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緒方一神齋的憎恨

這一腳對於大多數人來說是偷襲，但對於諸葛平來說並不是。

他腳下輕輕一動，平移出去半米的距離，不動聲色地把這一腳躲過了。

「腳步聲在五米外就暴露了，還不如明著來呢。」諸葛平一轉身，揶揄地看著來人。

「挺不錯嘛，真不愧是……梁山泊的弟子啊。」來人穿一身敞懷的白色連帽長袍，白褲子，長袍內沒穿裡衣，銅澆鐵鑄一般的肌肉暴露無遺。

諸葛平隱約感覺，對方說道「梁山泊」三個字的時候，語氣中透露著濃烈的……仇恨？

「閣下是什麼人呢？偷襲我又是什麼意思？」諸葛平問。

「在下緒方一神齋。」白衣人回答。

等了兩秒不見下文，諸葛平只好問。「然後呢？」

「你沒聽說過我？」緒方一神齋有些錯愕：「梁山泊的老傢伙們，從來沒提過我嗎？」

「沒有哦，」諸葛平搖搖頭：「你很有名嘛？」

「好吧，看來他們是真沒提過……有名，倒談不上。但我也曾經是梁山泊的弟子，算是你的同門。」緒方說著，目光中還透露些許懷念。

「啊，幸會，不過我還得早點回道館，有什麼事改天再聊，如何？」諸葛平轉身，作勢要離開。實際上，借著轉身背對對方的機會，雙手已經無聲無息的從系統空間中取出了一對短刀。

剛一轉身，就聽到背後拳風呼嘯，如果說剛才的一腳還是緒方的試探，那現在這一拳可是完全認真了。

諸葛平頭也不回，直接左手肘擊向後，精準地對上了緒方的拳頭。他當然更想用刀刃迎向對方的拳頭，可惜來不及。

「嘭」地一聲悶響。

「喔，了不起。」緒方一神齋收回拳頭「居然能接下我認真一擊。真是一塊碩大的璞玉呢。」

諸葛平感到左臂劇烈的疼痛，但此刻也顧不得了。他借著左肘與對方來拳相交的力道迴轉身，順勢右手刀斬向身後。

一神齋伸出右手，看上去像是要用肉身硬接刀刃，但在手臂即將挨上刀刃的一刻，忽然繃緊前臂肌肉並旋轉小臂。

諸葛平感覺自己的刀像是砍在了飛速旋轉的輪胎上一般，被崩地彈開。

「白刃流放。怎麼，逆鬼至緒沒教你這招嗎？看來你也沒有很討得他歡心嘛。」

諸葛平沒說話，暗自活動著剛才被打麻了的左手。

剛才緒方一神齋一出場，諸葛平就從氣勢中判斷出，這是一個正兒八經的達人——那身氣勢跟梁山泊的幾位師傅一個規模。當然，風林寺隼人不算在內。

感覺到左手恢復了靈活，諸葛平將雙刀舉在身前，擺出了迎敵的架勢。

「刀確實是好刀呢，」緒方一神齋說，「但你不會以為，手裡有兩把刀子就能對抗我吧。」

「就稍微讓你看看，我們之間的差距有多明顯吧。」一邊說著緒方一神齋慢慢向諸葛平走去，忽然一抬手，並指成刀朝諸葛平捅了過去。

貫手，空手道中的常用技法。雖然看上去是大陸貨的招式，但也要分誰來用。

一神齋的貫手，剛猛迅捷，在諸葛平的眼裡有著不亞於真刀的威脅感。

「如果被捅實了，大概能直接貫穿身體。」

一邊想著諸葛平，一邊直覺地出刀。

憑藉完成度極高的制空圈，諸葛平的刀準確的攔截在了貫手的行進路線上。

「擋下來了。」諸葛平剛要鬆口氣，忽然意識到不對——刀身上傳來的依然是彷彿砍中輪胎一般的不紮實感。

緊接著就感覺到自己的刀被彈開，對方的慣手如入無人之境，一口氣突破到自己的胸前。

就在諸葛平以為自己要被這一招所傷的時候，一神齋的手指卻在即將觸碰自己身體的時候停了下來。

「螺旋貫手。」他解釋道，「因為出招的一刻增加了迅猛的旋轉，所以能彈開你刀刃，同時也增加了貫手的破壞力。話說你的師傅連這個也沒教你嗎？那個逆鬼至緒不是號稱打架百段嗎？這些都是實戰空手道的必修啊。」

