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萬更!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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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什麼了,眉頭皺這麼緊。」

一隻手伸過來,撫上他的眉頭,千梓沐拿着筷子的手停頓了下,秀目一瞪,轉而又想到什麼,神色柔和下來,身子后靠躲開。

「小心。」她轉而又扶住椅背。

千梓沐抬頭,正看到她那略顯凌厲的鳳眼裏,淡淡不認可與不悅。

他莫名彆扭,才不相信這個女人會不知道,自己來的目的,對他這麼好?什麼意思?

「準備轎子,回趟皇宮。」

「啊!是。」

「對了。」

陰炙站起身去,瞧了眼接着用餐的千梓沐,又笑着抬頭,「不用準備輪椅。」

「可是——」曦兒表示無法理解,但看着陰炙,盯着千梓沐的眼神,又似乎明白了點什麼,臉色古怪了一陣,「是。」

「你等等。」千梓沐就聽着不對勁了,直接出聲,頂撞性的看過去,「我自己能走。」

「我抱你。」

屋子裏一片低低笑聲,笑的千梓沐兩頰通紅。

簡直是人不要臉無敵,千梓沐深吸兩口氣,鎮定。

今天的計劃完全是臨時起意,所以回家探親,也只是走的皇宮偏門,千梓沐從被抱上轎子開始,就沒有開過口了,免得到頭來氣死自己。

曦兒走在轎子的旁邊,覺得若拋開那層利益關係不談,自家公子,和那個四世女看上去,簡直絕配。

呸呸呸!亂想什麼了,不過隱約想起這次公子出嫁的原因,曦兒還是忍不住有點心酸,如果到時候,皇后與長老們的事真的成了,公子該如何自處。

哪怕會放過陰炙一馬又怎麼樣!曦兒看着天,絞着手帕嘆了口氣,天灰沉沉的,給人一種極度不祥的預感。「昔日一別,居然都大半個月了,才回來一次,皓月駙馬可真是讓本宮好想。」

「少言不敢。」

······

千梓沐恍惚的聽着,從被抱着進宮的時候起,投注在他身上的眼神就沒有少過,他也知道這樣太誇張了,偏偏那個女人一點感覺都沒有,就讓他覺得自己做什麼都矯情。

眼看這時候那女人同皇后寒暄的來勁,他更加的渾身不自在了,又站不起來,愣愣聽着倆人虛偽客套啰嗦。

突然,她就搭上了他擺在桌面的手背,「少言自然明白。」

明白什麼?千梓沐一個冷戰,恍惚的看過去,對上一雙笑意盈盈的鳳眼,「沐兒如此善解人意,知書達理,少言疼都來不及,哪捨得罰。」

「那是駙馬寬宏,以後,這孩子就全勞你多多照拂了,有點小錯誤之類的,梓沐愛面子的很······」

等等!誰愛面子。千梓沐驟然看過去,突然發現皇后看着他的眼神雖是笑的,卻讓人渾身發涼。

千梓沐瞬間清醒過來。

「君上教訓的是,沐兒明白了。」

「嘖嘖!」皇后從座位上起身,一張臉皮笑肉不笑,「還說明白了,看,這就生氣了吧!連叔叔都不叫了。」

「君上此言差矣,皓月皇子臉皮薄,您又不是不知道。」伺候在一旁的張吉嗔怪的瞧了一眼,為皇后滿茶,又走下殿來,為陰炙滿茶。

「謝過公公。」禮貌性的頜首,低下去的眼睛卻冰涼一片,這個皇後身邊最得寵信的公公,可不難查。

「皓月皇子啊!也是老奴看着長大的,沒什麼壞心眼,挺懂事的一個人,君上我看您也別再說了。」張吉又走到千梓沐身邊。

千梓沐說真的,還是打心眼裏,排斥這個公公的接近,哪怕人家並沒怎麼惹過他。

這麼多年,他連皇宮都很少去,多是在山上長大,雖然接觸的陰謀也不少,比起皇宮這個大染坊來,就差了太多。

也許這便是他不喜歡靠近張吉的原因,這個男人身上,能聞到鮮血,很厚重的鮮血。

一個綠衣宮侍突然匆匆跑了進來,神色焦急,又欲言又止,張吉敏感的察覺到什麼,歉意的對皇后與千梓沐笑笑,跟着走了出去。

才一出門,宮侍就迫不及待說話了,這也就讓屋裏的人隱約聽到一些,陰筱茉鬧騰着想過來,說要給千梓沐賠錯。

皇后的臉很不好看,一而再再而三看向陰炙自覺丟了好大面子。

陰筱茉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天才沒錯,但那是對滿天下人,像皇后這個生身父親,哪不知道自己女兒真正的德性。

