休息一會兒再下來的。」
「確實有點累，我坐一會兒……一會兒就好……」
這所設施里的一切對於普通人來說好像都挺沉重的，這個搖把也是相當沉重僵硬。本就需要好幾十公斤的力去搖動，加上這麼久不保養、內部結構已經有些卡頓，搖動它已經是普通人幾乎做不到的程度了。
不過這點程度對彼得來說不在話下。
隨手搖動了一會兒，彼得看到了凹槽中的液罐逐漸下降，卡入供能介面中，可接下來卻怎麼搖都沒有任何動靜，電力也沒恢復，這讓他有些奇怪。
可理查德就這麼靜靜地坐在控制台前的黑暗裏，氣定神閑，似乎這裏的燈亮起來只是時間問題。
看到他這麼一副沉穩的樣子，彼得也就放心了些，繼續搖動手柄。
然而電力還是沒有恢復供應。
五分鐘之後，彼得實在忍不住了。
「不是，副團，我這都搖了好一會兒了，怎麼還是沒有動靜啊？」
彼得大聲說道。
「……」
「副團？理查德？」
「……」
「不是，你怎麼睡著了……」彼得能感受到理查德平穩悠長的氣息，心中並不慌張。他無奈地扁了扁嘴，將手電筒照向了理查德——
當光打在理查德身上的那一刻，彼得臉色的表情僵住了。
理查德目光獃滯地坐在控制台前的凳子上。
而他的身上，落滿了灰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