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九泉瀑布
三個月之後。
「老和尚。到了嗎?」
翻過了一巒山頭,揉了揉,痛得起了水泡的腳板,小雲羲埋怨的唉氣了。
此一路上,他也不曉得問過多少遍了。
「阿彌陀佛!」
「緣到,即可到也。」老僧慈笑布施,點了點頭,深沉的目光望了一眼群山的盡頭后,回答道。
「緣,又何時才到呢?」他氣憤的追問住。
「因生,則緣到也。」
「又何以因生呢?」有些慪氣了。
「念起,自然因生。」
「又何以念起呢?」他倔氣的問。
「情生,則念起也。」
「哼哼!你們出家人,不是四大皆空了嗎?什麼時候有了情的!」
終於,捉住了老和尚的小鞭子似的,小雲羲憤哼地逼問上,道。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四大皆空,浮屠也。出家之人,凈六根,修四諦,菩薩行之;方可征,四大皆空也。」
嘆了口氣,緣覺和尚雲釋了一番,打坐而下,入定,默默的去念他的經了。
「無趣!」
埋怨了一句,他搖了搖頭,如斗敗了的小公雞,無趣地走開了。
時下,已入了初冬。
峰巒上,清晨的寒氣微重,山頂上凝了一層的白霜,陽光下晶瑩如爍。
半巒的山腰以下,望遠入目,已是一片的枯黃了,能見到的綠意,也只有松和柏了,那幾株紅楓也頗是惹眼的,小雲羲卻也無心去欣悅了,蹲在一溪水旁,獨自自地生住悶氣。
漸漸的,望著水影中的倒映,他一時發怔了。
一個潤圓的小光頭,從水映中隱隱約約的清晰了起來,肌膚白皙,眉目格外的精緻,宛若山水畫的意境中走出的氣韻,格調清秀,又不失文雅,脂唇齒白,活脫脫的一枚佛門的玲瓏小沙彌。
他,不是未見過自已的容貌。
但,如此清秀的神韻,脫俗、文雅,玲瓏如畫的面孔,卻讓他感到格外的彆扭。
說來也怪,那佛門的青花瓣舍利子實在的神異了,念訟起心經時,一片清涼流遍了全身,十天來他就能下地走路了。
而且,體膚上燒焦的瘡疤,譬如剝落的蛋殼蛻下了,露出白皙的膚質來。
咕嚕!咕嚕...
一陣肚子叫的聲音,傳出。
「唉!」
他原本也以為,和尚本應該只管自已念經的。現在想,是因為餓極了,才要去念的。不然怎樣?要是動了心,惹了禍害,就是不能四大皆空了。
他匆匆地跑了回去,見著乃在打坐的老和尚,便嚷起來了。
「老和尚。我餓了!」
靜默中入定的緣覺和尚,收了禪修,從舊袈裟內摸出幾個的山棗來,通紅的發亮,他一把抓過,咬在了嘴裡。
幾個的來回,就已經吃的一乾二淨了。
但,肚子裡面似乎仍是空蕩蕩的,他也不去想了,因為越想越是飢餓的。
三個月來,一直在群山中走轉,他已經很久的未有一粒米飯,下腹了。
他懷念著!
懷念自已的家,懷念俞鎮上的小吃,懷念裕豐客棧。
無奈,也只得如老和尚一樣。開始,念經了。這樣,就會忘卻掉一切的飢餓與煩惱了。
……
七日後。
一巒壽綠的秀峰,映入了眼瞭,高聳偉岸,常年翠林長青,彷彿忘了四季。
在別的峰戀的山頂上,仍是一片皚白時,它就成了群山中獨立的鶴了,於群峰中格外的惹眼。
水也是暖和的。
一騰騰的白氣,從山頂的泉口升煙冒起,入了空中也就凝成了一團團的雲,籠在了山周外,像是在給山巒的獨秀又添上一匹雪白的紗巾。
使之,顯得更加的神秘了。
「他...會來嗎?」
在此座山巒的前方,屹有一峰小山頭,于山頂的樹蔭中一片突起的岩石上,有一名穿白色儒服的男子,忽然間開口,問起。
他背著長劍,身影拔直,望了望東方啟昇的初陽,又默然了。
「出家人,不打誑語。」
「他...會來的?」站在背劍男子的身側,一個著太極八卦淺藍袍的道人,似答似問地應道。
此人,面如冠玉,絡腮鬍,右手上攬著一掛拂塵,揚了揚,好一個顏色祥和的美髯男子。
半響后,他左手探出掐指一算,微微一笑,雙手就背在了身後,望向東方的初陽。
也同樣的,沉默了起來。
日漸漸的升高了,山野間的涼風,也吹了起來,輕輕的拂動著兩人的衣角。
半日過後。
「老和尚,你走快一些!」
一個小孩催促的聲音,從微風中悠悠的傳遍了山野,來回的應盪著。