不然他這麼早狗急跳牆幹嘛!從小就開始給這個唯一的女兒鋪路,那是嘔心瀝血,什麼人都做盡了,如今了——

皇后勉強壓抑著胸腔的不平靜,歉意的看着陰炙,後者明白的起身,「府內諸事繁忙,少言就不多擾了。」

千梓沐頓時眼角直抽,諸事繁忙嗎?虧她也說得出口,那個駙馬府,本身就是遠離朝廷,禁止干涉政事的,能有個屁諸事繁忙。

「那本宮也就不便多留。」皇後果不其然,也聽着這話不舒服,打發幾句,走下去時,像是突然想起,從自己手腕上弄下來一個翡翠鐲子,那翡翠美的泛起一層光影,皇后親手戴在千梓沐手上,「這也是本宮入宮時的嫁妝,這麼多年了,一直帶着,對調養身體有好處。」

說到這裏的語氣很曖昧,皇后突然就笑出了聲,「不用推辭,雖說你出嫁那天,是給了好多嫁妝,但那畢竟是皇上給的,這只是你皇后叔叔的一點點心意,不用太計較,收下吧!我老了,你才是最需要這個的時候。」

「我——」

「好了!茉兒那孩子,總不讓人省心,我先過去看看,不送了。」

眼看皇后的身影走遠,陰炙被這麼吩咐了一句,還真不好跟過去繼續看了,不然就是看皇家笑話,跟着一個宮侍出門,沿途,千梓沐不停地摸着手腕上溫熱的鐲子,那鐲子顯然不是常溫的,很快便涼了下來,而且越涼越刺骨,戴在手腕上說不出的冷來。

千梓沐恍惚明白皇后的意思,是讓他保持清醒。

可是——他摸了摸自己的臉,難道自己沉溺的現象這麼明顯嗎?

這樣一想,竟連旁人的視線也顧不上了,睜開眼看着目不轉睛走向側門的女人,再次提醒自己,她,跟他的世界,本就不該有任何關聯。

「梓沐?」

尖利的叫喊,也不知道這是皇宮那處,兩旁都是高牆,眼下,一個白衣飄飄的身影,正悠悠的試圖從牆頭站起來,隱約從衣衫下暴露出的一張臉,如芙蓉國色,萬花盛開。

千梓沐習慣性的眯了下眼,驚艷了下,相比起來,陰炙實在要鎮定的多,領路的宮侍嚇得花容失色,「殿下,你,你,你你你你你······」

「我怎麼了,為了跑出來,本殿下可是用爬洞的,差點閃到我的腰啊搞沒搞錯,那幫傢伙瘋了嗎?莫名其妙就不准我出去了。」

不知道在自己儲鳳宮關了多少天的陰筱茉怨氣很大,艱辛的在牆頭坐好,看着底下被抱在懷裏的千梓沐,秀眉一挑,這是什麼情況。

「殿下——」

「嗖!」

不等陰炙說完,人就骨溜溜轉着眼睛砸了下來,她倒要看看,這個四姐會怎麼救她。

然她似乎想多了,忘了這皇宮裏多的是人,宮侍第一個撲上來,做了墊子,緊接着四方八面好幾隻手一拉。

她堪堪平衡,頭暈目眩。

「幹嘛啊你們!」這皇宮到底是誰的,一個倆個都不聽她的。

「殿下沒事吧!」柔和的近乎暗沉的聲音,陰筱茉下意識想頂回去,突然覺得熟悉,等等,這不正是好久沒理她的梓沐的聲音嗎。

馬上站好,「梓沐~」

陰炙抱着美人,冷靜的後退一步。

陰筱茉心裏罵爹,看着四姐那張正經的臉,思路一瞬間同曦兒一致。

為什麼父親會把梓沐嫁給她啊!

