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我不厲害，只是擅長借力

水木風華與大王找到王貲時已是三日之後，他們終於忍不住摸了上來，幸好王貲也是奔著他們的方向而來，並且把自己藏在了灌木叢中，不然很大概率就要錯過。

王貲仍然沒醒，水木風華迅速將他綁上了自己的背，並踏上大王，他要抓緊回到玉流蘇身邊尋求救治。

水木風華與大王並不能交流，他像當初於滄海一樣，抱著大王的脖子指揮方向。

大王一連休憩了幾日，身上的傷勢已好了七七八八，它全力疾馳，如離弦之箭，當他們趕至鎮岳衛隊駐地時，因葉還真燃起的大火才剛剛徹底熄滅，常星的草木實在耐燒，但葉還真依然沒醒。

不僅起了大火，四個人又倒了兩個，姜帥到現在也沒派來援兵，牛萌覺得此行實在不順，他第一時間下達了撤退命令。

大王明確拒絕了水木風華用肢體語言表達的邀請，它雙腿一蹬再次飛向無常嶺，水木風華從它的眼神里猜測，它還是要回去等尚寧。

玉流蘇顫抖著檢查了王貲的情況，最終確認他只是嚴重透支，慘白的面容才開始慢慢恢復血色，但她沒法與王貲同乘，因為還「睡」著一個葉還真。

玉流蘇與水木風華一人背上綁著一個，被護在隊伍的最中間，二人神情哀傷，落寞而狼狽。

「流蘇，你喜歡王貲吧？」水木風華突然在精神力網內出聲。

「啊？」玉流蘇一驚，「我……」

「但是他好像喜歡葉指，他們之間好像不止是師徒，交情很深。」

「我知道……」

「我喜歡你！」

「啊？我……對不起。」

「沒關係。」水木風華很平靜，似乎一點都不意外，「你喜歡王貲是你的權力，我喜歡你也是我的權力，但我不會給你壓力，我只是想明明白白告訴你，我會等你，等到你喜歡我！」

「風華，其實你是個……」

「停！流蘇，你暫時不喜歡我我可以接受，但我不接受好人卡。」

「噗嗤……」玉流蘇笑了，「我剛才想說的是：其實你挺討人喜歡的，包括天雲，你們都挺討人喜歡的，但是那種感覺，我只有在想到或者面對……貲時才會有，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當然，就像葉指和尚參在我眼裡也一樣很討人喜歡，但是那種感覺，我只有在想到或者面對你時才會有，所以，我選擇默默等你也對我產生那種感覺，絕不勉強！」

「謝謝你，風華！」

「艾瑪，防住了『好人卡』，卻漏掉了『感謝卡』，這會讓我感覺自己是個失敗者……」

「那我重新說：知道了，退下吧。」

「喳！」

「所以，你想怎樣？」玉流蘇突然嚴肅起來，她能感覺到水木風華的心境。

「常星，是不是有些太不友好了？我們，是不是有些太過仁慈了？」

「我們現在所有的麻煩，好像恰恰都是因為一次不夠仁慈引起的？」

「不，流蘇，舒玉姮那次我們如果不出手，就不是仁慈，而是白痴了，那不是我們的錯，你千萬不要自責，以後遇到同樣的事情更千萬不能手軟！」水木風華鄭重叮囑。

「好吧，其實你清楚，我說的不夠仁慈單指舒玉姮，對她，我們畢竟防衛過當，如果按照地球法律，毫無疑問就是謀殺……」

「但這裡不是地球，這就是問題所在。我們的價值觀受到了地球與常星文明的雙重禁錮，所以我們很狼狽、很被動、很受傷，我在無常嶺的灌木叢里趴了兩天兩夜，終於想透了這個問題！」

