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熱鬧，和看熱鬧的人

翌日清晨。

諸葛平早早地起床，準備下樓吃早飯。

「早上好，工藤先生。」前台的山岸小姐熱情地問候。昨天又輪到她值夜班。

「早，山岸小姐。」諸葛平點點頭。「你還沒交班啊。」

「是，今天佐藤遲到了一會，可能是早上沒起來吧。」山岸笑了笑「他倒也不怕我扣他工資。」

原本諸葛平也以為山岸只是一名有原則的服務員。後來兩人漸漸熟稔起來，他才了解到原來山岸就是這家旅館的老闆。她從過世的父母那裡繼承了這家不景氣的旅館，為了繼續經營下去只好儘可能地節省人力支出，自己親力親為當服務員。

「對了，工藤先生，您看到了嗎？大新聞。」山岸一邊說著，一邊拿起一張晨報，頭版頭條用極為誇張的大字寫著：千年不遇之大事件！驚天銀行劫案！

「我還沒看報紙，發生了什麼？」諸葛平看似不經意地問。

「帝愛金融大廈的地下金庫被入侵了！對方還留下了文字信息……在這裡，」尚美快速找到新聞上的某一段，讀到：「警方在案發現場發現了一封留言，上面寫著『奴隸亦可戰勝國王——雅各布·弗萊』。」