一板一眼的,一點都不好玩,陰筱茉表示她還記得清清楚楚,從初次見到自己開始,千梓沐就對她有好感,當時她玩什麼,都會帶着他,那段時間,是千梓沐明說過的,最開心的日子。

要不是後來出了那事······

「殿下,皇后在儲鳳宮等您。」張吉一躍而出,恭恭敬敬在旁邊站好,好像又突然發現陰炙她們,忙開口,「怎麼回事了這?」

「沒有,少言先告退了。」

陰炙抱着人,二話不說就離開,氣的後頭的陰筱茉跳腳,你要走就走吧!幹嘛還帶着梓沐啊!

好不容易才見到人——絕不放手。陰筱茉飛身閃出,這皇宮裏,武功比她厲害的,只有千梓畫一個,她毫不顧忌。

「殿下,哎喲~皇后等著了,您,您倒是別再鬧了啊!」張吉無奈的趕緊追過去,顯然輕功和陰筱茉相比也是徒勞的,陰筱茉麻利的擋在陰炙眼前。

「梓沐,去我宮裏玩玩好不好,我,上次那事是意外,我給你道歉了的,你別生氣。」

「殿下多慮了,梓沐從來不曾怨恨過殿下。」

「你說謊,沒有你還躲着我。」讓父親拍那麼多人攔着我,不准我出去找你,連大婚都緊緊盯着我。後面這句陰筱茉沒有說,她還是明白一點的,父親也不想,或者說那態度,分明是非常不想,她與梓沐有過多的接觸。

那天發生那事,連如煙都沒了,好端端的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前一秒還好好的,后一秒就——

以前父親處理她的人時,都是偷偷處理的,就怕被她看到,生氣,那次卻那麼不掩飾的告訴她,只要她敢有任何動靜,有關的人就都會因為這件事而死。

但梓沐是她第一個心動過的人,要她怎麼願意放棄。

或者說作為女皇,連這點自由都沒有嗎?

張吉一瞬間出現在陰筱茉後面,對千梓沐使了個眼色。

千梓沐明白,他不敢多與陰筱茉接觸,不也是被皇后曾今警告過。

驟然抬起手臂,掛上陰炙的脖子,柔順的請求,「今天可不可以不要忙那些事,陪我去上林苑看雪。」

「當然可以。」

陰炙低着頭,似乎很驚訝他突然的柔弱,嚴重瞬間迸發出驚喜,「一切都隨你。」

那種溫柔,溺死了在場所有看到的人。

張吉心一冷,覺得皓月皇子這個方面,有必要在皇後跟前多提提了。

到底也是一個男人,面對這樣的溫柔,臨陣倒戈都是輕的,就怕到頭來會反來陷害皇后。

陰炙抱着千梓沐,繞開陰筱茉走了。

「梓沐,你真的要?」

陰筱茉反應過來,急忙開口阻攔,面色焦急,她不相信,不相信千梓沐會喜歡那個沒情趣的四姐。

她和他才是青梅竹馬,陰筱茉衝破張吉的防線,像瀕死掙扎的小獸,使勁抓住陰炙的衣服,「梓沐,你應我一聲好不好,你知道我最喜歡你的,不管你是什麼樣子我都不在意的。」

「殿下言重了,梓沐如今是四世女的男人。」千梓沐深吸一口氣,逼迫自己一定要把這話說明白,否則,他的下場岌岌可危。

「我不相信。」

張吉衝上前來,「殿下,你冷靜點,駙馬還沒走了。」別在外人面前鬧。

「我——」陰筱茉跺跺腳,才想起來,趕緊觸電一樣把手縮回來,苦惱的盯着自己的腳尖,煩惱的叫出聲來。

「啊——」

張吉面色非常尷尬。

好在陰筱茉並沒有瘋癲多久,像想起了一件重要事情,迅速抬頭,「你等著,我去找我父后,啊,不對,你們走你們走你們快走,別在我眼前煩我。」陰筱茉說得一點腳尖,人影飛快地往儲鳳宮的方向消失,要連一個自己喜歡的男人都得不到手,她當女皇還有什麼意義。