「你說的，我要想一想……」玉流蘇猶豫了。

三日後，隊伍終於穿出了天岳山，牛萌緊繃的心弦也徹底鬆懈下來，因為鎮岳分宗已然遙遙在望。

片刻后，洛長亨、百靈飛奔而出，將王貲與葉還真接了下來，牛萌並沒有進宗拜見夜流光，他已經迫不及待要趕回軍營了解自己那十名弟兄，以及十具刺客屍首的情況。

夜流光實則也不在宗內，他受邀趕去了萬族邊防線2號所，因為藤娃娃被運去了那裡，並將在那裡紮根與萬族聯軍一起抵禦荒族，而他與褚無鋒共同的老師水微瀾也在那裡。

分宗臨時主事的是首席長老文在心，他此時正鐵青著臉聽水木風華講述，雖然夜流光與其他長老都不承認，但他仍將水木風華四人也當做自己的弟子，四個弟子站著出去，卻有兩個躺著回來，他的怒氣熔爐已經被徹底點燃。

他內心實則已經在狂罵夜流光：「你個老東西不是信誓旦旦說他們的神秘長輩一定會暗中護持嗎？老子就信了你滴邪！」

葉還真與王貲都在被葯植所的執事們輪番檢查，所幸二人都無大礙，甚至葉還真的身體狀況還出奇的好，這讓文在心的怒氣值才稍稍降下來一些。

經過一番梳理與調養，王貲在第二天蘇醒過來，文在心等人也終於補齊了發生在千乘閣的情況，玉流蘇與水木風華也才終於能夠確定尚寧與於滄海都還活著。

「什麼？200靈脈？我*&%￥#……」文在心終於爆了粗口。

「本來是300，我逃了，才自作主張給他降到200，還不知道千乘錦是否答應……」王貲心道這靈脈果然貴重。

「你可知300靈脈是什麼概念？不是為師小氣，是真拿不出來啊……」文在心苦著臉。

「老文，有事說事，別為師為師的，他們的師承還沒定呢！」幾位長老不幹了。

文在心權當沒聽到，「這麼說吧，鎮岳護國軍逾億人數，每年的軍費開支摺合下來也不超過1000靈脈，那意味著1000萬靈晶，或者1000億靈石，分擔到每個鎮岳國民身上，也要10顆靈石！

至於我鎮岳分宗，區區千人，我們每年的預算連鎮岳軍一個零頭都不到，你就是把宗主賣了他也拿不出300靈脈啊！」

「啊？」王貲傻眼了，「千乘錦不可能不知道分宗的情況吧？」

「當然，他以前本就是墨夷千乘家的嫡子，對墨夷分宗的情況了如指掌！」

「那就是說，他開出這樣的價碼，本身就毫無誠意？！」王貲覺得自己像個白痴，被人耍了還一本正經跟人還價呢。

「倒也不能就此推斷他毫無誠意，因為如果你們出身某一悠久傳承的大家族，這筆資財反倒拿得出來，畢竟數百甚至數千年的積累。」一位長老提醒道。

「拿得出來也不可能用來贖兩個低階弟子，他就是毫無誠意！」文在心怒道。

「低階弟子？不可能贖？用100靈脈贖一位化靈大修他們贖不贖？」

「廢話，但……」文在心突然語塞，一眾長老之所以搶著與王貲四人建立師承，就是看準了四人將來都擁有化靈的可能，屬於妥妥的大修種子，而根據他們所說，無常嶺那三名同伴資質根骨與他們差不多，那不就也屬於大修種子？

