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五章

第一二五章

馬福全聽縣長問他,顧不得擦拭臉上的汗水,趕緊上前一步答話。龍長興問其來意,馬福全只好原原本本地把上午發生的事情告訴他,不無氣憤地將陷害之人咒罵一通。

龍長興聽了心頭一顫,這是自他上任以來東成發生地第一例此類事件,下意識地重視起來,臉sè越來越難看。丁慶辰勸馬福全道,現在是大家都平安無事已是不幸之中的萬幸了,今後只要看好門戶,莫讓宵小得逞就是了。

「慶辰,這件事你怎麼看,交給jing察局還是交給你們去查?」龍長興摸著下巴上稀疏的鬍髭問道,他在有心藉此考校丁慶辰一番。

丁慶辰沒料到縣長有此一問,身子陡然一個激靈,大腦飛速旋轉,眨眼間便將幾種辦法在腦海中做了得失利弊的比較。龍長興盯着丁慶辰的臉看,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也不催他。

「縣長,這話當着孟家人我也敢說。依職下看,自古以來民不告官不究,既然孟家不告,縣府大可不管不問,這到哪裏都說得過去。不過……」丁慶辰話鋒一轉,身體跟隨龍長興慢慢踱步,一邊察言觀sè一邊徐徐講道,「不過,孟教官與治安軍交情匪淺,更是大家的朋友,出於道義這事我們無論如何應該要管上一管。」

聽到這裏,龍長興扭頭看了丁慶辰一眼說,「慶辰你繼續說,該怎麼管?」

「職下的意思,此事當屬於刑事範疇,按理當由縣jing察局出面才是正管,也符合當下民國法律形制。治安軍這方面不便隨意插手干涉,不然jing局那邊與治安軍會產生矛盾,人家會說我們越俎代庖,出力而不討好,」丁慶辰分析著,心裏也一直在估量孟懷玉在龍長興心中的分量,因此沒有把話說死,「我們只能從旁協助,盡些督促之責。不知職下之言可又道理,還請縣長明示!」

龍長興邊聽邊微微點頭,但並未當場表態。這便是他的高明之處,其實剛剛聽到馬福全說起中毒之事時,龍長興心頭憤怒無比,真想來個徹底搜查,找出幕後主使。尤其是在考察團還沒走的檔口,這件事無疑是給龍長興上了眼藥。出了這種事情,瞞是瞞不住的,他怕與考察團在接下來的談判中再出什麼枝節。不過這些年龍長興修鍊出一些境界,變得遇事時處處謹言慎行。無論何時,他都會先徵求屬下建議。這樣即使將來依言而行,出了紕漏,那自己也代為受過之人可尋。這時,自己再顯出懷柔之情,能拉的話再拉一把,更能讓受過之人對自己感激涕零。

丁、馬二人都看着龍長興,卻聽他喚馬福全道,「好,剛才丁營長的話你也聽見了,這件事情你回去問一下你們東家的意見,一切全憑他自己決斷。」馬福全趕忙點頭稱是,並請求將送來的酒拉回去,說這是東家孟懷玉的意思,怕激ān人之計再次得逞。龍長興默許了。馬福全便退出去找福子,將放在龍府的酒全部搬到丁慶辰的車上去。

待二人收拾停當,丁慶辰便從龍長興屋裏走了出來,看上去臉上頗為得意。把馬福全送回酒坊之後,丁慶辰沒做片刻停留,便直接開車向別院駛去。鑒於孟家酒坊出現的問題,龍長興覺得有必要對在別院執行安保任務的王玉柱等人提些jing告,在考察團離開之前不能有絲毫大意。

在馬福全出去的這段時間,孟家父子與大掌柜三人商量出一個挽回名譽的辦法。都說「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更何況是三個聰明人。經過三人仔細分析其中利弊,大掌柜的提議成為最終選擇。但孟懷玉不想僅僅把酒倒掉就算完,他要利用這次危機做點文章。

不單要倒,而且要公開倒,讓東成所有人都看着孟家酒坊把所有的存酒都倒掉。同時向東成百姓敘說此次遭激ān人陷害的全過程,雖然不能公開指名道姓,但總可以藉機影shè。如此一來不但能挽回酒坊的名譽,也算是對所有針對孟家酒坊的人一個有力的回擊。又商議片刻,計劃算是最終定了下來。

馬福全把帶回來的六大壇高粱酒全部堆在院中,之後才向孟懷玉來稟報,說送出的酒已經全部追回來了,而且龍長興並沒有喝酒,所以算是比較幸運。馬福全喝了杯茶,接着把龍長興的話原封不動第轉述給孟家老少兩位東家聽。但他不便發表意見,於是說完之後便沉默了。

孟遠山聽完馬福全的敘述,感覺龍長興此人的確不容忽視,他的心機和作風給他的感覺並不像一位出身行伍的莽夫,而是一個久居官場的老滑頭。稍作思考,孟遠山決定不報官,理由是自古以來報官所要花費的更要多,而且報官的結果是把所有的矛盾明朗化,卻不一定能得到一個好的結果。不如暫且隱忍不發,待將來有機會之時再行之。

