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男孩

沒等我問出心中的疑惑，小森老師就向我說出了答案。「我看到那份報紙時，差點興奮地大喊出來。我提心弔膽提防的那群罪犯，終於沒有逃脫制裁，雖然這制裁的方法與我預想的不一樣，但我仍然感覺很暢快，同時也覺得自己終於不用再活得小心翼翼了。可是，很快我就發現，報紙上清清楚楚說的是火海中喪生十二人。當我當初給佩佩奶奶的那份名單是十三人。」我見小森老師停頓了一下，說出了心裡的疑問：「為什麼您那麼確信那場火是佩佩奶奶造成的？」小森老師理所當然地回答：「因為沒有其他人既有這麼強烈的動機，又有這麼有利的條件。我相信關於那件事沒有人比我調查得更多，更詳細。就算真的有，恐怕也和老黃一樣遭遇了不測。所以從我這裡得到名單的佩佩奶奶有比其他任何人都多的內情信息。她一直找不到佩佩，絕望之餘做出那些事，完全合情合理。」我沒有在意小森老師說的「合情合理」是否妥當，只是覺得他說的有道理，不禁點頭贊同。接著又問他：「那您之所以在火災之後依然沒有表露出清醒的狀態，難道是因為害怕那個漏網之魚？」

小森老師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難堪的神色，有點沒底氣地點點頭：「是啊，雖然按照我的名單來說，僅剩下一人了。可實際上我費盡心思險些搭上性命的調查，查到的也只是直接參与了學校里黑幕的人，我不敢保證那隻漏網之魚會不會背後還有同夥。如果我不繼續偽裝下去，他們或許還會對我和我的親人進行更猛烈的報復。」我看出小森老師認為自己畏縮而有些內疚，安慰他說：「老師，您做的已經夠多了，為了我，為了當年林家村小學那群年幼無知的學生，您已經付出太多了。」我沒有忘記來這裡的初衷，堅定地對小森老師說到：「後面的事，就交給我吧。我會繼續查下去，抓住那條漏網之魚。如果還有幕後黑手，我也絕對會一查到底。」

沒想到小森老師抓住了我的手，急切地搖了搖頭。「不行，十年前年前我曾經收到一封威脅信。雖然信中內容簡短，但足以說明至少在當時還有人在秘密監視我。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去涉險！」我愣了一下，驚訝居然還有這一回事，連忙問小森老師信在哪裡，我想那上面或許能有什麼線索。小森老師指向自己屋子的方向說：「就在我床頭的墊子下面。」我徵求他的同意后立刻從屋內取出一封包好的信封。我一邊取出信紙，一邊聽小森老師說到：「大約是十年前的某一天，具體的日子我也記不清了。那天哥哥嫂子如同今日出門辦事，院子的大門白天通常都會開著。我在自己的房間里，突然一顆石子砸破了我的窗戶，我嚇了一跳。緩緩把自己挪到院子，看到我的窗戶下邊的地上放著這封信。」

我打開信紙，只見上面寫著短短的一句話：「禍從口出，勿謂言之不預！」

小森老師小聲嘆了口氣：「我在發現火災死亡人數和名單對不上時，本就心存疑慮一直不敢說。收到這封信就更加…更加不敢聲張了。」我突然想到什麼，問到：「您說在十年前左右收到這封信，可我記得，火災時發生在十三年前吧。」小森老師眼神一亮，露出一絲讚賞的神色說：「不錯，看來你也發現了奇怪之處。按說如果給我送威脅信的人擔心我會泄密，應該更早就給我送來，何必等到火災事件發生之後那麼久。」我點點頭表示這就是我內心的疑惑。「我冷靜下來后，也仔細想過這個問題。我想大概有兩種可能。第一，那個送信人一直監視我，不知怎麼察覺出了我並沒有完全瘋傻的情況。但我自認為我掩飾得已經夠好了，何況我不相信有人能真的這麼多年一直小心翼翼地在暗中盯著我。那麼還有第二種可能，那個人一定知道那段時間可能會有人來找我調查那件事，所以他也不管我是真瘋還是假瘋，先給我送來這封威脅信以免我把當年的事情抖出去。」我連忙問：「那後來果真有人來找過您嗎？」

小森老師點了點頭說道：「的確來過一個人。當時我在屋裡，嫂子聽到有人喊就去院子查看。沒過一會兒就回來了。大哥問她是什麼人，嫂子說是一個小少年，說是想找小森老師，估計是我的學生。」我感到十分意外，問小森老師能不能猜到那人是誰。小森老師搖了搖頭說：「如果說是一個女孩的話，我大概會猜測到你，因為你如果知道學校的黑幕，肯定會想為佩佩報仇。可說是男生，我實在想不起來。倒不是說班上一定沒有男孩子會想揭開當年的黑幕。可實在沒有什麼人能從我腦海里脫穎而出。」

我關於小時候的記憶在那一次「中邪」后就消失了，即便是有心，也無力去回憶班裡的同學。要想找回一點關於小時候的記憶，也只能從自己的日記里拼湊了。可是日記里關於同班同學，除了佩佩幾乎很少會寫其他人。這時，我腦中突然想起日記里寫到過的一個人，那個喜歡佩佩的男孩子，也就是陳長風老爺子的弟子——陳南木。

我把我的想法跟小森老師說了，他皺眉思索片刻，猶豫地說道：「有這種可能。但過去這麼多年，我早已無法確定。」我也沒有太糾結這件事，又和小森老師簡單聊了一下接下來的打算。他本來很想勸我不要追查下去，可知道我這些天已經為這件事焦頭爛額，知道我不會停手了。只好一邊讓我拿走院子角落的一把小鏟子，一邊叮囑我一定要多加小心。我準備離開走到院子大門口時，他突然喊住了我：「佳妮，如果萬一遇到了壞人，寧可用鏟子先把他拍死，也千萬不要被他傷害。」我感受到他的關心與擔心，用力點了一下頭，說：「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