「既然贖人無望，諸位長輩可有其它救人之策？」王貲已經不想贖人的事了。

「這個……無常嶺是一個非常特殊的存在，此事還需從長計議，容我們好好商量商量……」文在心面露難色。

「那就拜託諸位長輩了！」王貲起身，玉流蘇與水木風華同時站起，三人鄭重行禮。

朗格隴地下溶洞內，穆天雲像徹底變了個人，他已經連續幾天不眠不休，一直在畫著朗格玲瓏完全看不懂的圖紙，三白同樣一臉茫然，但它們並沒有表現出焦慮。

穆天雲的研究起源於繳獲自迎親隊伍的一隻燈具，如果王貲等人在此當能一眼認出，這隻小燈與鎮岳軍使用的那種如出一轍，它以靈石驅動。

但正是對這隻小燈不斷地解構，使穆天雲意識到，常星的電磁屏障並未能禁錮一切，它只是禁錮了自己以前駕輕就熟的那一切，天地間的能量隨時都可以轉換形態，沒有哪一種可以徹底驅逐其它所有種種。

想明白其中關竅的他又獨自掙扎了一個長夜，他其實很欣賞常星的天地自然，他覺得自己無權在常星打開潘多拉的墨盒，從此將這顆星球上的芸芸眾生帶入充斥著聲、光、電、核等大規模殺傷性熱武的時代，那樣自己將成為星際罪人。

然而看看身邊的朗格玲瓏，再想想流蘇等所有隕落在此的戰友，想想整個無常嶺外圈不計其數的「朗格玲瓏」，想想整個常星大地上不計其數被逼迫至死的「流蘇」，他的內心終於堅硬了起來。

萬事萬物都是相對，我不做罪人，這片土地上便沒有了罪人？善惡是非，又哪有什麼清晰的界限？

既然二十人小隊只剩下自己一個，既然常星這方天地如此不養善人，那我就讓你們這些為所欲為、無法無天的大人物們看看，這世間還有一尊普度眾生的怒目金剛，他叫穆天雲！

穆天雲畫了無數的圖紙，實則解析物只有一個——靈石。

所有能源的做功，最終都可以轉化為熱輻射，而靈石作為一種特殊的能源，其最終表現出來的轉化能量仍然屬於熱能，但它的轉化方式體現在這盞小燈上，則通過陣列實現。

根據熱力學第三定律，這世間不存在「完整晶體」，也即點、線、面均沒有任何缺陷的晶體，如果這種晶體真地出現，那麼它內部的「熵」將為零，它就是真正意義上的「死亡」，也即「熱寂」。

靈石既然被當做一種常用能源，它當然不「完整」，只要有缺陷，它就可以被「滑移」和「相變」，從而轉化出程度不等的熱能，穆天雲需要解構的，就是造成這種變化的原因和驅動方式。

常星獨特的天地環境孕生了數之不盡的靈石，它本質上還是一種能量結晶，而靈晶，以及傳說中的靈脈，很可能就是「靈能」聚變之後的第二以及第三穩定態，它們能量更強，卻也更難以被利用，這也正是三階以下修者根本無法使用靈晶修行的原因。

「靈能」只是穆天雲自己定義的一種代稱，因為他尚未能解析到構成靈石最基本的元素，但那暫時也並不重要。

朗格玲瓏看不懂他在幹什麼，但卻一直在看，他的每一處落筆、每一句自語都被她完整捕捉，不懂不代表沒有感覺，相反，她心中異樣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很突兀地，她入階了。

穆天雲抬起了頭，因為她入階時無可避免散溢出神識，如此近的距離，穆天雲的感覺非常明顯。

「恭喜！」他真心替她高興。

「謝謝，不過只是初入，我仍然幫不上什麼忙……」

「不，你會的。」穆天雲笑了，「你的聽覺十倍於常人，更擅於模仿聽到的聲音，這說明你在波動的捕捉與再現方面極其敏感，聲音是一種波，神識又何嘗不是？

其實所有能量……怎麼說呢，就是所有力量都會以波動輻射的方式呈現，如果把你的天賦好好利用起來，未來不可限量，你會很厲害的，玲瓏！」

「……有多厲害？有沒有千乘錦厲害？」

「我沒見過千乘錦，但我相信你早晚會比他厲害！」

「我信你！那麼你呢，你會有多厲害？」

「我不厲害，我其實只是擅長借力，我研究的，也只是向天地借力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