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 於無聲處

將外散的念頭收回，再次確認了一番自身當下狀態之後，一道強過一道的天劫依然在不疾不徐的落下。

孟周沒有緊張，反而因為過度放鬆，思緒又飄到了那些金甲靈蟲身上。

念及於此，孟周忽地感覺有些好笑，別人的渡劫，都是驚心動魄，險死還生，怎麼到了我這，反倒有了種不疼不癢，催人慾睡的效果了呢？

當然，這顯得有些輕佻調侃的念頭，孟周也就在自個兒心底想想。

不可能真的流露出來，不然，這要是被天劫亦或者別的什麼存在視為刻意的挑釁，因此「惱羞成怒」了怎麼辦？

自己現在面對的天劫，已經強到超出了常理。

——通過金甲靈蟲的視角直面過真靈之劫，有了切身體悟之後，孟周已經可以確定，自己現在正在面對的天劫，乃是「元嬰天劫」和「真靈之劫」二合一的產物。

而且，在二合一的基礎上還來了個「超級加倍」。

孟周猜測，這樣一個前所未見、聞所未聞的「複合型天劫」，很可能是天劫專門針對自己的「量身定製」。

有一就可以有二。

何況，外域八荒之地，金甲靈蟲渡劫現場，天劫已經現場展示過其真的具備「臨時加碼」的能力。

他現在也遠沒到真的可以睥睨全世界的層次，更不敢拍胸脯說這個世界已經沒有了可以「診治」自己的手段。

他可不敢在這個時候去試探世界的「底線」。

因為這樣的顧慮，孟周按納住了自己的思緒。

將所有念頭都在再次收束起來，專註於眼前的天劫。

……

而在這個時候，還讓孟周忍不住分心挂念的，卻是他在外域八荒做的另一番布置。

當時，孟周在按照原計劃在外域八荒之地做完所有布置之後，發現時間還有富餘。

再加上，當時的孟周經過一番梳理之後發現，自己確實還有能力再做一些布置。

因此，他又用了一些時間，將足跡再一次走遍外域八荒。

這一次行程，不僅讓孟周的四階技能「合天地」，以及四階職業「靈師」、「繩結師」都得了不同程度的提升。

還將外域八荒之地普遍存在的，因天地規則不穩而形成的一個個天地「傷口」的數量進行了大幅度的削減。

不是孟周不想將這些天地「傷口」的數量繼續削減，只因曾經在巨野荒域親歷過的遭遇讓他知道，這已經是他所能做到的極限。

被一個個「死亡之域」如囚籠一般包圍在內的外域八荒之地，已經全部站在了一個危險的臨界點上。

只要再往前一步，曾在巨野荒域發生過的，同時將方圓數萬里、十數萬里疆域覆蓋在內，如被壓抑到極限的火山一般噴發的各種天災地劫，將在外域八荒之地爆發。

所以，孟周對那些普遍存在於外域八荒之地的天地「傷口」的治療，全都死死的卡在了那個「將爆發為未爆發」的臨界點上。

這其實就是孟周精心堆砌起來的「篝火堆」，只需要有一根燃燒的火柴作為「火種」，就可以立刻將這「篝火堆」點燃，瞬間燒出灼天烈焰。

若是按照曾在巨野荒域發生過的經驗，他這麼做，似乎除了炫技，給外域八荒的影響，似乎就只剩災難二字。

試想一下，若是孟周曾在巨野荒域「空隙地帶」引發的浩大災劫同時降臨到外域八荒之地，會帶來何等恐怖的結果。

別的不說，只說洪澤荒域，若是同等的災難降臨，無垠水域將化作憤怒的惡魔。

不僅所有有生命生息繁衍的島嶼將承受恐怖到絕望的考驗，便是那些海中生命，也將在這種必將席捲洪澤荒域全境的災劫中瑟瑟發抖。

就連對外域八荒修行界充滿惡意的星宿宮，都沒想過要將事情做絕到這種程度。

這自然也不可能是孟周的本意。

他之所以如此布置，是因為彼時的他，憑著「靈師」、「繩結師」等職業的巨大進步，連帶著在符陣之道，以及視野高度上的提升，他已經洞悉了同時覆在外域八荒之地邊緣位置的、「死亡之域」的本質。