「聽著像是個外國人。」諸葛平說。

「嗯嗯，沒錯，據說留言是用非常漂亮的花體字英文書寫的。」山岸看上去非常激動的樣子。

「真好奇啊，那會是什麼樣的人呢？」諸葛平拿過山岸手裡的報紙，一目十行地瀏覽起來。

「我覺得一定很帥，是那種身材高大，擁有亞麻色頭髮和憂鬱藍眼睛的外國帥哥。」

「好傢夥，」諸葛平驚訝道：「莫非山岸小姐喜歡的是這種危險的男人？」

「誰不喜歡呢？」山岸盯著諸葛平，「神秘感、超人一等的本領、完成驚天犯罪的膽魄，這不是很有魅力么？簡直就是現代的俠盜羅賓漢。」

「山岸小姐的心理年齡比看著要年輕呢。」諸葛平揶揄道：「案件是昨晚發生的呀，那沒準現在銀行外面的警戒線還沒拆呢，反正離這裡不遠，你一會交班了可以順路去看看熱鬧。」

「好呀，工藤先生也一起去吧。」

「為什麼我要去？」諸葛平問。「我又不喜歡憂鬱的外國男人。」

「去陪我看看熱鬧嘛，」山岸水汪汪的大眼睛仰望著諸葛平，「反正你白天就是在屋子裡睡大覺，完全沒什麼事情做。」

「不，我只是工作內容特殊而已。」

「特殊？」山岸斜了斜眼睛，「怪不得您晚上經常不在房裡，難道您是那種職業嗎？」

「哪種？」

「就是牛郎啊」山岸說道，「但是你這外貌，恐怕行情不太好吧」

「我們這行不看外貌的，主要靠靈活的手指。」諸葛平說。「而且我長得不算難看吧？」

「雖然你也蠻帥氣的，但是受歡迎的牛郎都得打扮得花枝招展才行。你的裝扮太樸素啦，我建議你可以染個頭髮，亞麻色如何？」

「太誇張了吧，難道還要戴上隱形眼鏡，變成藍眼睛？」

「嗯嗯，」山岸點點頭，「還要藍眼睛。」

諸葛平看了看面前穿著制服，頂著老成的髮型，實際上只有20出頭的少女。

「等我吃完早飯，陪你去現場看看。」

「太好了，謝謝工藤先生。」

在諸葛平悠閑地享用英式全餐早餐時，帝愛金融從高層到中層都在經歷心肌梗塞。

同樣心肌梗塞的還有日本警視廳警視總監佐野真一郎。

本來被下屬一個電話從睡夢裡吵醒，警總大人還是很有起床氣的。結果一聽帝愛金融大廈被入侵，腦後一涼，人瞬間清醒。

身為東京警務力量的頭面人物，他深知帝愛集團，或者說兵藤老傢伙的勢力有多強，不誇張地說，兵藤就是這個國家「暗地裡的首相」。

結果幾個月前，這位見不得人的首相大人竟然稀里糊塗地死了。

警方發動了全部精力，甚至跟黑幫精誠合作，也沒有找到殺害他的嫌疑人。

那個叫「伊藤開司」的傢伙，好像從這個世界上徹底蒸發了，這個人、這個名字、全都找不到了。

也正是因為兵藤的死，現在整個帝愛集團就像是一座壓抑著的富士山，所有對會長之位有覬覦的高層，都在默默地積蓄力量。

而聽說帝愛金融大廈的金庫被入侵，佐野第一個反應是——壓抑的富士山，可能要噴發了。

「所以，我們現在只是知道，入侵者身高一米八左右，男性，其他一無所知？指紋呢，腳印呢？毛髮，體液，動作習慣，逃跑路線，趕緊去查啊，還要我教你們嗎？」

佐野緊趕慢趕在半個小時內來到了現場，問過前期調查情況后，對著現場的一幹警員大發脾氣。

「佐野先生，現在破案雖然也很重要，但是對於銀行來說，當務之急是趕緊把大門打開，取出裡面的現金。」銀行經理犬野一郎不停地擦著額頭的汗水，帶著哀求跟佐野說道：「我們全東京的網點都在等著現金用，運鈔車都已經停在門外了。但是……這塊石頭擋住了金庫入口，再這樣下去，今天我們所有銀行都要停業了，這對我們帝愛金融的聲譽會是巨大的打擊啊。」

說到激動處，犬野一郎拉著佐野真一郎的胳膊，快要把袖子弄開線了。

佐野把胳膊掙脫出來，對犬野說：「請冷靜一下，先不說這塊我們目前無法測定大小的石頭有多難處理。就算我們能把石頭處理掉，貴司的聲譽也早就一落千丈了——從昨天晚上我手下的那些飯桶沒攔住八卦記者的那一刻，您公司就註定成為全東京，不，是全日本民眾的笑料了。我估計，今天白天家庭主婦們和學生們就會把『怪盜雅各布』的故事傳遍日本吧。」

聽著佐野真一郎的大實話，犬野感覺自己像是墜入無底深淵，忽然間他感到眼前一黑，身子一軟，一頭栽倒了地上。

「犬野先生？」「快，叫救護車。」

當諸葛平和山岸小姐來到銀行門外時，看到的就是警車、運鈔車和救護車在門口擠作一團的熱鬧景象。

「警戒線拉得這麼遠，什麼都看不見呀。」山岸惋惜道。

「案發現場的金庫是在地下，本來在外面就什麼都看不到。」

「啊，真遺憾，還以為能夠看到金庫大門被破壞的樣子呢。」山岸說。

「你這是什麼惡趣味啊，況且，那種全鑄鐵的大門，想破壞很難啊，誰會幹那種費力不討好的事情。」諸葛平說。

「誒？不破壞，那要怎麼打開啊，電影里不都是用個噴火的東西燒開的么？」

「乙炔嗎？用來燒鋼製大門可能比較好用，但是這個恰好是鑄鐵大門，用乙炔反而燒不開呢。」

「工藤先生知道得真多！」山岸做出仰慕狀。

「這不都是常識嘛，我倒覺得你的好奇心真是遠超常人的旺盛呢。」

「我對於這種事情就是很感興趣，在繼承旅館之前，我最嚮往的職業是偵探呢。第二嚮往的是時裝設計師。」

「然後呢？」

「然後我父母就去世了，我繼承了旅館。」山岸說。

「抱歉。」

「沒關係，其實托他們的福，我才能到現在依舊生活得不錯，從小他們就在潛移默化地教我經營旅館。而長大之後我也意識到，我並沒有做偵探或者服裝設計師的天分。」

諸葛平和山岸就這樣站在銀行大門前，看了一會熱鬧。

一個地中海的男人被放在擔架上，抬上了救護車。

幾個警員送一位看上去頗有權勢的警官出來，警官上車離開前還把幾位警員罵了一頓。

看了一會，諸葛平忽然對山岸說「你在帝愛金融存過錢么？」

「沒有。」

「太好了。」諸葛平鬆了一口氣。

「工藤先生。」山岸碰了碰諸葛平的手肘。

「怎麼了？」

「我想進去看看，伱有什麼辦法嗎？」她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