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上）天地護
「大盜？」
「什麼大盜，還需要排查？」
客棧的老闆夫婦兩人很是疑惑，「之前沒有這樣啊。」
小縣丞撓撓頭，「咱也不知道，我們縣令讓我通傳，我想著估計也就是陳叔你們客棧里會有外來人，畢竟咱們村子在最邊上嘛，我再去跟村長說一說，咱們陳蘇村裡都是一家人，大家互相都認識，盯著看就行了。」
「對了，還有這幾位客官，」這位姓蘇的小縣丞還是沒有放棄，又仔細盯了盯剛才順道拿過來的身份文書，「陳叔你借我一些紙筆，我把幾位客人的身份登記一下，好給我們縣令復命。」
付如絲和馬叔幾人對看一眼，之前準備好了特殊的身份竟然這麼快就用上了。
幾人沒有忘記自己的身份，此次前來是為了送身邊這位夫人回家，所以幾人將身份的信息準備完全。
小縣丞詢問的時候幾人也都應答如流，沒有暴露出幾人的真實身份。
此刻驚雷乍起，雨越來越大了。
「哎呀，這怎麼下起大雨來了，還越下越大了。」老闆娘感慨萬千，「這位客人你們來的可真是時候，也多謝你們幫我們了，要不然我們幾個可真忙不完。」
一行幾人伴著大雨就此休息了。
————
還要繼續趕路，一行人入住客棧之前就打算第二天就走。
只可惜，這場雨稀稀拉拉，時下時停，早上反而又大了起來，顯得有些陰冷。
「這下不太好走呀。」老闆娘昨天已經大致知道了他們將要行走的路徑，畢竟他更熟悉此地的狀況。
「我們村子周邊路都不太好走，都是挺泥濘的，雖然我們這裡離官道挺近的，但是官道的狀況也一般，實在是年久失修了。」
所以幾人也只好在這客棧里多待幾天，等待雨停，路面稍微好一些。
淑夫人身上有天生的親和力，雖然是位身份高貴的夫人，但並沒有因為這些普通人就不跟他們說話了。
「哎喲，夫人昨晚上怎麼是您親自收拾的碗筷呀，這多不好意思呀。」
老闆娘昨天忙得晚，發現客人已經將碗筷收拾好的時候，付如絲一行人已經休息了。
早晨起來才知道竟然是這位尊貴的夫人親自動的手。
淑夫人笑著搖搖頭，並不在意自己隨手作的一些事情。
「這些事情我平時在家也親自做，沒事的都是做熟的。又沒幾個碗筷，還是很容易做的。」
「你說你們怎麼不攔著你們夫人呢，誰家尊貴的夫人親自動手呀。」老闆娘笑著調侃付如絲幾人。
「我們要能攔著夫人不動手，我早就上手攔著了，只可惜我們夫人人善心好，平時就喜歡摻和這些事情。」
這幾天和淑夫人的交流，讓付如絲確信剛才那部分話沒問題，所以即便是調侃的話語，也是合情合理的。
「不知道夫人你們家是什麼人呀？」
正在下著雨，客棧也沒有來什麼新的客人，老闆娘一邊領著自己的孩子整理手上的蔬菜瓜果，一邊和幾個客人閑聊。
付如絲看向淑夫人，之前幾人約定過，如果有涉及到這種身份的問題，就由夫人親自判斷是否說明。
淑夫人微微頷首，似乎是盤算了當下的狀況，似乎是沒有太多問題。
「我們家相公是教書先生，在京城開了一家小的私塾，老家現在有些事情我們要回去辦。」
「唉喲，果然是文化人啊，不一般不一般。」老闆娘眼神清亮，同時也滿含著極大的尊敬。
「我們家大兒子，不是個讀書的料，就是一輩子種地了，哎。」老闆娘自然也是望子成龍，看向外面自己的大兒子，這位長子正頂著大雨整理院內的物品。
「這孩子就是個悶葫蘆，也不太會來事兒，讓他管客棧也不太會管，唉，就怕他一輩子就這樣了。」
老闆娘絮絮叨叨，沒一會兒就把自家孩子的狀況給泄露的全部。
淑夫人自己也有孩子，雖然年齡上不是特別大，但特別能理解慈母愛子之心，所以也不全厭煩，有一搭沒一搭的跟老闆娘搭話。
「……孩子只要孝順就行，只要這天風調雨順有收成，日子就有盼頭，你大兒子種地一輩子也沒什麼呀，小兒子或者是其他孩子，若是能讀書好也行呀。」
「老二差不多吧，還是沒有正經上學的地方，咱想找個師傅都不找找不到。」說到這事，老闆娘更興奮了。
「之前一段時間咱們村子里來了個教書先生，據說是什麼書香世家季府的後人，但是他太年輕了，估計比你身邊這個小姑娘還要年輕，跟咱村裡的孩子倒是能玩到一起，只是咱們村子里的人也信不過他……他最後也沒在咱村子里待太久就走了，現在村裡好些人按婆婆的都後悔了，要是把他留下來咱村裡的孩子讀書識字就不用怕了。」
「書香世家？季府？」淑夫人聽名字感覺熟悉，「哦，這個我聽說過，確實他們家幾乎所有人都飽讀詩書，連他們家的姑娘也讀書呢。」