因「死亡之域」將完整一體的世界強行分隔成一個又一個獨立的小世界，因此讓本就一體的天地氣機的流通交換出現「瘀滯」。

這種因天地氣機的「瘀滯」而帶來的壓力，持續積累下，最終以某些區域的天地規則不穩這樣一種表現釋放出來。

讓天地氣機的「瘀滯」有了一個穩定的釋放渠道，不至於繼續積累，釀成更大的禍患。

代價就是荒域的某些區域各種異常天象，乃至災劫的爆發如同家常便飯。

對於一個方圓數十萬里的荒域來說，這樣的代價，當然是完全可以承受的。

而孟周領悟出來的四階技能「合天地」，最初，針對的還是「天地傷口」本身，就像是一場簡單的「外科手術」，只需將開裂的「皮膚」縫合好就成。

可隨著「合天地」造詣的不斷提升，越來越深厚的經驗積累，還有源源不斷的新感悟，讓他一點點「由表及裡」，摸到了「天地傷口」存在的核心本質。

與此同時，對於自己對眼前那些可見的「天地傷口」進行治療之後，可能會引發的連鎖反應，也自然而然的就有了一個比較明確的把握。

這樣的感悟，再加上「靈師」、「繩結師」的突飛猛進賦予他的能力和眼光。

讓孟周知道，若是自己專盯著某一處荒域，用「合天地」將其中「天地傷口」的數量持續減少，一旦降到臨界點之下，沒有了穩定的釋壓渠道，「天地傷口」的數量將在短時間內劇烈反彈，就在他直接針對的荒域之內。

