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2. ?

292. ?

謝林森也接到了何姐的電話,說她要陪三叔去皖南,家裏的房子,問他要不要託人照看一下?

謝林森沉默了半晌,才問道:「何姨,你是為了我嗎?」

電話那頭的何姐笑道:「你想哪去了,你是你,他是他,我在你家待了二十年了,你三叔是好人還是壞人,我能不知道嗎?我不跟着去,他命就交代在那裏了。森哥兒,我在你家也過了二十年的好日子,從你爸媽,到老太太,再到你,都沒把我當保姆看,你們把我當個人,我也想做個人。」

謝林森鼻子有些發酸,緩聲道:「謝謝何姨!」

「哎,我不在這邊,你們休假的時候,也別回來了,這邊不是很太平。」

「好!」

「錢的事,你也不用擔心,多美和鐸勻都寄了錢過來,鐸勻還寫了一封信,你三叔看到高興的不得了。我在農村待了很多年,農村裏的家務農活,人情世故,我都熟悉著,你不用擔心……」

何姐一樣樣說着,話題的核心,就是讓他不用擔心。

謝林森不覺就濕了眼眶,忽然那邊的何姐也停頓了一下,然後道:「行,那就不說了。」

「啪」的一下,就將電話掛了。

謝林森抹了下眼睛,微微沉默了一會,看時間已經是晚上七點半,就抬腳往部隊食堂去。

打了一碗粥,倆個饅頭,就著一點腌菜,吃了晚飯。

這時候食堂只有稀稀疏疏的幾個人,謝芷蘭正在後面做枱面的收尾工作,她在這邊已經待了快一個月,嫂子並沒讓她當保姆,而是給她在軍區的食堂,找了一份后廚幫工的工作。起初她還有些不適應,但是漸漸的,也學會切土豆絲、胡蘿蔔絲,能夠給剛買回來的動物內臟,做簡單的處理。

隨着在後廚的工作漸漸上手,她也能安心地待在軍區家屬院裏。唯一記掛的,就是尚躺在醫院裏的父親。

她剛把盛菜的鐵盤洗乾淨,就見王嬸子過來和她道:「小蘭,你哥在外頭等着你呢,你把這鐵盤放好,就先回去吧,地我來拖就行。」

聽到堂哥找她,謝芷蘭愣了下,雖然她來了有一個月,但是除了第一天,森哥和她說了句:「你安心在這邊住着,有我和你嫂子的家,就有你的家。」後面的時間,她和森哥幾乎沒怎麼接觸過。

不明白,這時候森哥怎麼會來找她?

謝芷蘭很快想到京市那邊,忙和王嬸道了謝,解下了圍裙,朝門口跑去。

果然見堂哥,正背對着食堂門口站着,輕輕喊了一聲:「森哥!」

謝林森回身來,輕聲道:「今天有點事,耽擱了一會,順道等你一起回去。」

這一句話,讓謝芷蘭頗覺有些受寵若驚,這一個月來,雖然沒和堂哥碰面,但是堂哥的心思,她也隱約猜到一點,大概就是:你在這住着可以,但也只是借住而已,別想我大包大攬的,什麼事都替你操心。

正是知道堂哥的想法,她才會耐著性子,在食堂后廚里堅持了下來,這活雖然有些費體力,但好歹是一份正經又安全的工作,憑這一份工作,她可以在西北軍區家屬院裏,真正地紮根下來。

謝芷蘭有些自嘲地想,如果在她剛來的時候,堂哥就用這副溫和的語調和她說話,她大概是不會逼着自己苦練刀工的。她倒也沒自作多情地以為,堂哥的轉變,是因為忽然想和她展示一下兄妹情,而是冷靜地問道:「森哥,你是有什麼事要和我說吧?」

謝林森沒回她,只是道:「忙好了的話,就先回家吧!」

等離食堂遠些,謝林森才開口道:「我今天接到了何姐的電話,說街道那邊,要求你爸爸下個月就去皖南,何姨準備陪他一起去……」

他最後一句還沒說出來,謝芷蘭就着急道:「那怎麼行,他腿還沒好,就是坐火車都不行……」

說到這裏,忽然頓住了,有些懵地問森哥道:「哥,你剛才說什麼?何姨也跟着去?何姨為什麼要去?她是老貧農出身。」

見森哥默默地看着她,不出聲,謝芷蘭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了過來,是啊,何姨是貧農出身,再革命也革不到她身上來,誰能把她趕出京市?