陰筱茉下定決心,很快消失的沒影。

陰炙饒有興味,看着懷裏安然若素的男子,笑得眼睛眯成了線,才轉身離去。

沒看到身後張吉一臉陰霾。

出宮了,轎子還在門口等著,見人走了出來,曦兒掀起門簾,眼神一如既往的古怪,他沒有跟進去,因為身份問題,非宮侍,是不方便初入宮廷的。

千梓沐看着陰炙沒有半點介意的模樣,給自己放好靠枕,然後坐上去,轎子起了,到底還是沒有憋住,問了一句,「太女與我······」

「兩小無猜還是青梅竹馬?」素手伸來,將他額頭邊的髮絲捋順,像對待一塊絕世美玉,深怕一不小心,就有了瑕疵。

「?」

「以後就是我的人,你說這些都沒有意義。」

她坐在最上頭的位置,屁股下鋪的是黃緞,象著着最高的權勢,地位。

可卧槽上輩子最討厭黃色衣服有木有,近視眼八百度的人看所有穿黃衣服的人,都像一坨閃亮亮發光的金子有木有。

沒錢的人傷不起。

如今屋子再富麗堂皇,看慣了的能不產生審美疲勞,聽着四周的恭維,好像坐在這裏的不是自己,她只是個外人。

失魂落魄是重的,沒有人敢這麼說她,反而有幾個人啰嗦,太女怎麼看上去無精打采。

卧槽她這輩子是太女,一國儲君,要權利有權利,要地位有地位,要金錢有金錢,要美男有美男的有木有,就像下面那個。

梓沐從來都不適合穿紅色,所以陰筱茉催眠著自己,底下的人不是他,不是他,絕不是他。

兩個紅燦燦的人渡了過來,越走越近,其中披着紅頭巾的男人坐着輪椅,無情的抹殺着她的最後幻想。

她難看的一笑,大腿上一陣疼痛。

醒了醒了。

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睛,鼻子裏全是酒香,引誘着她肚子裏所剩不多的饞蟲,想起那個「夢」,就好鬱悶。

陰筱茉抱起一瓶酒,是烈酒,灌下喉嚨火辣辣的,但是真的好爽。

「茉兒。」唯一和她坐在一起的人,擔心的看着她,然她此時早醉的迷迷濛蒙,視線落在那張臉上,搖搖頭,不是梓沐。

不過好像,越看越像。陰筱茉吞下一口酒,嘿嘿笑着撲過去,「梓沐。」

「梓沐,我最喜歡你了,你為什麼要嫁給四姐了?」

「殿下。」

侍候在旁邊的宮侍叫了一聲,又擔心的看着千梓畫,「國師大人,要不要去拿醒酒丸?」

「不用了,我帶着,你們先下去。」

「是。」

一群人退下,花花綠綠的衣服,又糊塗了陰筱茉的眼,身子下移,雖然千梓畫及時拉住她,可她半個身子還是到了地下,面對上千梓畫已經大起來的肚子。

陰筱茉伸出手去,輕輕落下那方圓圓的地兒,動作非常溫柔,嘴裏卻喃喃着什麼,可惜這次聲音太小,千梓畫實在沒有聽清。

陰筱茉的笑容倒是越來越大,恍惚的把腦袋正過來,看着陰沉的天空,好冷!

她過來的時候也是那麼冷。

當時她跟着同學是那種很貴很貴的地方購物,在看着同學高高興興選最新上市的時裝的時候,她偷偷找了一個名義退了出來,走出那片街,才鬆了口氣。

她的家並不富裕。

而且當時她也沒有上大學,才上初中,身上更是沒有多少錢,誰讓初中學校與自己的家,就在一條街上。

太近了,近的她都找不到理由來同父母要錢。

就在她懊惱之際,她撞了電線杆子,這一停頓,清醒過來的片刻,就看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

大街上,一道紅衣從天而降,紅顏轉身,美的勾魂攝魄,傾國傾城。

一輛寶馬直接撞來。

她當時想了什麼了,對哦!啥都沒想,她光想着照相了,拿着手機就沖了上去,結果那美人輕輕一點腳尖,飄出好遠。

換成她被寶馬撞了。

成她被寶馬撞了。

她被寶馬撞了。

被寶馬撞了。

寶馬撞了。

馬撞了。

撞了。

了。

「姑娘沒事吧!」

好好好好好聽的聲音。

「姑娘?」

我不叫姑娘啊啊啊啊啊!這聲音好好好好聽。

紅衣美人拍了拍她的臉頰,直到她清醒,面對上哪一張沒辦法挑剔,只能屏住呼吸的容顏,陰筱茉目光獃滯。

這世上怎麼會有人美成這樣?讓她死了吧!