可若是他同時將八處荒域內的「天地傷口」數量全都卡在臨界點上，並在某一刻將它們同時往前狠狠一推。

那麼，「美妙」的一幕就會發生。

孟周自己都為想出這種辦法的自己而驚嘆。

同時也有些遺憾。

因為在他最初的預計中，當每處荒域中都有一座三階煞脈完成升級，進入四階層次之後，自己針對那些「天地傷口」的布置就完成了最後的蓄力。

等到自己安排在八處荒域中的金甲蟲群同時蘇醒，同時進入四階煞地，同時出發真靈之劫，並開始渡劫之時，這足以成為點燃「篝火堆」的那一股關鍵「火苗」。

而這也是孟周感覺有些遺憾的地方，因為那時候的他，必然已經在「星宿天池」內，為突破闖關做最後的調整。

為了保持心境上的完滿，主動斷開外界的聯繫都來不及，哪有心思分心關注這些。

但後續的變化，並沒有完全如孟周預料的那般發展。

分散在外域八荒的金甲靈蟲都開始了渡劫了，可那一個個「篝火堆」卻並沒有劇烈的燃燒起來。

孟周在自身狀態稍微穩定之後，就分心關注金甲靈蟲的渡劫突破。

不僅僅是關注金甲靈蟲本身，同時，也是挂念自己在外域八荒布置的後續變化。

但因自己介入，金甲靈蟲的「真靈之劫」立刻就出現了異常的變化。

這個現象讓孟周警醒過來。

在將金甲靈蟲渡劫這件事支應過去之後，他再也不敢亂來，老老實實的坐在了屬於自己的那張「考桌」之上。

至於其他的心思還有疑惑，全都被他死死的壓在了心底。

「或是出了什麼意外……不過，無論如何，都等以後再說吧。」

……

孟周不知道的是。

他的布置，並沒有出錯，也沒有發生什麼意外。

他分別布置在八處荒域之中的「篝火堆」，在金甲靈蟲觸發真靈之劫，外域八荒的天空中降下四階真靈天劫的那一刻，就已經被「點燃」。

和孟周的預計，唯一有偏差的地方。

是孟周以為，八處「篝火堆」的燃燒是兇猛的，暴烈的，驚天動地的。

可實際上，其「燃燒」是悄無聲息的，不動聲色的。

……

就在八處荒域幾乎同時出現真靈之劫，同時有天劫從天而降之際。

原本就因孟周的布置，再加上「死亡之域」的存在，八處荒域內部的天地氣機就卡在了「堵塞」與「疏導」臨界點上。

若是再進一步，就會出現新的「瘀滯」，必須進行最徹底爆發才能釋放繼續的壓力。

若是往後退一步，不存在「堵塞」，自然也就無所謂「瘀滯」。

就在這關鍵的微妙處，四階真靈劫同時在八處荒域同時爆發。

天地氣機不僅全部「堵塞」，而且，也沒有了向外釋壓的渠道。

無法向外，那就只能向內。

反正，天地氣機是不可能真被「憋死」的。

如何向內？

如果，這時候恰好有修士在死亡之域內部，並恰好站在了某些正確的位置上，就會發現，原本前方那彷彿怎麼也走不到盡頭的路，忽然變了。

若是這位修士還有旺盛的、不怕死的好奇心，繼續往前走去。

要不了多久，就會驚訝的發現，一片有別於其曾經所處荒域的全新天地在面前鋪展開來。

只不過，自從三階煞脈開始升級成四階開始，整個修行界關注的事情就只有這一件。

再加上現在又有真靈之劫出現，這種「果然不出所料」的超級大熱點，更是將全部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沒有哪個修士這時候跑到這本就罕有人至的「死亡之域」來。

更別說，繞荒域一周，「死亡之域」的範圍何等廣闊，哪可能運氣那麼好，偏偏出現在出現變化的區域。

最初的變化，是很隱晦、很緩慢的。

若是孟周此刻恰好在「死亡之域」，倒是能夠發現這變化。

他甚至能夠在很短時間內，發現其變化的大致規律。

變化是從「真實界」開始的。

當初，孟周發現，被「死亡之域」封鎖的，不僅是「現實界」，還有「真實界」。

但是，對於幾乎沒有盡頭的「真實界」來說，是不存在「絕對封鎖」一說的。

「死亡之域」封鎖的，只是每處荒域現實界所對應的「真實界」的淺層區域，斷絕他人藉助「真實界」進出的可能。

就在八處荒域的金甲靈蟲同時觸發真靈之劫，天劫從天而降后不久。

在「死亡之域」的某些區域，原本鐵板一塊的所在，忽然有天地氣機發生了異常擾動。

若只是將目光聚焦到某一處，會發現，這種異常擾動，出現的時間很短暫。

幾乎一閃即逝。

但若將視野放大放大再放大，將環每處荒域的「死亡之域」全部納入視野之中，亦或者更進一步，將八處荒域外的「死亡之域」全部納入視野。

就會發現，那看似在某些區域一閃即逝的異常擾動，從忽然出現之後，就再也沒有停息過。

只不過，它們並不固定出現在某地，而是隨機出現在「死亡之域」的任意一處。

最初，這種異常擾動還非常隱微，可隨著其不斷的遊走擴散，動靜便也越來越大，越來越明顯。

就像是一塊完整的、沒有任何瑕疵的玻璃，先是出現了一絲隱晦至極的裂紋，若不認真看，甚至都難以察覺。

可很快，這種裂紋就如蛛網一般，密密麻麻，遍布各處，讓人有種頭皮發麻之感。

終於，當這種異常擾動的「密度」和「強度」達到某個臨界點后。

很自然的，原本鐵板一塊的某一塊，忽地一下，徹底裂了。

這處區域對應的「真實界」的淺層封鎖，瞬間消失不見。

一個小小的，貫通兩個荒域的「孔洞」，就這麼出現了。

最初，這樣的「孔洞」很小，也很少。

放在環荒域一周的「死亡之域」上，是非常非常不起眼的。

可變化，卻是在以指數級發生著。

「孔洞」的數量，越來越多。

「孔洞」的大小，也越來越大。

最開始的「孔洞」，甚至小到連一個人都可能爬不過去。

可並沒有過去多久，新出現的「孔洞」就可以讓一個人口百萬的大城橫穿而過。

到了這一步，這發生在無聲無息間的變化再也不可逆，不可阻。

當最後一點阻隔破碎消失，天地氣機在不同的荒域之間流轉無礙。

這一切發生得悄無聲息，平平無奇。(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