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一聲響
兩人的切磋不用另找地方了，就去葉問家裡。
門一關，傭人都出去，剩下兩個人。本來諸葛平說「嫂子想看沒關係的。」
結果葉問說「她不愛看。」
主動先攻的是諸葛平，拳頭破空，響的又脆又亮，又急又密。
拳諺有云：「千金難買一聲響」。
這一聲響到底是什麼響呢？
是拳頭排擠空氣，打出音爆的響？
也可能是，練功時撐筋拔骨，節節貫穿之響？
又或者是，打人如掛畫，地動屋搖之響？
從第一個任務世界，一直讓諸葛平受益到現在的「雅各布格鬥術」，傳承給他的是第一種「響」。
也就是出拳迅捷靈活，要快要猛。
相比較之下，葉問的拳頭就看上去不是那麼猛，而是張弛有度。
看到諸葛平主動襲來，葉問眯起眼睛，不禁微微地點頭。他覺得諸葛平功夫已經算是很高明。
但其實，諸葛平收著勁呢，他不知道葉問在純粹身體素質方面是什麼水準，怕不小心把他打壞了。
他猜得對，純論身體素質，葉問確實不如他，這是世界的局限。
然而葉問畢竟是葉問。
他的詠春，時常只出那麼三板斧。
攤、膀、拂。
不是他不會別的，而是一般對手，用這三招就夠了。而這三招，在葉問手裡也演化出千變萬化的實際應用。
諸葛平一串急火火的拳頭，雖然看上去把葉問的頭身各處均勻籠罩了進去，但是他連續地穩步後退，時而閃躲時而格擋，將這些拳頭一一都防出去了。
諸葛平出拳是夠快，但是一旦習慣了，也就那樣。漸漸地葉問都不用格擋了，直接靠步伐硬躲就行。
諸葛平身法轉圜還不夠協調，練的是西洋拳擊前後左右平行移動的那一套。
更何況，諸葛平的拳路仍然是大眾化的路子，勾拳擺拳直拳什麼的。沒有什麼「絕學」「秘手」之類。想想也是，本就是應對街頭實戰，而且是作為刺殺術補充而形成的格鬥術，還指望有什麼高深技巧呢？
所以，甭管諸葛平拳頭多響多亮，就是落不到葉問身上，只見他二字鉗羊馬一紮，兩腳交替的向後挪動，偶爾配合著兩手攤來拂去，把諸葛平的拳頭一一化解，雖然一直在後退，但是遊刃有餘，呼吸絲毫不亂，神色紋絲未變。
諸葛平是放了點水的，他沒有把拳速拉到極限，畢竟他的目的是想見識葉問的技巧，而不是把葉問打倒。
「葉先生，不用留手了吧，我的拳路你都已經看個遍了，可否認真一些？」諸葛平看著葉問只守不攻，忍不住說。
「那好，你要小心啊。」葉問還是彬彬有禮的樣子。
一邊說著，葉問伸手拍開諸葛平打來的一拳，順勢就用這隻手一個反手直衝，抽向諸葛平面門。
應激反應之下，諸葛平沒在留手，下意識地後仰閃避，躲開了這一抽。
這個躲閃沒什麼太多技巧，就是距離判斷的準確，反應又夠迅捷。
葉問的手指尖幾乎是挨著諸葛平的鼻尖掠過去的。
葉問吃了一驚，他能感覺到諸葛平忽然變快了。反應過來之後略微有些尷尬，從來都是他跟別人留手，沒想到今日自己得到這種待遇了。
這一下，葉問興緻被挑起來了，中宮直進，日字沖拳直取諸葛平胸口。
因為打的是身體中線，無論是往左還是往右搖閃，都很難讓出足夠的角度。諸葛平選擇的方式是直接退後。他每一步退後，葉問就一步搶進，獨特的發力技巧讓葉問的沖拳連綿不絕，拳頭的速度竟然比諸葛平之前還快——大概和諸葛平全力以赴的拳速差不多了。
諸葛平仗著自己「敏銳感官」牢牢地把握著兩種人之間的距離，能用一小步躲開的攻擊，就絕不用一大步。這種戰鬥中的「貪婪」也是為了保證自己能夠在對方露出破綻的時候第一時間上前反擊，是典型的拳擊手風格。
只是，葉問的沖拳在不經意間變化了，連續七八個沖拳后，他忽然把拳頭變成了標指。姿勢雖然還像是沖拳，但手的路徑卻微微上移，朝著諸葛平咽喉而來，手勢也從握拳變成了並指如刀，指尖直戳諸葛平喉頭軟肉。
拳頭夠不到的，用標指卻剛好能碰到。諸葛平之前一直「精準」躲避，這下反而因此吃了虧。此刻腳下再想調整已經來不及了。
喉嚨是極為脆弱的，這一下標指如果中了，肯定是要流血的。
但諸葛平間不容髮之際，左手前臂黏住葉問的手臂，往外一撥，讓標指錯過自己的脖頸打空了。
「攤手？」葉問有點好奇。這一招雖然姿勢還不太正宗，但是精髓卻抓住了。
「現學現賣，見笑了。」
「蠻不錯，再來。」葉問這一次拿出全副本事，手腳齊動。
葉問曾經戲稱自己有四隻手八隻腳，說的就是當自己全力進攻的時候，手腳齊動，快若奔雷，令人應接不暇。
這一招不僅要快，更重要的是，手上和腳上要配合得恰到好處，讓對手不知該防禦上半身還是下半身，顧此失彼。
葉問一認真，諸葛平一下被逼的沒辦法，只好全力以赴，拿出百分百的速度，一個閃身繞到了葉問背後。
這一招沒有任何花俏，就是憑身體素質夠高，腳下生風，猶如鬼魅。葉問眼睛跟不上，只知道對方在自己視野里消失了。
更可怕的是，那一刻葉問連諸葛平的聲音也聽不到了。詠春有一門「聽橋」的功夫，就是靠對手行走、出拳時帶起的聲音，精確判斷對方的位置和距離。等於是在「視覺系統」之外，多了一套「聽覺定位」輔助系統。雙系統肯定比單系統更精確地掌握對手行動，從而在對戰中佔據上風。
但諸葛平長期的「暗殺術」風格，讓他養成了一個習慣——「當我消失在敵人視覺里的時候，就要也消失在敵人的聽覺里」。
所以當他繞到葉問背身的時候，下意識的就屏住呼氣，躡起腳步，連心跳也瞬間平抑。
強烈的違和感讓葉問汗毛倒豎。但他憑經驗確定，諸葛平就在自己身後。
此刻轉身去看是個絕對錯誤的策略，憑著豐富的經驗，葉問做出了最正確的判斷——直接起腳往後一個蹬踹。
可惜的是，他反應的還是晚了，腿剛起到一半。就覺得後腦勺「啪」地一聲，被輕拍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