不對不對,還要拍照啊!她猛然清醒,一坐起身,卻發現四周圍滿了人。

原來她沒穿啊!

那一個個,兩個個,拿着手機,猛拍她——

後面的紅衣美人。

都滾啊!美人應該她先拍。陰筱茉打了雞血般站起身,手往兜里一插,沒有。

怎麼會沒有。她低着頭,仔細翻滾全身上下的兜兜,很快哭喪的抬頭,真的沒有了。

她求了自己爸爸好多次才肯給她買的手機啊!為此她犧牲了一年玩樂,兩年吃喝,拼了老命討好班長才拿到前三名的成績【是不是有什麼奇怪的東西混進來了】——

才有的手機。

人群突然被擠開,一個穿的人模狗樣,提着金閃閃土豪牌最新上市愛派的人,踩着鑲金戴銀的靴子走到了身邊,真是一瞬間,亮瞎了她的狗眼。

一抬頭,嘿!帥哥啊!

帥哥還拿着她的手機,問著那個美的不像人的美人,「請問,這手機是你的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我的,是是是,不用謝,土豪,我們做個朋友就行。」

陰筱茉瘋狂了,帥哥美人的組合,簡直讓人看了就熱血沸騰,能麻溜的倒背三字經的動漫場景啊有木有。

帥哥奇怪地看着她,似乎才發現自己腳下坐着一隻小麻雀兒。

不過還是很有禮貌的,沒有去搶被陰筱茉奪走的手機,而是對着美人繼續邀請,「剛才沒注意,嚇到小姐了吧!我在前面有一間簡陋的酒店,如果小姐不介意,本人擺席,為小姐壓壓驚如何。」

陰筱茉一腔雞血瞬間就清醒了。

人家不是邀請她的,眼裏也沒有她這個人。

她臉紅了一片,打算徹著大家眼神都不在她身上,小麻雀偷偷飛走。

一步三回頭,卻不甘心的拉了拉美人衣袖,她剛剛算是救了他吧!雖然目的不明居心不良。

但那麼多雙眼睛看着了,美人,別跟人家走啦!看眼你救命恩人吧!

可惜美人眼睛看着帥哥,一眨不眨。

陰筱茉死心了,出了包圍圈輕而易舉,一步三回頭的過馬路,這次居然沒車過來了。

簡直是老天都要逼她,她也沒臉再跑回去,乾脆就在剛才撞到的電線杆子那裏看着了。

「對不起,我聽不懂你說什麼。」

美人想要突破包圍圈,但大街上好多人都圍着,臉色一綳,就從原地消失了。

預備接着搭訕的帥哥石化。

大白天的見鬼了,只有陰筱茉一瞬間可以看到美人衝過來,拉住她,就消失在了原地。

飛來艷遇有木有,陰筱茉激動了,緊緊地抱着美人的腰,突然發現,美人沒胸。

又仔細一看,還有喉結。

眼睛頓時亮了,手裏抱得更緊,卻被越來越快的速度,嚇得放聲大叫。

再停下來的時候,好像在天上了,她恍惚的看着周圍雲霧繚繞的山峰,以及腳下的白雲,遠處的金光閃閃的大門。

「這裏是哪?」

「妖界。」

······「大哥你玩我了。」

說仙界也要靠譜一點吧!居然是妖界,哄騙小孩了。

陰筱茉轉身要走,美人沒有拉她,於是不對,這劇本不對——

「這裏到底是哪?」

「我從來不騙人。」美人皺起眉頭,好像突然恍然大悟,「這裏不是你們那個世界,你,我居然帶你回來了。」

「神馬?」陰筱茉震驚的轉身,「這裏不是我們那裏的世界。」

「是的。」

美人的神情很正經。陰筱茉當即兩手兩腳扒拉了過來,期期艾艾的問他,「那還能回去嗎?」

美人似乎很不理解她的神情,點點頭,「當然可以,只是麻煩了點,時空中存在無數個宇宙,每個人只對熟悉的宇宙有感應,我只去過你們那裏一次,有點難。」

「那就別麻煩了,你說這是哪吧!我在你們這住了。」簡直飛來穿越啊穿越,陰筱茉再次激動地狗血沸騰,原地亂跳,眼裏發出十萬伏的電壓,四處掃射。

仙俠世界?

