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一章

隨着竹板的節奏，門外響起一段事先編好的唱詞，人多卻並不雜亂。眾口同聲，讓孟家酒坊門外又熱鬧起來。鐘樓廣場上的人也被吸引了過來，逐漸在門口圍成一圈。

林世榮聽着聽着，臉上現出了微笑。孟懷玉和父親這站在桌旁，一時間不知道出了什麼狀況。

「老弟，懷玉，咱們趕緊去門口迎接一下吧，」林世榮對二人道，「東成里最大的官兒到了！哈哈！」說着拉着這父子二人向門口走去。

孟懷玉剛到門口，便一眼認出了坐在轎桿上的人。那人正是懷玉初到東成便拜會過的丐頭「花子賴」。他還未及開口，林世榮已經迎了上去，打躬道，「老朽林世榮，這裏有禮了！」

花子賴趕忙從轎桿上滑下來，還禮道，「沒想到林老爺子也在，花子賴唐突了！」他面朝林世榮向後一擺手，打快板的那群乞丐立刻安靜了下來。

這位花子賴雖然依舊蓬頭垢面，卻連林世榮都不敢怠慢，足可見其在東成影響之大。孟懷玉有些懊惱，算計了半天到底還是把這位神仙給忘記了，不知道花子賴接下來會有何動作。心中懊惱，孟懷玉面上卻沒表現出來，只得硬著頭皮上前道，「未及遠迎，爺叔贖罪！」

孟遠山畢竟見過世面，他看林世榮對來人如此恭敬，又看那人相貌打扮，立刻便猜出幾分，因此孟懷玉話音剛落，他便接上道，「小兒初到貴地不懂地方規矩習俗，適逢小店開業，諸事繁雜，若因此有所怠慢，請尊駕莫怪。」他邊說邊施禮，面sè不改，體態動作大方而又得體。

花子賴原本就不是來惹是生非的，這時又聽孟遠山如此說話，面上笑容更增一分，忙回禮道，「想必您便是孟老先生，果然是豪傑模樣，難怪這位小兄弟能有一副俠義肝膽。老先生不必客氣，花子賴只是聽說貴號今ri開張大喜，所以才帶領眾家弟兄前來，給老先生賀喜的啊！」

孟遠山看他雖是一身江湖習氣，卻未有絲毫冒犯之意，頓時心裏放鬆下來，看了看林世榮，掌心向上指著花子賴道，「這一位，還要勞煩世兄給介紹一下了。」

「孟老弟，這位就是東成丐頭，人稱『花子賴』的便是他了！」林世榮笑着為二人相互引見，接着便把花子賴領進後院，像在自己的林公館一樣吩咐酒坊的夥計到柜上取來喜錢和備好的酒，交給花子賴。之後便與孟遠山二人一同陪他坐在靠門的一張桌子旁，笑談一番。門口的竹板聲又響了起來，唱的無非是一些吉利的話兒。孟懷玉命人取了些新酒分與眾乞丐吃，並打賞了些銅錢。

不一會兒，花子賴便起身告辭，返回到店門口，揖別孟林二人時道，「今ri與二位談的舒暢，酒也吃得高興，我們兄弟向來是吃百家飯，東西拿不出手，只有這個還請孟老先生收下！」說着便從懷中掏出一本已經破爛不堪的古書。那書被火燒掉了一角，封皮上的字跡也已經模糊不清了，但看得出花子賴對此物很是珍視。

林世榮見孟遠山和兒子兩人猶豫着沒有去接，趕忙上前雙手接了下來，口口聲聲道是能來捧場便是給了他面子，又說這酒坊也有林家的股份，請花子賴以後多加照應之語。

花子賴卻不賣他人情，爽直道是沖了孟懷玉的面子，根本不知道這酒坊還有林家的一份子，不過以後若有用得着的地方，盡可以招呼他。這下倒讓林世榮和孟遠山二人有些納悶起來。

只見花子賴臨走時，特意拉了孟懷玉的手走到手下眾丐面前，讓他們認準這張臉和面前這個鋪面，其用意自不必說。

孟懷玉臉上一直陪着笑，這時心裏卻一團亂，不知道如何應付，只得說些四平八穩的套話。花子賴一個手勢，手下眾丐立刻四散開來，不一會兒便走散在大街小巷之間，他自己則坐上轎桿仍回到棲身的破廟中去。

林世榮看着花子賴消失在街口，趕忙把孟懷玉叫到身邊問道，「懷玉，這花子賴你沒有提前去拜會嗎？他說是沖你的面子，這是何故？」

孟懷玉先道是的確忘了請他，之後皺着眉頭想了又想，猛然間悟到，「莫非是前些ri子送他那副棋子的緣故？」孟懷玉想到這兒趕忙把第一次拜會花子賴的情景敘述一遍，並特意詳細地描述了一下當時蔡秋生拿出的那副棋子。