沒有人趕她,是她自己要去的,她要陪着自己爸爸去下放。

謝芷蘭腦子裏忽然「嗡嗡嗡」的,就算她不是很靈敏的人,也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兄妹倆一瞬間都沉默下來。

深秋的蛐蛐,蟄伏在草叢裏,一聲長一聲短地叫着,聲音嗚咽,帶着兩分凄涼。

快到家屬院的時候,謝芷蘭忽然道:「森哥,這事我沒意見,何姨是在救我爸爸,她救了我爸爸,值得我一輩子尊敬。」

**

周一上午,愛立到單位里,就和師傅說了樊鐸勻的猜測,讓他在漢城革委會打聽一下,看能不能找出許有彬的反常來。

沒想到當天下午,師傅就告訴她,許有彬不僅在舒四琴這裏下功夫,還有漢鋼的負責人劉啟明,測繪學院的學生楊成,華中工學院機械系學生吳黎,還有九一三戰鬥兵團負責人鍾小剛,長辦聯司的郭明唐等。

這些人看似風馬牛不相及,但都有一個相似點,都是漢城革委會的成員。

愛立聽完,都有些驚奇道:「他這樣大費周折的,難道是想進漢城革委會嗎?」

齊煒鳴搖頭道:「倒也不是,但確實有事求到這些人頭上來。」

然後愛立就聽師傅說,是因為許有彬原先所在的四廠,忽然有人寄了一封匿名舉報信到漢城革委會,說他在四廠的時候,收受賄賂,拉關係搞小團體,排除異己,走的是資修路線。

漢城革委會那邊,大概是誰漏了消息到許有彬的耳朵里,他就開始部署,希望能為自己多爭取幾票,到時候會議上討論起來,多一個主張不追究的人,他躲過這一劫的概率就更大。

事關自己的命運和前途,許有彬可不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來。

「師傅,那你有沒有打聽到那邊的口風啊?這事會不會就輕拿輕放過去了啊?」

齊煒鳴道:「現在還不好說,這事現在歸革委會副主任秦力在管着,就看他想不想動許有彬。」

秦力的名字,沈愛立這兩年也陸續聽過一點,在漢城革委會裏,最冒頭的是漢鋼廠的人,其次是幾個學校的學生,秦力算是溫和派的,許有彬的事落到他手裏,運氣好的話,真是能躲得過去。

而且秦力這人,雖然不激進,但是黨性很強,所以許有彬只能旁敲側擊地找人敲敲邊鼓,不敢明目張膽地去找秦力求情。

釐清了裏面的關竅,愛立才道:「師傅,那他拉攏舒四琴,肯定是希望舒四琴當到時候在會議上,替他辯白幾句,我們阻了他的計劃,他心裏怕是介意得很。」

齊煒鳴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你管好部門裏的人,讓他們行事嚴謹些,別給人抓到了把柄,特別是鄭衛國,他現在擔任清棉車間的主任,和許有彬的意圖,是有直接衝突的。」

「好,師傅,我一會就去和他說下。」

倆人還沒聊完,林青山過來通知他們,清棉車間出了狀況,接連好幾台豪豬打手冒火星子。

愛立和齊煒鳴對視了一眼,沒想到意外來得這樣快,愛立皺眉問道:「查出原因了嗎?」

林青山道:「我和鄭衛國一起排查了下,有打手軸頭繞花起火,也有刀片在抓棉時,碰到了棉包中的金屬雜物,還有兩台是電線絕緣體破損,剛才孫副主任聽了情況,已經過去了,讓我再和沈部長彙報一下。」

愛立道:「行,我們也去看看。」這一下子四五台機器故障,這是要車間停產啊?

幾人到清棉車間的時候,孫有良帶着鄭衛國、金宜福已經修好了繞花和刀片異常的機器,只剩下電線絕緣體破損的兩台,正準備斷電。

愛立問鄭衛國道:「影響今天車間的任務進度嗎?」

鄭衛國道:「發現得及時,大家都幫忙,進度影響不是很大。」

愛立道:「你們先修,這幾台機器是誰看着的?」

輪班工長把三個操作工帶了過來,其中一個瘦高個正想開口辯解,沈愛立直接擺手道:「事情是怎麼一回事,你知我知,全部記過一次,如果再有下次,不管是誰來求情,都直接領着鋪蓋回家去。」