恩,可能性,百分之九十。

她再次扒拉過去,卻被美人不適的躲開了,「讓你在這住也沒什麼,只是,你得收起你在你們那世界的性子,如果你做不到,我會替你抹去記憶。」

陰筱茉頓時傻在了原地,這麼容易,「那這裏到底是哪。」

「妖界。」

「沒有人界嗎?就是,凡間,下界。」為免人聽不懂,陰筱茉還一口氣說了好幾個辭彙,然後兩眼金燦燦的盯着美人,「對了,你叫什麼。」

「當然有下界,不過你不能隨便去。」美人頓了一下,又接着答,「英和。」

陰筱茉聽到前面不懂了,後面就更沒注意聽,「為什麼我不能去,下界。」她努力正視這人驚天地動鬼神的容顏,加重語氣告訴他,「我是凡人,應該呆在下界。」

雖說妖界也沒什麼不好,但妖界,那麼多妖魔鬼怪,陰筱茉總沒有那麼大的底氣。

「你不是這個地方的人,會打破下界平衡,而且你已經在上界帶過了,規則規定,上界的人禁止隨意出入下界,當然,如果你要願意,也可以投胎,不過那樣的話,你就永遠也回不去你原來的世界了。」

「沒關係。」陰筱茉手舉的高高的,以前那樣的生活她才不要再過了,回不去就回不去唄!有什麼大不了。

穿越的興奮早讓她忘了一切在21世紀的親人朋友。

然後好運就來了,美人看着她,微微一笑,傾國傾城傾世界,萬花枯萎。

「如此,你確定。」

「我確定。」

「為什麼?」美人貌似有點不解,「你在你的世界裏,有親人有朋友,以後還會出現你喜歡的人,為什麼要重新開始了,你都不知道這是個什麼世界,就要胡亂投胎,不怕生活會很慘。」

「我,不,我不怕,原因嘛!」陰筱茉低下頭,不好意思的一笑,「人生就是要面對挑戰才有意思嘛!」

「你在你原來的世界,生活很平凡。」

「恩。」生怕美人會拒絕,陰筱茉腦子火速轉動,連忙先說出自己的想法,「我的人生很平凡,我不想要這麼平凡。」

「你可以創造。」

「嗝!」被頂回來了,陰筱茉有點臉紅,但還是堅持,「我想要重來一次,把生活里原本的缺憾一個不落的彌補上。」

美人似乎還是難以理解,不過也懶得和她爭了,「既然這樣,你想要什麼樣的人生,說說,你也算我這麼多年來閉關,出關后見到的第一個人······」

「第一個啊!真好,真有緣分,我還救了你了。」一直沒見美人提到這件事,陰筱茉趕緊補一句,求包養求賠償求罩有木有。

美人一看就很厲害,要有他的幫助,嘎嘎!在人間絕對如魚得水。

可美人似乎想不明白,「你救我?」

陰筱茉兀的冷靜下來,一下子鬧了個大花臉,美人這麼厲害,一看就是不用她救的絕世高手,這的確是個笑話,呵呵!笑話,「哈哈,你是什麼妖精啊!」

她打着哈哈轉移主題,好在美人對這個話題沒有興趣,「妖精?我不是妖精。」

「那你怎麼住在妖界。」陰筱茉覺得這美人是妖精才正常。

然美人的臉很嚴肅,「我不是什麼妖精,我是太古,至於妖界,其實就是上界,只不過這片區域的妖族比較多。」

「哦!」陰筱茉楞,不是啊!那也沒關係,她換張臉,「第一次聽到這種解釋,挺新鮮。」

「你也很新鮮,你們那的人都像你這樣嗎?」

「不知道,不過我自己就這樣,你們這是古代世界?」陰筱茉坐下來,地上涼涼的刺骨,又趕緊站起來。

美人很疑惑,「什麼叫古代?」

「恩,就那個科技落後,生產力落後,男尊女卑,男人還可以三妻四妾的······」

陰筱茉絞盡腦汁想了一會,憋出幾個辭彙,突然覺得這樣的自己實在無比傻氣,果然,美人搖了搖頭,「我聽不懂你說的什麼?不過什麼是三妻四妾?」

「三妻四妾都不知道。」陰筱茉差點叫出來,這句話明明很暴露的好不好。

「那這是什麼鬼世界。」

「我也不知道。」美人看着她的眼神糾結的很,突然一醒悟,回到先前的問話,「你確定要投胎。」

「恩恩。」

「那行。」看她點頭點的挺歡快,美人雖然搞不清楚,陰筱茉怎麼這麼想去他們這的世界,還是很仗義的說了句,「相逢一場,也是緣分,你有什麼想要的,底下也比較亂,我給你。」

