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九章

第一一九章

黃蛤蟆這一次果然是守時。白府的兩個下人剛到門口,就聽見身後想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轉頭一看,黃蛤蟆正抱着一隻小木盒子扭動着肥碩的身體向白府跑來。

「二位,二位……」黃蛤蟆呼哧帶喘地說道,「怎麼樣!緊趕慢趕算是追上二位了!瞧瞧,白爺託付的事兒這就成了!」他拍了拍手裏的盒子,又神秘地說道,「二位就不想知道知道這裏面是什麼?」

那兩人不屑道,「你黃蛤蟆手裏能有什麼好東西?我們哥倆不稀罕,愛說不說!」黃蛤蟆見那兩人不為所動,張了張嘴,似乎很想炫耀一下,但還是咽了回去,「好,好,我啊也不跟二位磨牙了,還是先趕緊去回白老爺的話得了!二位,咱回頭見,晚上蛤蟆哥哥帶二位去迎chun堂,說好了啊,都去!」黃蛤蟆很大方地邀請道,說這話的時候人已經踏入白府的大門,直奔白啟豐的起居室去。

白府的這兩人看着黃蛤蟆的背影,撇嘴笑道,「這鳥人口氣挺大啊,還要去泡迎chun堂?老爺也太瞧得起這黃蛤蟆了吧!嘁——」

見到白啟豐,黃蛤蟆趕忙把木盒放在身旁,跪地請安。白啟豐一邊拿竹籤撥弄著煙袋鍋中的煙絲,一邊淡淡地說了聲,「起來吧,說點正事兒!東西帶來了?」

「帶來了,您瞧,」黃蛤蟆趕忙爬起來,雙手捧著把木盒子放在白啟豐身旁,輕輕開啟盒蓋,一隻手五指併攏指著盒內的瓶瓶罐罐道,「白老爺您上眼!這些都是小的近來新做的,葯勁兒沖着呢!」

白啟豐抬抬眼皮看了看,一手把盒蓋蓋上,順手推到一邊。這時黃蛤蟆說話了,「白爺,小的這回算是沒有辜負您老,就這半拉月我是把東成的大小山頭都跑了個遍。別說,還真是工夫不負苦心人,還真讓我找著不少!這不昨兒個才配好,今兒個您老就招呼我了,哈哈!」

「這次辛苦你了,」白啟豐吐出一口白煙,臉上露出一抹yin郁的笑容,「黃蛤蟆,咱醜話說在前頭,要是你這東西不靈,可別怪老子手黑。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老子也把你抓回來!」

「白老爺,小的哪敢糊弄您呢!我黃蛤蟆在東成也是說一不二的爺們呢!嘿嘿!」黃蛤蟆趕忙回答道,「您看這……這錢我今兒能帶走么,我……我的意思是白老爺事兒多,我不能老是到府上來打擾不是!」

白啟豐走到床頭處,一彎腰,拉開柜子上一扇小門,從裏面取出一隻沉甸甸的藤篋,伸手進去摸了一番,面上頗有些猶豫之sè。他最終拿出了三筒紅紙包好的銀元,每桶整整一百塊,轉身回來丟給黃蛤蟆。

黃蛤蟆接過去喜上眉梢,嘴裏不住地恭維道,「白老爺就是爽快,給白老爺當差真是好福氣啊!那蛤蟆就不客氣了,不客氣了!」邊說好話邊偷偷拆開一筒銀元的封口,見裏面確實不錯,才收到懷中,「白老爺,小的就不多打擾了,東西您收好了,告辭!」走到門口黃蛤蟆又停住了腳步,轉過身抬頭望着白啟豐小聲叮囑道,「小的多一句嘴,這次的葯可沖呢,量不能大,大了可是要出人命的!」

白啟豐擺擺手不願意再搭理他,「好了,快滾吧,老子心裏有數!只要你遵守約定,真要有事也找不到你頭上。」

「那就好,那就好!」黃蛤蟆說道,「白爺保重,咱們明年再見,告辭了!」說罷轉身朝白府大門走去。

走到大門口,找黃蛤蟆來的那兩人還在院中,見他出來笑嘻嘻地圍上去,打趣道,「黃爺這次又發了財了,不然哥倆兒替你花點兒?」

黃蛤蟆從懷中摸出一筒銀元,用力掰開,把其中的一半丟給二人道,「二位自己去尋樂子吧,蛤蟆就不陪着了!哥幾個,明年再見!」

這兩人接了黃蛤蟆的錢,還要與他打鬧,卻見黃蛤蟆匆匆抽身走了,都指着他的後背笑話起來。這時卻又聽到白啟豐喚他們去,才顧不得再理會,悶頭去了。

孟遠山父子二人邊說邊走,不大會兒工夫便來到瀧河邊,穿過一片片茂密的樹林,來到一處斷橋邊。那橋身早已塌落,只剩下兩岸還殘留着些欄桿和橋面。欄桿頂端刻着些石猴,姿態各異。過了斷橋再向前行,瀧河拐入一處淺灣。淺灣水平如鏡,倒映着藍天白雲,靠近岸邊的水面上雜生些蘆葦、野藕和水葫蘆,把岸邊的水面覆蓋的嚴嚴實實。