大掌柜的也是經歷過風浪的人,因此孟遠山一提出來他便舉手贊成。孟懷玉則不然,他畢竟年輕氣盛,感覺有龍長興和治安軍這幫弟兄在後面支撐,一定能為自己爭取到最好的結果。他覺得自己在東成雖然還未立住腳跟,但已然不是剛進城的鄉巴佬了。經過這些ri子的培養,自己在治安軍中的人際路子也算是鋪開了,因此盡可以拿來一試。

「懷玉,」大掌柜的終於忍不住說話了,「你還太年輕,這裏面的道道畢竟不如我們這些老傢伙看得明白。你要知道,官匪一家,官官相護,最後都是老百姓吃虧,這樣的事情在咱們身邊還少嗎?」

「可我們不是沒有背景的啊,遠的不說,單單林家不就足夠了么?」孟懷玉爭辯道。

「林家?」大掌柜的不以為然,「好吧,就算林家肯出面,那也未必斗得過這些小人,有道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啊!」大掌柜的站起身來,背着手在屋裏走了幾步,來到孟懷玉身邊,右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繼續說道,「懷玉,你是我看着長大的,在我心裏你跟我自己的孩子沒什麼區別。況且我又是你的業師,所以有些話我就要說得重些了!」

孟懷玉抬頭看着大掌柜的一張慈愛的臉,誠懇地說道,「一ri為師終生為父,您老就直言吧,我能受得了!」

大掌柜的說,「你還記得當年我送你的那十二個字么?」

「記得,懷玉一直牢記在心,」孟懷玉肯定地點頭,但也同時疑惑恩師究竟要說些什麼。

「那你說說看,我想聽聽你現在對這十二個字有什麼新的理解。」

孟懷玉稍微想了想便開口道,「恩師當年說的十二個字乃是:生死道術義利取予方圓常變,從商之道亦是生死之門,從商道則要走正道,以實、德服人,貨真價實童叟無欺,否則徒耍些小伎倆終究會墮入死門。從商者要心懷仁義,不能見利忘義,義利相濟便是正道,也是從商者的本分。從商者,調劑餘缺,活絡各地之間物品流通,此乃商之德。而以此賺的的利潤便是本分之內應當應得,反之則是荼毒民眾,亦自取滅亡者。從商之道,需居安思危,有事之時必要鎮定從容,方有應對之策;事業順利,無事之時,也要見微知著,將有害商道的一切消滅在萌芽狀態。」

他一口氣把當初恩師手抄下來的一段話背誦了出來,這麼多年來他也一直在參悟,因此記得清楚說得流利。大掌柜的聽着頷首微笑,卻打住了孟懷玉要繼續說下去的話頭,擺擺手道,「懷玉,今天不是考你的課業,也不是讓你背誦為師的教訓,而是要看你怎麼參悟。你確實背的不錯,但我還是想知道你現在對於方圓怎麼理解。你好好想想再回答,不要着急。」

「老師,您讓我說方圓,可這跟這次的事情沒什麼關係吧?」孟懷玉依然不解地看着恩師。

大掌柜的搖搖頭,瞪着眼睛看着面前的學生,表情有些不悅。這一點很快就被孟懷玉看到眼裏,他立刻感覺到,自己剛才脫口出誤。既然恩師讓說,那肯定是有關係,而且還有很大的關係。孟懷玉有點慚愧地微微低下了頭,腦子裏開始搜索當初恩師教他是所說的那番話。

孟懷玉有個優點,自己感興趣的事情,只要聽一遍或者看一遍便能出口成誦。因此當時的有關記憶被他迅速調動起來,呈現在腦海中。記得當時恩師說過,方是規矩,是原則,這是每個人都需要的,對於從商之人更要緊;而圓則是遵循原則,遵守規矩的方法最終實踐原則的方式。

當他把今天發生的事情和這兩個字結合起來的時候,孟懷玉恍然大悟。父親和大掌柜的說得沒錯,與其跟這些小人在一些細枝末節上糾纏不休,徒耗jing力,倒不如塌下身子來扎紮實實地發展自己。發展自己的實力,這是不可動搖的原則和規矩,而不與小人纏鬥,看似軟弱,但無疑是眼下最好的方式。對方多次找茬,讓自己財物、聲譽受損,若是己方沉不住氣,大大地折騰一番,便正中他們下懷。小人正好繼續耍他們的詭計,與自己斗下去。而自己則失去了最佳的發展時機,被拖入無休無止的爭鬥中。這樣算下來,不爭便是爭。當然,不爭一時之氣,便讓這些小人的力道毫無着力之點,被不爭的孟家酒坊化解,久之他們也會厭煩。

想通了這些,孟懷玉高興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叫道,「老師,爹,我想明白了!想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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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行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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