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往事
「我想知道你是怎麼知道這些事情的，這個藥水是從哪裡來的，水哥又怎麼會有這種藥水？」我繼續發問。
「幾年前，我和哥哥都是一個實驗室的工作者。準確來說，我們是打雜的。我們在高中時期成績長期並列校內第一，在一次放學后，班主任帶我們見了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人。他說看到了我們的才能，希望我們可以兼職協助他的實驗，報酬很高。這個人就是文兵，我所說的我認知里最聰明的人。我和你談話的大部分知識，包括水哥和你談話的大部分知識，都是文兵教會我們的。說是實驗室，實際上實驗人員的數量很少，據說在那裡的都是相關領域的知名人物。據文兵所說實驗室之前是有一個他十分信任的同伴的，但是在一次爭吵後分道揚鑣了。而文兵的工作，正是研究時間回溯的技術。
去到實驗室后，我們才意識到，我們雖然提前學習了大學所有物理數學等科目的課本知識，但是在文兵的學識面前，根本給不了文兵什麼幫助。說到底，文兵就是找兩個聽話的幫手，每天搞搞衛生拿下試劑罷了。但是在和文兵的相處中，我們真的見識到了很多東西，再加上不錯的兼職收入，我們也願意呆在這裡。
直到後來有一天，哥哥和文兵之間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文兵殺死了我們的好朋友嗜蚝。他真的很愛吃生蚝，所以取這個名字，是我們高中時期唯一的朋友。後來文兵被判處了終身監禁，哥哥卻繼續做著文兵的實驗。我不能理解為什麼發生了這種事，哥哥還要幫助文兵繼續進行實驗。實際上，我沒有太多哥哥做實驗的記憶。因為很多實驗完成後，都是需要通過時間回溯複位的。我之所以知道很多事情，是因為一本實驗手冊。
這本實驗手冊，上面詳細記錄了哥哥接下來的行程，什麼日期做什麼實驗。實驗手冊應該是很早就做好了的，而實驗目標是後來手寫上去的。比如你的實驗后，接下來的實驗就是人體蜈蚣實驗，日期是5月31日，後面有個手寫的括弧，裡面是你三個舍友的名字。實驗時間和內容是已經完全編排好了的，實驗者則是不斷更新的。所以我需要定期去偷這個實驗手冊複印，再放回原處。因為我知道這本手冊就在哥哥書包里，只要他不在都可以下手。而我之所以知道一些實驗的方法，是文兵和我們交流過假如未來時間回溯技術順利完成了，大概需要做一些怎樣的實驗，具體怎麼操作。而完整的，所有實驗的具體實驗方法，有一本實驗細則，這是文兵在藥水研製完成前就寫好的。實驗手冊是哥哥自己安排寫好的，做的就是實驗細則裡面的實驗。所以實驗細則應該是在哥哥身上，我也沒有找到過，更不能理解為什麼哥哥要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之前文兵和我們講述未來的一些實驗的時候，並沒有提到過什麼人體蜈蚣實驗，輝霖耐受性實驗已經是最突破下限的了。」阿評嘆了口氣。
我回憶著水哥對我說的：「據他所說，這是完善時間回溯技術道路上的一項重要實驗。我雖然不能理解實驗的目的是什麼，但是我也沒有能力阻止他了，只要他願意，我們現在的所做所言所感，都會不復存在。」
阿評對我說：「但是如果你願意，你可以一直時間回溯，用不同的方式勸說他，直到他願意停止實驗。哪怕再不濟，你不停回溯時間，實驗也可以一直處於未開始的狀態——」