「哎呀，姑娘也讀書呀，果然比不過，咱家可供不起。」老闆娘的話語中似乎有無盡的遺憾，邊說邊搖頭。
「老闆娘，你這話我就不能同意了，」淑夫人說起這個話題似乎特別有見解，聲音也更嚴肅認真一些，「讀書識字無非就是為了明理知事，這種事兒不分男女呀，他們男人讀書是為了揚名立萬，取得功名，雖然有人說什麼女子要相夫教子，但我一直覺得凡是人都要知禮，更何況是古聖人言的時候，並沒有限制男女啊。」
「這話倒是挺新鮮的，沒人跟咱說過這些，」老闆娘沒有聽過這種話語，很是新奇，也很有興趣，「咱們歷來不都是什麼女子無需讀書嘛。」
「其實你這樣想，老闆娘你平時經營客棧，就算不識字，是不是也要看賬記錄？要知道我在京城的時候，我們那附近自力更生的夫妻店，都是男女都識字的，」淑夫人慢慢引導，「更何況所謂的聖人之道是與人交流交往之道，這又為什麼不學呢？畢竟這些都是立身做人的根本。」
「可是她們大了都嫁人了，沒啥用呀。」老闆娘想到的還是更為現實的問題，「俺家小兒子他確實是個讀書的料，我們想去縣裡看看有沒有好的先生能收下他的，這估計又要花不少錢。俺們這一年也掙不到幾個錢，全靠這點地呢。」
淑夫人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畢竟自己實在也不好摻和進人家的家事中去。
付如絲倒是深有感觸，之前家裡人還在的時候，是姐姐一直壓著自己讀書；到付家的時候，因為要學醫，不得不看醫書看病歷寫醫囑，自然也是要讀書識字的。
眼前這位，老闆娘的顧慮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老闆娘，其實我們夫人已經告訴你答案了，」付如絲回想起剛才淑夫人的話，笑著解釋，「我們夫人說了，女孩子讀書不過是為了明理，世間萬物，皆是道理，而這些道理有言傳身教的，但更多也是書本上積累的，就這一點咱們還是要讀呀，至少總得識字吧，要不然被人騙了，可能都不知道？」
付如絲回過頭去看向在一旁忙著手裡工作的幾個姑娘。毫不意外的付如絲從她們眼中看出了羨慕和嚮往，三個姑娘眼神中滿是期待與興奮。
「這……」老闆娘仔細品了品，似乎是回想到了經營客棧時候的種種事情，「……客人們說的也挺對，我男人其實十字也不算特別多，有的時候跟睜眼瞎似的。」
似乎是勸動了付如絲內心暗自竊喜，但又聽見老闆娘抱怨的話語。
「就是咱這邊，實在是沒有人教……」
老大娘的話語還沒說完，就聽見外面有巨大的聲響。
「龍王發威，天降暴雨。」
「供奉不及，全村遭殃。」
「積德行善，龍王顯靈。」
「早收暴雨，天地保佑。」
「這是什麼呀？外面喊的是什麼呀？」付如絲聽到了上面的話，總感覺似乎是少給龍王供奉了，才導致著大雨不停。
「哎呀，客官可不敢對龍王不敬，幾位我先出去一趟。」老闆娘趕忙出門。走之前從后廚上方壁櫃的陶罐里，掏出了一個小袋子，塞在懷裡。
「這是怎麼了？怎麼這麼著急？」淑夫人和付如絲都沒明白，正是一旁老闆娘家的大女兒為兩人解惑。
「客人，這是咱們本地天地教的人，挨家挨戶要收供奉呢？」
「天地教？沒聽過這個名字呀？」付如絲頗感疑惑。「這是代表了老天和土地？」
「不是不是，天地教的人專門說過，他們教主是上天的弟弟，能上通陰陽下通鬼神，連老龍王那邊都有交情，所以讓我們尊稱一聲天弟。」
這個「天弟」啊。
不過這一聽不都是騙人的嗎？就連京城周邊的道士都不敢稱自己上通陰陽下通鬼神。
「所以你們母親出去是為了給教主上供？」
「好像是的，今年夏天下雨下的可多了，前幾天下雨下的特別大的時候，他們就來說是龍王顯靈，因為我們沒交夠供奉，老龍王鬧脾氣呢。」說話的三個姑娘，雖然在解釋這些事情，但她們三人的語氣全是不屑。
「就是騙錢的，」其中最小的姑娘，聲音尖尖的，說出這些話，「之前的季哥哥跟我們說過，真正的神明保佑大家，都是心誠則靈，人間的錢財他們天上也用不著，怎麼會專門派個人來要錢呢？真正可惡的是一些要錢的人！」
「是的，還有我們其實見過這些人分贓，可是我們仨人微言輕，說給爹媽聽他們都不信，只有大哥和弟弟他們兩個信，不過說的多也沒人信，我們就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