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望氣
下午五點，天很亮，六月份的蜀城，要到七八點，才會天黑。
靈子偵測儀開開關關一個下午，景雪用實踐證實了一件事，至少以她的手段，無法讓「迴響」再顯現了。
這期間，庄興除了坐在那發獃以外，就是在配合景雪，回復他在地界中遇到的各種細節。
他們對迴響和地界的區別做了討論，認為那隻狐狸不出現，還有景雪沒進入第三層的地界是有原因的，可能不會有第三層了，因為這只是一個殘留的影子。
「剩餘的事情你們幫不上忙了，車在外面，會送你們離開。」景雪送客。
她單獨加了庄興的微信，說之後的研究可能還要庄興再來幾趟，到時候會聯繫他，當然不是白乾，她會單獨付報酬。
庄興聽出來她特意強調了「單獨」兩個字，潛台詞是不要告訴白芷那邊，悄悄的進村，打槍的不要。
至於到底要不要說，那邊沒問，他總不可能自己去提，他又不是卧底。
庄興和童立元一同上車，他還有事情想問問白芷，所以沒有直接回家，來到了正善堂。
六點過的正善堂已經關門了，晚霞的餘暉照下來，到處是橘紅色的光，蜀城依然車水馬龍。
童立元帶庄興去正善堂的膳房吃了晚飯，這裏免費供餐，正善堂的員工都在這兒吃飯，人真的不少，十幾張木桌坐的滿滿的，有一股油香氣瀰漫。
吃的都是些家常菜，白水豆花，干煸豇豆，涼拌雞肉，雖然家常，但味道很好，庄興吃了兩大碗米飯，喝了一碗米湯，他覺得這種瀝米飯比電飯煲煮出來的要香。
吃完飯，童立元去取衣服，庄興則被白芷叫到院子裏的一個小亭子。
白芷坐在圓墩墩的石墩子上，面前放着一碟花生酥。
「嘗嘗。」白芷把白瓷碟推過來。
庄興順勢坐下，拿起一塊放到嘴裏，咬的嘎嘣脆。
「今天感覺怎麼樣？」
「很新奇，景雪所長他們的儀器很厲害。」
「我不是在問你那些鐵塊做的東西，我是在問你對『迴響之地』有什麼感覺。」
「很神奇的一種現象。」
「現象么...這麼說也沒錯。」白芷看着亭外的一灘清水，水中有金色的錦鯉遊動：「我以前還見過一處『迴響』，名為『畫壁』，你肯定會喜歡。」
「為什麼我會喜歡？」庄興不解。
「東壁畫散花天女，內一垂髫者，拈花微笑，櫻唇欲動，眼波將流。」
「此句出於『畫壁』，入壁之人皆可與那艷絕仙女共赴巫山雲雨，你一個心如烈火的男人，敢說不想嘗嘗滋味？」白芷調侃道。
庄興一愣，反應過來一下臉變得通紅，他還是一個純情小處男。
「天下迴響千變萬化，可不止『畫壁』和『梨園』。」白芷點燃沉香絲，拿起煙桿抽了一口：「你未見過的東西，有千千萬萬種，見過地界迴響，你該明了，此間雖有兇險，但也有機遇，我最後問你一次，是去是留？」
微風拂過，將白芷吐出的煙霧吹散，庄興和白芷對視。
「我想留下來。」庄興回答。
「你的父母有沒有教你什麼門道？鍛體之法你可懂？」白芷問。
「不懂。」庄興搖頭。
「符籙降神之法你可懂？」
「不懂。」
「外丹內丹之法你可懂？」
「不懂。」
「那兩個傢伙還真是一點本事都沒有傳給你。」白芷放下了煙桿：「罷了，我既推舉你入書院考試，這便是我分內之事，總得教你入門，你且到我身邊來。」
庄興聽話站到白芷身邊，白芷脫下手套，捏了捏庄興的關節四處：「骨相還算不錯，不過，還真是奇怪，我的判斷應該沒有出錯才對，為什麼你身上的氣，沒有散發出來呢？」
「氣？」
「我先問你一個問題，你，能看見嗎？別人的氣？」白芷頓了頓：「比如說，現在...」
庄興忽然有一種渾身被針刺的感覺，彷彿潮水湧來，將他淹沒，他本能地感覺到一種窒息的恐怖。
白芷周身不再像迷霧一樣了，她爆發出強烈的妖氣，水潭裏聚集起來的鯉魚四散而逃，水面波紋不斷。
根本動不了，庄興第一次覺得自己看氣的能力是件壞事，他強烈地感知到了這股龐大的妖氣，被震的頭皮發麻。
「做過頭了么？」白芷見他這般表現收斂了周身的氣：「一般的道人，到這種程度，才能略微窺見我的氣，你的感知很敏銳啊。」
庄興鬆了口氣：「我從小就能看見別人的氣。」
即便白芷收斂很多，他依然能看到那股可怕的氣，不是氣可怕，是氣的量和質太可怕，白芷並未對他帶有惡意，只是單純地朝外散發，但是，感知到她的氣，就好像自己乘着一葉扁舟在大海中無助漂浮，看不見盡頭，恐懼和絕望就油然而生了。
「從小就能看到？」白芷微微皺眉：「難道一般人的氣你也能看見？」
「可以的。」庄興點頭：「我自小就能看見其他人的氣，能通過氣來大概感知他們的情緒。」
「你好好回憶一下，你父母有沒有教過你望氣之法？」
「應該沒有，我有印象的，我讀幼兒園的時候，就能看到其他小孩子和老師的氣了。」
「難道是天生異眼？」白芷戴上手套，手指把庄興的眼皮撐開，認真地觀察。
她湊的很近，能聞到一股淡淡的葯香和常年吸入檀香、沉香的混合香味，不得不說，她有一張很漂亮很清純的臉。
庄興不禁覺得很害羞，雖然知道白芷是個幾百歲的妖怪，但她的外表卻是個年輕的漂亮女孩，好在他沒忘了和白芷握手那個瞬間，想到那雙白骨森森的手，他一下就把雜念拋出去。
他忽然想白芷對每一個新認識的人都這麼做，是不是為了避免有人因為奇奇怪怪的理由，對她產生愛慕之情。
果然姜還是老的辣，要是沒經歷過那個場景，他覺得他可能就要誕生某些不明不白的情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