林世榮聽了不禁搖了搖頭，嘆息道，「懷玉啊，你可是吃了大虧了！據我看，老蔡家那副棋子定是到代的古物，說不定是哪位帝王御用的。先不論那玉質如何完美，只說是它能夠完整地流傳下來，也實屬不易，若是論價錢，恐怕整個東成縣都未必抵得上它。況且從你的描述看，那玉質定然是萬里挑一的，真是不知道這蔡秋生是如何得到的。守着如此寶物卻不知，也是世間一大遺憾啊！」

「是嗎？」孟懷玉驚愕道，「一副棋子能有這麼值錢？怪不得當時我看他眼睛都直了！」

林世榮心想，那寶物落到花子賴手中，以後不知會不會散失，再也湊不齊了。想着覺得遺憾，因此他不住地搖頭，順手把花子賴留下的古書交給孟懷玉。

孟懷玉知道林老爺子愛下棋，卻不知他對棋具也是倍加珍愛。平ri除了習武練功，林世榮只有下棋這麼一個愛好，而由此發展到對棋具的喜愛。家中最值錢的便是他chayexs.com.chayexs.com收藏的一副又一副各種材質、大小不一的棋具。

「也罷，就算它價值連城，但送出的東西豈有要回之理，」孟懷玉不以為然地說道，接過林世榮遞過來的古書，邊走便翻看了幾頁。只見書中內頁附了一行小字，想來是後人為了修補古書的缺失添上去的，其餘的便是些歪七扭八的符號。起初孟懷玉沒把它當回事，心想這花子賴怕是為了還人情，才拿了本破書來糊弄事的。

可林世榮不經意間瞥了一眼，立刻引起了他的興趣，便向孟懷玉要了回來坐在一旁仔細地翻看起來。過了片刻，林世榮忽然呵呵一樂道，「懷玉啊，你不算吃虧，不算吃虧啊！」

孟遠山先說道，「世兄，這怎麼說？」

林世榮拍了拍手上的古書道，「老弟，這是丐幫傳下來的一本符記大全啊！」

「符記？」孟懷玉愕然，「這又什麼用，難道花子賴他們還會畫符來驅鬼辟邪么？」

「誒~這你就不懂了，」林世榮慢條斯理道，「丐幫有上千年歷史，一直用自己特殊的方式進行溝通和交流，外人從來無從知曉，靠的除了口口相傳的秘語切口，還有就是這些符記。」

孟懷玉為林世榮捧上一杯茶，聽他繼續講到，「丐幫的符記便是丐幫弟子的護身符。走南闖北地丐幫弟子難免會遇到難事，這時只要在可能有幫中人經過的地方留下相應的符記，便可以得到幫助渡過難關，甚至是生死劫難。」

「原來是這樣啊，」孟懷玉如開茅塞，旋即笑道，「可他送我這些有什麼用，總不會是要收我去做丐幫弟子吧。」

孟遠山擺了擺手道，「懷玉你這可就誤會了他的好意了，江湖上有雲『寧贈十兩金，不教一句chun』，花子賴既然肯把這符記的書交給咱們，便是說已把孟家看成了自己人。這書將來肯定用得上！」

「你說得對啊，」林世榮插言道，「花子賴能親自登門道賀，還肯把丐幫符記之書拿出來，看起來確實很看重與你的這番交往啊！」

孟懷玉聽他這麼一說，頓時感覺花子賴這人情還得也稱得上夠分量了。接下來他便想到等事情一忙完，一定還要再去拜會一下花子賴，投桃報李以後才能相處得更加融洽。正在沉思，馬福全急匆匆地進來，貼在孟懷玉耳邊小聲說了一句。孟懷玉面sè忽變，騰地站了起來，大聲道，「怎麼回事？現在怎麼樣？走，去看看！」

孟遠山見二人一反常態，趕忙問道，「懷玉，福全，出了什麼事？」林世榮也站了起來。只聽馬福全道，「先前來的馬三爺突然暈倒，口吐白沫不省人事了！」

「走，快！快過去看看！」孟遠山催促道，一邊說一邊搶先一步跨出門去。

四人來到院中，只見林家人已經圍了過去，七嘴八舌地出著主意。孟遠山撥開眾人，來到人群中間的空地。馬三爺已經被抬到院中樹下，正有一個夥計在旁邊掐着他的人中，另一個一邊不停地用手為他扇風，一邊用毛巾擦拭他口鼻中流出的污物。

而馬三爺依舊人事不省，臉上沒有一絲血sè，手腳不住地抽搐著。看上去他全身的肌肉都已經像石頭一樣僵硬了。

人群中有人說道，「馬三爺不會是發了羊角瘋了吧？」此話一出立刻有人贊同道，「看他這樣子很像，可是羊角瘋也沒有這麼長時間的啊！況且以前從沒聽說過馬三爺有這種毛病。」

「不然還是趕緊送醫院吧！」

「是啊，再這樣下去他就緩不過來了，快！」

林世榮大吼一聲道，「都給我住嘴！散開，散開！」待他走過來，人群為他讓開一條通道。看着面前的情景，林世榮對孟遠山道，「老弟，快讓人套車，送到醫院去！晚了可真就有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