他搖搖頭，做出一副惋惜的樣子：「你天賦卓絕，本來是最適合練武的料子，但是很顯然啊，梁山泊的人壓根不會好好教你。這不奇怪……當年他們也是這麼對我的。」

「伱可能誤會了，」諸葛平說，「逆鬼至緒並沒有教過我一招半式，我不是他的徒弟，那是格鬥場的人以訛傳訛罷了。」

「啊，這樣嗎？」緒方一神齋的表情忽然就變柔和了，「我誤會了嗎？」

他甚至對諸葛平露出了一個和煦的微笑：「我就說嘛，你招式里也沒有空手道的影子啊。剛才那下轉身肘擊不錯……」

「啊，那是阿帕查的招式。他確實算是我師傅。」

「嗯？」緒方的笑容又不見了，跟變臉似的。

「岬越寺秋雨也教過我一陣子，至於刀法，也確實得了香坂時雨指點，這三位算是我師傅吧，雖然只是記名弟子。」

緒方臉上的笑意全沒了。

「所以啊，你還是梁山泊的人。」

「是啊，」諸葛平擺弄著手裡的雙刀，「你跟梁山泊有仇？」

「說是有仇也不至於，只能說，理念不合。」緒方一神齋雙手插袋：「你要不要拜我為師？」

「哈？」這個話題轉折太生硬，諸葛平有點意外，「我為什麼要拜你為師？」

「我直說了吧，其實直到前幾天，我還在山裡閉關。是有人說，最近地下格鬥界出現了一個天賦高絕的年輕人，我才下了山。」

「你剛才的比賽我看了，果然天資出眾。但是你的師傅們顯然在耽誤你，他們把你教成什麼了？一台防守機器！武術即是殺人術，不教你殺法，武術的精髓就沒了大半。」

「我不會像他們那樣藏著掖著，那些他們不肯教你的絕技，秘法，我通通可以教你。你這樣的天賦絕對不該蒙塵。」

「哦，對了，你好像卡在最後一步，遲遲沒有成就達人，對吧？來跟我學吧，我敢保證一兩個月的時間就讓你跨過這道門檻。一兩年的時間，你就可以變得跟我一樣強，以你的天賦未來超過我也完全可能，你覺得怎麼樣？」

緒方一神齋越講越興奮，忽然深吸了一口氣，下一秒全身發出了筋骨齊鳴的動靜。

「喝！」他一聲怒喝，飛起一腳踹在身邊的牆壁上。

水泥牆直接被踢崩，煙塵散去后，牆上是一個邊緣參差不齊的大洞，足夠讓一個成年人直著腰通過。

「這種程度的力量，如果梁山泊用心教的話，你早該擁有了。來當我徒弟吧，一個月後你就能做到。」

諸葛平看著對面的長發男人——他眼睛里閃著奇怪的血色，過了一兩秒又褪去了。

「有個問題，」諸葛平說：「你說一兩年時間我就能超越你，那之後呢？你就不怕教會徒弟，餓死師傅？」

「呵，」緒方一神齋笑得有點不屑「無能之輩才會有那種想法，弟子超越師傅乃是師傅的榮幸。追求武術至極的路是很寂寞的，我希望這條路上的人越多越好。」

「嗯……」諸葛平哼了兩聲，不再說話。

「在猶豫？是顧忌現在的師傅們嗎？沒關係的，你是記名弟子，就算離開梁山泊也不算叛門。況且，梁山泊雖然不會教徒弟，但行事風格還算大氣，不會跟離開的人為難。」

「改投他門，這可不算小事了，要不然，我回去再考慮一下吧？」諸葛平看上去有些動心，又有些猶豫。

聽到這話，緒方眼中的憤怒一閃而逝，但很快平靜下來。

「也好，你隨意。但是你得想明白，如果讓我等太久，可能就錯過了這個機會。」

說罷，緒方一神齋轉身欲走。

「等等，到時候我怎麼聯繫你呢？手機號碼總能留一個吧？」諸葛平叫住他。

「手機……太久不在都市生活了，我沒有。」緒方轉頭說「把你的號碼留給我，回頭我打給你。」

「額，我也沒有。」這個年代，霓虹的手機還都是那種直板按鍵，類似小靈通的款式。對於諸葛平來說，一點趣味都沒有，再加上他一直以來在梁山泊過著武術宅的生活，也沒什麼聯繫他人的需求，所以就一直沒買手機。

