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殺人拳，活人拳

話分兩頭，在老馬去和諸葛平試手的時候，留在屋中的幾位師傅在聊天，他們聊的就是剛才拜訪的年輕人。

「你們覺得這位小哥怎麼樣呢？」秋雨先開口。

「挺不錯的嘛，見識一流，應該以前也是跟著很有水平的師傅學起來的吧？」逆鬼至緒大大咧咧地說。

「性格也很好。」香坂時雨說話總是簡單扼要，「很坦誠，就是廢話有點多。」

「感覺就像是被老古董教出來的年輕人，明明城府還不深，但是對華國那套老禮卻很講究。」風林寺館主說得比較直接。

「總的來說，大家都覺得他不是壞人對吧。」秋雨環視了一圈。

「阿帕~阿帕查覺得他絕對不是壞人。」這話一出，其他人也紛紛放鬆了下來，因為阿帕查波帕查此人，頭腦十分簡單，與人交往靠的是野獸般的直覺。相應的，他的直覺非常奇妙而準確。

「小哥身體素質還是不錯的，他能單手推開我們的門哦，而且不是鉚足了勁才推開的。」風林寺說。

「他能看清我手裡劍的軌跡。」時雨補充道。

「那至少是弟子級別的頂尖了吧。」逆鬼喝了一口啤酒（他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放下了茶杯，掏出了自己隨身攜帶的酒瓶）：「說不定已經是妙手了。」

「弟子、妙手、達人。修為的三道門檻。」岬越寺秋雨用手指輕輕敲著桌面，像是沉浸於某種思考，「能越過弟子，達到妙手級別，肯定也是下過多年苦功的。這種人為什麼會放棄原本的師門，改投到我們的門下呢？」

「我倒覺得沒有必要想這種事情，」風林寺長老，「我們幾位說白了，也都是各自為所謂的門派或者流派所不容，為了徹底貫徹自己的理念才聚集在這裡的。不問來處，只要理念相合就可凝聚在此，這不就是梁山泊的寓意嗎？」

「就是嘛，問什麼流派出身，如果論這個的話，全日本沒有一家道館會承認我練的是正宗空手道。」逆鬼至緒將手裡喝空的啤酒瓶拋起來，然後凌空一記刺拳將其打得粉碎。「我這個『打架百段』可是沒有任何正規的段位哦。」

「看來大家基本統一了意見嘛，」岬越寺秋雨說，「那就剩最後一個問題了。大家應該也看出來了吧，諸葛平他……」

「這個問題等老馬回來再說吧。」風林寺打斷了他。

幾分鐘后，馬劍星就回來了。他的衣服略帶褶皺，看上去心情很好，哼著不成調的小曲坐到了桌邊，自顧自地捧起茶杯喝了兩口。

「怎麼樣？」岬越寺問道。

「啊~」馬劍星放下茶杯長出一口氣：「諸葛小哥，是個天才。」

「哦？」桌上其他師傅們都來了興趣。

「華國拳法常見的發力技巧，他幾乎都掌握了，並且都能用於實戰。我跟他拆招，他技巧的廣博性不亞於我呢。」馬劍星說道：「毫無疑問的妙手級，基礎紮實，應用靈活，每一招一式用勁的方式都非常周正，沒有練歪的跡象。我覺得，他就算在現在這條路上自己持續練下去，應該也能自己成就達人。」

「諸葛老師，這麼厲害的嘛？」美羽收拾完茶具回來，就聽到馬師傅這麼講，不免吃驚。

「很厲害了，而且他是沒有偏倚的。」馬劍星說：「我雖然號稱精通所有華國拳法，但實際上我的風格更偏向於『柔拳』，這是因為我體格天然偏小，柔拳更能發揮我優勢；相比較之下，我的哥哥『馬槍月』則更擅長剛猛拳法。但這個諸葛平……他現階段就直接做到了剛柔並濟，尤其是八卦掌與形意拳結合而成的技巧，動靜皆宜，剛中帶柔，和我之前在家鄉接觸到的任何一個流派都不完全相同，可能又是從哪個隱世流派吧。華國畢竟地域遼闊，隱世武者又多，我和我兄長也不敢說就見識過所有強者。」

「那你覺得他是可以教導的么？」風林寺隼人問道。

「當然可以，以我們的能力，加上諸葛小哥的底蘊，讓這個世界再增一個達人也只是時間問題。」

「那就還是最後一個問題了，」岬越寺秋雨目中寒光一閃：「殺人拳……還是活人拳？」

大家都沉默地看向馬劍星。

馬劍星也有些猶豫，「他身上，濃重的『氣味』是不可磨滅的，那是『殺人如麻』之輩才會留下的痕迹。不過他在跟我過手的時候，又打得堂堂正正。即便我把他逼到極限，他都一直堅持用點到即止的方式跟我打。我相信那種時候他是難以思考的，應該是下意識地不想傷我性命。」

「可是，他殺過很多人是不爭的事實。」

「美羽，你怎麼看，你覺得諸葛平是噬殺之人嗎？」岬越寺想問問美羽的意見。

「誒？」美羽其實聽說『諸葛平殺過人』的時候就已經蒙了，此刻支支吾吾：「諸葛平老師殺過人嗎？可是他是很溫柔的一個人啊？」

「其實……我剛才直接問他了，」馬劍星介面道：「他的回答是『保護自己、剷除邪惡，只殺該殺之人。』我覺得他可以相信。到我們這個境界，拳腳一相交，就能從中讀懂對方是什麼人了。我想他真的是為貫徹正義……比如，戰爭？」

「可是以他的年紀，不可能經歷過戰爭……」岬越寺秋雨還想說什麼。

「咳咳，」老馬清了清嗓：「戰爭又不是只有那一場。這個世界的局部衝突每天從未停歇啊，」他看了一眼在場的四位霓虹人，「不要太敏感嘛。」

看著氣氛變得緊張了一些，美羽一聲「我還有東西要收拾」先跑走了。

剩下的六位師傅面面相覷了一會。

「只是……不希望『緒方』的事情重演了。」岬越寺秋雨嘆了一口氣。

最後還是風林寺隼人開口了：

「我認為，可以讓諸葛小哥在這裡習武。」他一錘定音。

「不可以因噎廢食，「緒方」的事情的確讓人痛心。但每個人都有獨一無二的人性，他未必會是另一個「緒方」。既然人家表現出的態度端正，又是按規矩辦事，我們為什麼不能教呢？」他話鋒一轉：「況且，成就什麼樣的武者，固然要看弟子的心性，但也要憑藉師傅的才能。便是將來他的思想出現了偏差，我們儘力將其導正便是。這不正是秉持『活人拳』理念的我們應有的責任嗎？」

「正該如此。」馬劍星挑挑帽檐，「號稱梁山泊的我們，豈能因為心懷懼意而讓這樣一塊璞玉蒙塵？況且，他渴望進境的心思是很真摯的。如果在我們這裡求不得，難保不會被推到『暗』那邊去，那才是武術界的巨大損失啊。」

「那就這麼決定了，」風林寺隼人「倏」地站起身來：「等明天諸葛小哥再過來，就將他收入門內吧。」

「啊……隨你們便吧，我先回去了。」逆鬼至緒轉身離開「你們誰教都行，反正我是『不收徒主義者』，跟我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