站在岩頂上,沉默良久的二人聞聲,眼光一亮,相視的互看了一眼,臉上流露出少許的激動之色。
接著,美髯道人左手掐指一算,開慰的一笑,點了點頭。
「是他!」
說著,兩人身影一動,化作兩道清風向著山下飄然,落去了。
「這就是你說的劫難嗎?」小雲羲指著瀑布高掛的青山,疑問道。
「是的!」點了點頭,老和尚認真地答著。
「此山,青蔥活水,秀來呢!」
「還會吃人不可?」他沒好氣地,嘟囔了一句。
漸漸地,走近了山巒。
一匹澎湃又有力的聲勢由遠及近,轟轟震耳,天空中有九道白色的銀川掛出垂落,如煙似霧,白茫茫的水銷在空氣中碎落珠連,最後才插入到山底下的仙池之中,匯成了一曲。
霎時間,在明媚的陽光下,洋灑起了萬道的虹橋彩光來,七色的繽紛映繪,似開了屏的孔雀,美艷而動人。
小雲羲痴痴地望住,心也似醉了。
突然,白茫茫的水霧分開了,七彩的虹橋上托出了兩個人影,凌空的踏步而來。
「神仙!」
兩個字在小雲羲的心頭上湧現,他驚呆了。
不時,仙氣已臨然而至,他用盡所有的眼力,去一睹仙人的風姿。
一襲飄飄的白衣,神釆剛毅,背長劍的儒仙。
一掛拂塵了俗世,風揚美髯,冠玉道仙。
「兩位,有禮了!」二人落到了近前,行了一禮。
「在下齊秋伯,乃浩然書院的一介寒儒,見過二位。」
「不知大師何故,到此九泉山?」背長劍男子雙手鞠了個儒禮,緩緩的問來。
「一名野道,卜運算元韓東清。也見過二位了。」美髯道人手執拂塵,恭了恭。
「阿彌陀佛!」
「老僧法號緣覺,一名行腳和尚,來自浮蘭尼國的伽藍寺,此來化解一場劫難。」
「不知二位仙修,在此。打擾了。」
見到了仙神的二人,老和尚也不驚覺,雙手合拾的施了個佛禮,鞠問道。
「伽藍寺!」聽聞老僧來歷,二人眼光一悚。
「緣覺大師,慈悲哉!」
「浮蘭尼國離此不下萬里,大師竟步途而至。」
「野道,嘆服也。」
「咦?此位小師傅是…」卜運算元釋說著,見躲在緣覺和尚身後,不時還探出頭來觀看他們的小雲羲,疑惑的問道。
「此位楚小施主,乃是俞鎮人氏,途中結緣才相伴而來。」老和尚回望了一下,慈笑的一說。
二人點了點頭。
后,互望了一眼,心緒難抒,卻生出一臉的惆悵之色來。
「實不相瞞!」
「我二人於此,也有數日之多了。」
「深知山中魔障之厲害,二人實不敢獨自潛去。」
「小生曾聞,迦藍寺乃除魔之聖地,不知大師可有破魔之法?」背長劍的齊姓男子心性耿直,一語明言的道開了。
「無妨!」
「老僧於寺中參禪,得吾佛啟示,蒼生海外魔劫欲動。」
「特於本寺內,取了三件法器前來,希望能化此一劫。」慈笑的一施后,緣覺和尚一言明道。
又默然地,開始念起他的經來了。
「山中當真生出了妖孽?」
聽聞三人對話,小雲羲神色慌張了,從緣覺和尚殘破裟衣下探出頭來,害怕地問道。
「呵呵!」
「此山名為九泉山,頂峰上有九大泉口,泉流而下,落成遠近聞名的九泉瀑布。此乃,奇一。」
「奇二,此九泉布局,吻合九五之尊的風水走勢,山底湖光之色築擁紫薇帝星。堪稱,帝皇墓穴之寶地。」
「在此山中葬一帝皇,可保千年基業不衰。」卜運算元一手挽著拂塵,一手撮著鬍鬚,喃喃自語地說著。
「奈何,人心不足兮!」他莫名的,嘆了一氣。
「三千年前,嬴國之君,曾一統北淵大地。修地宮於九泉山,伐百萬黎眾,屠絕千萬生命,但求長生一夢,終成禍害。」
「這麼說來,九泉山之禍是那帝皇引起的了。」點住小腦瓜,小雲羲豁然的說道。
「呵呵!你這小娃兒,到顯聰慧。」卜運算元略微的妙嘆,贊一聲。
「我叫楚雲羲!」他抗爭著,嘟囔一句。
「那地宮的入口,便是在此池水之下了。」
說著,卻見他挽住拂塵的手,向瀑布的池潭內一晃。
「起!」
池面上,激流洶湧的水浪翻滾,紛飛四散的驚滔衝天,水和霧渾亂,扭成了一團,也分不清個孰是誰非。
然而,卻在如此一聲的輕呢下,池水的水面向兩邊分開了,一道筆直的泥石道顯露出來,穿過了池的中心,到達了彼岸盡頭的岩壁下,山峰中的第五匹大瀑布的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