「嘖嘖」緒方一神齋沒有想到，會在這種小事上出現尷尬，不耐煩地砸了砸嘴。「你平時住在哪？」

「梁山泊的道館，在那兒寄宿，還交住宿費來著。」

「梁山泊……我暫時還不太方便去。」緒方想了想，「這樣吧，你知道諸神黃昏嗎，那是一個……」說到這緒方一神齋有點猶豫。

「不用羞於啟齒，不良少年集團嘛，我知道，」諸葛平說：「我在荒涼高中當過一陣子老師，那的學生里也有不少跟著這個什麼諸神黃昏混的，誒等等……」

諸葛平赫然想起來，自己前陣子跟兼一那道聽途說來的情報：諸神黃昏的「幹部」，最低一級是隊長，隊長上面有七個「拳豪」，「拳豪」再上面是一個神秘高手，平時神龍見首不見尾，綽號「拳聖」。

「你……不會就是那個拳聖吧？」諸葛平問

「咳咳……我是。」緒方莫名的有點尷尬。

「哦……」

「諸神黃昏不是普通的小混混社團，我也不是混混頭子。」緒方略微提高了聲音。

「嗯嗯……我知道……我也沒說什麼呀……」諸葛平敷衍著。

「我那是在篩選弟子……年輕人打架鬥毆的時候，誰有習武的天賦自然會脫穎而出……我看到有天賦的年輕人，樂意指點兩句有什麼不對……總之，諸神黃昏是我的育苗場。」緒方一神齋神色平靜，但諸葛平從語氣里還是能察覺他是有點急了。

「明白了，你不是混混頭子。」他點點頭：「然後呢，我通過那些小混混能聯繫上你？」

「七拳豪中的第一拳豪，是我的弟子。以你的本事找到他並不難，找到他就能聯繫上我。」

「明白了。還有什麼指教？」諸葛平打了個哈欠。

「總之，不要浪費你的天賦。」緒方朝諸葛平瞪視著：「我無法寬恕他人浪費天賦的行為，下次見面時，如果你還這麼不思進取，我可能忍不住毀掉你。」

「真可怕呀。」諸葛平聽了這話，反倒踏實了，知道今天自己安全。

至於下次見面，呵呵，帶掛的輪迴者誒，進步起來自己都怕的。

緒方一神齋說完，轉身幾個縱躍，就遠去不見了。諸葛平也就發動車子，一路開回梁山泊。

……

諸葛平開著車逐漸接近了梁山泊的道館。敞篷車裡涼風習習，對於諸葛平來說剛好是「微風拂面」的程度。

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來，馬路上的汽車依舊繁忙。對於霓虹來說，這正是繁榮的泡沫年代。而它那一衣帶水的鄰邦大國，此刻正在蟄伏著，負著重擔，緩緩地崛起。

正在感慨的諸葛平忽然注意到了什麼，一抬頭：風林寺美羽正站在前面路口的電線杆上四下張望著。再一看，電線杆下，站著的不正是白濱兼一么。

「誒，兼一，這麼晚了你們幹嘛呢？」

「諸葛老師？」紅色跑車冷不丁停在身邊，發出的剎車聲還嚇了兼一一跳，看得出來他現在確實是精神緊張。

「諸葛老師，我們要去救援武田學長，他正在被諸神黃昏的人圍毆，很危險！」兼一說。

「美羽站那麼高幹嘛？」諸葛平問。

「因為我們不知道具體的地點，只知道是武田學長是從學校回家的路上，一處和新幹線鐵路相交的巷子里被埋伏的。諸葛老師，你能想想辦法嗎？救救武田學長……」兼一語速又急，還帶著哭腔。

「冷靜，急解決不了問題。」諸葛平把手放在兼一肩膀上安撫著：「美羽，你看到什麼了嗎？」諸葛平朝頭上喊了一聲，他知道這種情況下，美羽比兼一靠譜。

「沒有發現，」美羽從電線杆上跳下來，輕盈地落地。「還得沿著新幹線的方向繼續找下去，也許就是下一條新幹線路過的小巷呢。」

「我陪你們一起找，放心，我在找人方面還是有點心得，至少有我的耳朵，你們不用頻繁地跳上電線杆去觀望了。」諸葛平二話不說棄了車，跟美羽和兼一一起奔跑起來。跳過院牆，翻過圍欄，闖過幾戶人家的院子；在他們頭頂上，時不時地有一班新幹線列車，從凌空架設的高架橋上呼嘯而過。

「順便你們跟我說說，武田是怎麼回事。」諸葛平一邊跑一邊問。「他不是諸神黃昏的幹部么？怎麼內訌了？我記得前兩天你還跟武田打過架來著。」

「是這樣的……哼哧哼哧……武田學長……哼哧……他要退出……」對於兼一來說，一邊急速奔跑一邊說話還是太過勉強了，有點上氣不接下氣。更何況他們還得上躥下跳——多虧了諸葛平教給兼一的刺客技術，否則這一路兼一還會更狼狽。

「算了，兼一你專心跑步吧，美羽你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