二人面前已經沒了路,若要前行只能撥開草叢趟水過去。就這樣又在水中前進了四五十米,終於看到了河崖根部露出一個半米見方的洞口。孟遠山側耳聽了聽,洞內隱約傳來水滴之聲,那聲音時而宏大如駭浪驚濤,時而細碎如連綿細雨,聽得他連連稱奇。

孟遠山指著洞口問道,「就是這裏嗎?」懷玉點點頭。孟遠山捧起一捧洞內流出的水,嗅了嗅,喝下一口,頓時感覺從喉嚨到腹內一陣清涼,一股淡淡的甜味回蕩在唇齒之間。

孟遠山道,「懷玉,果然是好水!」正說着,忽聽東中傳來一陣呼嘯,猶如龍吟,緊接着一股清泉從洞中湧出,直撲瀧河中去。孟遠山看得呆了,「這裏怎麼會有這番景象,真是太不可思議了!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懷玉道,」馬叔打聽到這裏喚作『龍嘯泉』,身後這座斷橋便是龍嘯泉橋,相傳是漢代建造的,後來毀於戰火,之後便一直無人問津了。至於這洞中異象,當地人都說不清楚,只說是洞中藏有一條酣睡的巨龍,每ri里會醒來幾次,就會噴出口中雲霧。而這雲霧便凝結成水滴,越聚越多便成了定時噴涌之勢!」

「真是奇了,你爹我也見過不少名泉,像這般倒是頭一次碰到。這名字和傳說真是太妙了!懷玉,你可知此處是歸哪家所有?」孟遠山聽完兒子敘述,立刻想到了土地歸屬。將來孟家若要在此處興業,免不了要與這地方的主家打交道,孟遠山自然想到了這一層。

「查訪過,但沒有人家清楚,估計是些無主之地,」懷玉指著岸上一片空地道,「爹,你看,若是在那上面建起作坊來,直接打井通到泉脈,豈不是很好?」

「不錯是不錯,不過還是不能大意,雖然現在看似無主之地,等咱一動工,難免會有人跳出來,所以還是要提前做些準備!」孟遠山不無憂慮地沉吟道。

懷玉攙著父親的胳膊,小心翼翼地向岸邊走,一邊回答道,「嗯,爹的擔憂不無道理,我這幾天正在琢磨如何提防。您覺得若是咱們先向縣府申請,把這塊地買下來會如何?」

孟遠山想了想道,「這個辦法好,你馬上着手去辦。這樣即使將來有人主張此地的權利,那時我們也不至於處於被動。有了縣府的批文,官司打到哪裏也不怕!」

「好,那我回去便去找一下龍縣長,儘快把批文拿回來!」孟懷玉躊躇滿志道,「我覺得若是有了這龍嘯泉的水,再加上咱家祖傳的秘方,一定能釀出天下第一品的好酒來!」

「哈哈,」孟遠山爽朗地笑了起來,「懷玉,你有此壯志,爹心裏很是安慰。不過有件事情你可能並不清楚。你外祖家與周家都是釀酒世家,雖然咱周家後來敗落了,但當年的古方卻傳了下來。當年周家的佳釀可是獲准進貢的貢酒呢!」

「真的?」孟懷玉圓睜着眼睛嘆道,「那為什麼後來在孟家溝釀不出那麼好的酒了呢?」

「你這個問題是問到了點子上,」孟遠山捋了捋花白的鬍子,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兩人一起坐在岸邊的草地上,「孟家溝的水釀出的酒,雖說味道也不錯,但美則美矣,卻少了些剛烈!總感覺缺少了些什麼東西」說到這兒,孟遠山眼睛裏閃動着一些耐人尋味的光芒,「直到今天,我才悟到,以前咱們釀出的酒,缺少了一種剛純的酒魂,對,就是酒魂!」

「酒魂?」孟懷玉一半疑問一半思悟,「爹,您說的太好了,是酒魂!」他一把抱住父親的雙肩顫聲道,「爹,我一定要復原周孟兩家的古方工藝,造出天下最好的美酒!一定!」

孟遠山見兒子突然激動起來,也被他的情緒感染了,動情道,「好孩子,真是爹的好兒子,咱孟家、周家一定會帶着美酒名揚天下!好!好!」

父子兩個沉浸在對美好未來的憧憬之中。孟懷玉的眼前彷彿展開了一幅壯美的畫面。他的面前擺滿貼著紅底金字的酒罈,酒坊的工人正忙碌著,把一壇壇的美酒裝上孟家馱隊的大車上。大車的木輪飛快地旋轉,奔向四面八方。酒坊的門前是來來往往的客商,帳房的柜上堆滿了各大錢莊的庄票以及現銀,而他自己則站在高高的屋頂之上,俯視着這一切。

許久孟懷玉才從憧憬中回到現實,眼前依然是九曲瀧河,依然是碧波瀲灧。他輕聲道,「爹,咱們回去吧。」站起身來,孟懷玉深深地舒展了下身體,張開雙臂,長吁一口氣。長路且漫漫,我自從腳下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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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行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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