瘦高個不滿地嘟囔道:「哪個操作工沒犯過小錯,再說這機器出問題,也不一定就是我們的原因啊?」

沈愛立冷冷地看着她,「機器出問題,我們機保部可以修,人心要是出了問題,我們機保部可不會管。」

瘦高個又低聲道:「沈部長你年紀輕,可能見得少,許總工都說機器出事是常有的,讓我們遇到了不要緊張,向車間主任和技術員報修就行,我們幾個都是第一時間報修的,一點沒有耽誤,您怎麼能說我們心壞了呢?」

愛立心裡冷笑,原來是打了這個主意,以為及時報修,大家就追究不到她們的責任,她甚至都猜到,剛才但凡自己讓她們解釋一下,為什麼機器會出問題,肯定個個都能說個一二三四五六來,讓她想追究都沒法追究,只能吃下這個暗虧。

可是沈愛立偏不如她們的意,揮了揮手,讓輪班工長把車間的女工都集合了過來,讓瘦高個女工,把剛才的話又複述一遍。微微笑道:「你當着大家的面,再說一遍,如果這話真是許總工說的,不是你隨口瞎掰的,我今天就不追究。你要是隨口瞎掰的,今天就走!」

瘦高個的女工,見沈愛立一點都不怵許總工,有些訝異地看了她一眼,見她面色鎮靜,一副真要開除自己的架勢,立即又複述了一遍。

她說完以後,沈愛立問大家聽清楚了沒有,大家都說聽清楚了,就讓人回到了崗位上去,也沒再和她說話,搞得她心裏有些惴惴不安的,但是回想了一下,自己剛才的話,也沒有什麼問題。

下午五時全部機器都恢復了運轉。

但是在周三的例會上,許有彬仍舊點名批評了鄭衛國,說四五台機器同時出問題,肯定不是一個偶然的情況,說明平時對機器的檢修和維護工作都沒有做到位,車間主任有玩忽職守的嫌疑。

鄭衛國坐在台下,窘得面紅耳赤。

沈愛立聽見許有彬這麼不要臉,玩栽贓陷害的一套來,心裏有些不齒,耐著性子,聽他說完,站起來道:「許總工,雖然您剛才的話,說的在理,但是我仔細想了一下,和您先前的話,是前後矛盾的。」

許有彬給她這話搞得莫名其妙,正皺着眉,就聽沈愛立又道:「那天我去問情況的時候,人家女工們都說了,說我年紀輕,見識少,機器出問題是常有的事,還說這話是您說的。您看,女工們得了您的令,都說機器出問題不是大事,到鄭主任這裏,怎麼就成了大事呢?」

許有彬眉心一跳,沈愛立這是明著說,是他安排的女工們故意損壞的機器!

立即不悅道:「沈主任,你可不要隨意給我扣帽子,我怎麼會說機器損壞是常有的事?生產是大事,一點馬虎不得,誰要是在生產的事情上馬虎,就是拖建設社會主義的後腿,這是原則問題!」

他說得義正嚴詞,字正腔圓的,沈愛立接話道:「許總工,整個清棉車間的同志,都可以證明,您說了這話,是您和劉小霞說,機器損害是小事,讓她不要害怕。她可不就壯了膽,不把這事當一回事兒了。」

許有彬正準備駁斥她,但是對上她篤定的眼神,忽然反應過來,沈愛立這是借力打力,這劉小霞大概一時不慎,在她跟前露了口風,聽她的意思,整個清棉車間的人都知道了這事。

這個年頭,工人的力量可不容小覷。再對峙下去,對他未必有利。軟了聲調道:「這話是個誤會,有些工人文化水平不夠,領會錯了意思也是有的。我還是那話,生產是咱們廠的頭等大事,馬虎不得。」

緩了一下又道:「但是剛剛沈部長的話,也給我提了個醒,人無完人,同志們有時候疏忽或者是顧及不到,也是人之常情。我希望,大家都盡量克服自己的短板,把工作做完滿。畢竟,要是耽誤了生產進度,我這個總工程師也得被問責。」

等散了會,許有彬額上直冒冷汗,想不到這個沈愛立,年紀不大,膽子倒夠大,直接和他在例會上撕破臉來,要是她忍氣吞聲,他還可以藉著總工程師的名義來壓機保部一頭,但是真硬碰硬的話,他也不敢保證,自己能夠全身而退。

畢竟,現在漢城革委會那裏,還壓着一封關於他的匿名舉報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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