「我不願意。」我打斷了阿評的話，「我現在能夠知道這麼多，全是因為偶然。我答應了水哥不再干涉他的實驗，他也就沒有回溯時間洗掉我的記憶。如果我再回溯時間，去勸說水哥，他在別的時間線里也許會覺得我知道得太多太麻煩，直接結束我的實驗，甚至更改實驗對象。而不停地回溯時間，讓實驗一直沒有開始，有意義嗎？據你所說的，實驗者回溯時間后，假裝沒有回溯時間，不斷重複人生中的三十天，最終都會奔潰選擇配合。而我只有兩天時間，只會奔潰得更快吧。而且如果真的是為了人類更好地發展，說實話我阻止水哥的慾望並不強烈……」
阿評嘆了口氣：「如果你真是這麼想的，我不會強求你。之前發生過一件事讓我明白了尊重實驗者自身的意願是最重要的。
其實不少的實驗完成後，都是會進行時間回溯到實驗發生之前的，所以我記憶里哥哥做過的實驗數量很少，干涉哥哥實驗的記憶就更少了。如果沒有實驗手冊，我可能會對哥哥的所作所為一無所知。
半年前，哥哥用手機發簡訊，告訴了我一件事。他完成了一個對某類癌症患者的藥水耐受性實驗。實驗過程中，而這名患者喝下藥水后，癌細胞受到刺激急速增長，病情急劇加重，很快就躺進了病房裡。
那條時間線的我不知出於何種原因知曉了情況，不忍心患者遭受病痛甚至是死亡，因此去找到患者，想要提前告知他時間回溯的方法，讓患者一有放鬆的機會，就回溯到剛喝下藥水病情還不嚴重的時候。沒想到剛進病房，還沒有開口告知時間回溯的方法，患者就一把抓住了那個時間線的我的衣領。
這整件事和接下來患者說的內容，哥哥之所以會知道，應該是因為患者主動跟哥哥坦白過，表示願意配合實驗。患者當時對我說，他已經重複了上百次這樣身體由盛而衰的過程。他也漸漸明白了許多事情，明白他死後我哥哥應該會回溯時間到他喝下藥水之前。
但是他不敢面對死亡，每次預感到自己生命將要走到盡頭時，他就會被那種對未知的恐懼感籠罩。他每次都不敢去面對，只好趁著自己的身體在病痛中還有放鬆喘息的機會時，回溯到剛喝下藥水時。
是我的偽善和自作聰明害了他。如果他不知道時間回溯的方法，第一次實驗他就會走向死亡，一切就會結束，時間也會回到他喝下藥水加重病情之前。但是知道了時間回溯的方法，他就始終沒有勇氣面對死亡。而哥哥沒有見證死亡的結果，只是聽患者說未來他一定會死亡，肯定是不會提前結束實驗的。這次他下定了決心面對死亡，結束這一切。
收到那條簡訊后，我就想明白了很多事。從那之後，我就不再干涉哥哥的實驗。雖然說時間回溯的緣故，我也不記得哥哥有做過什麼實驗就是了，都是通過實驗手冊知曉的。但是這次的人體蜈蚣實驗，真的突破了我的下限，無論採取什麼手段，我都想要哥哥無法開始實驗。雖然實驗結束后，一切都不會存在。但是那位癌症患者寧可重複上百次，都不敢面對，說明在當前的世界里，實驗者的疼痛與恐懼是真實的吧。所以我還是忍不住想要求助你，幫助我阻止這一切。
如果你真的是想著為了所謂的人類發展，你舍友的犧牲不足為道，我也不會強求你，因為我已經有了前車之鑒，我不會再強求任何一名實驗者。」
「我從未這麼想過，但是理論上來說，我做不到。水哥的實驗已經進行了一年多，我就算精心準備了一切，在他面前說出一篇滿分作文，又算得了什麼，他會就此半途而廢嗎？一旦失敗，他回溯到我的實驗開始前，我的一切記憶都不復存在。當然，如果實驗順利完成了，水哥回溯上百次的重複實驗都完成了，他就會回溯到實驗完全沒有開始，也就是我的舍友被綁架前，那我和水哥，和阿評你的談話的記憶也會消失就是了。對不起，我想幫忙阻止這個實驗，但我愛莫能助。」
「你是這樣想的嗎，我明白了，我也不會強求。」阿評的語氣里充滿了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