「好。」

美人笑的頓時萬花盛開。

可不該是陰筱茉嗎?陰筱茉表示也很奇怪,看着比她笑的還開懷的美人,想了想,伸出三個手指頭,「我也不貪心,那個,你能控制我的容貌嗎?我想要變得,那個,有你一半就好了。」

「我一半。」美人笑容一收,怔了,像是想起什麼,加重語氣提醒,「我是男的。」

「我知道,可你長得比女人還漂亮,要不我換個說法。」陰筱茉掐着手指,一個字一個字翻著腦海里的辭彙,「國色天香,傾國傾城,美如天仙。」

「你是不是?」美人更加怔了,視線反射性下移,看着陰筱茉的胸——

沒有。

美人恍然大悟,他也沒有再次檢查的衝動,麻利就點點頭,「行,還有嗎?」

「有。」陰筱茉笑的合不攏嘴,美貌有了,然後就是守護美貌的武力,「我要天資聰慧,是練武奇才,還要六十年的內力,不對,一百年,一百年可不可以,我還要······」

「你,男人學武不太好吧!」身材會走形的,後面那句他沒說。

因為陰筱茉已經暴走了,「怎麼不好,我要真長那麼漂亮,自然也要有本事才行,護花使者什麼的可不靠譜,等等,誰是男人?」

「你不是嗎?」美人一查探,額,果然不是。

陰筱茉的臉已經黑如鍋底,她有長這麼丑?居然被認為是男人的地步嗎?

但是現在,恩,不是動怒的時候,而且,為什麼男人就不能習武?有問題,陰筱茉思考了一下,提出了第三個要求。

她要能救任何死人,讓其活過來的,超能力。

恩,那後來了,後來美人就答應了唄!陰筱茉至今想起那天的事,都會覺得太過離奇,連帶着現在的生活也不真實,她看着對面的男人,千梓畫完美的側臉,思考,他知不知道,在他的身體裏面,藏了一個妖精。

哦!對了,美人不是妖精,他是什麼來着?

陰筱茉揉揉眼睛,無奈的發現自己忘了。

沒過幾天,就將是梓沐的婚禮,怎麼辦了!她敵不過睡意,沉沉睡去。

月色清涼。

尿感很重,重的她知道自己喝多了,趕緊爬起來,連滾帶爬的去找夜壺,解決完后,覺得渾身舒爽。

床上的人睡得很沉,陰筱茉看了看窗外,細細碎碎的,似乎是在飄雪。

她忍不住找到衣服,披在身上走了出去,一陣冷意襲來,很想縮回屋內,看到遠處的燈火通明,突然來了主意。

她鑽回屋子裏,趴在千梓畫旁邊,給人點了睡穴。

然後從大床上爬下來,藉著月色離開房間,悄悄地,打開一條門縫,快速閃了出去。

她的身影很快,整個皇宮,只有千梓畫能比的過她,這還是因為千梓畫身體里,沉睡着那個男人的原因。

每每想到這點,陰筱茉就很得意,她想起千梓畫鼓起來的肚子,怎麼想都不得勁兒,如果那個鼓起的肚子,換一個人的話,嘎嘎——

父親再不滿意她娶梓沐,也得答應下來了吧!

這就叫,生米煮成熟飯嘛!

陰筱茉從穿越以來,想要的東西,還沒有得不到的,哪能在今天這種有辱面子尊嚴的事上破了例了。

黑夜下,烏黑的眸子略有迷濛,看着前方亮堂的燈光,隱約覺得自己酒氣還沒有醒,好像又要醉了,耳邊似乎聽到了些不同尋常的聲音,以她如今的功力,自是會發現有人跟蹤自己,但眼下,迷糊的腦子只覺得自己在亂想,眼裏除了遠處那一燈火,再倒映不進他物。

燈影瞳瞳,月色迷濛,身影無聲無息,慘淡燈光下,坐在窗邊的人,瘦小的身形在窗戶紙上投下來一個剪影。

「公子,該睡了。」

一小廝拿着盞油燈過來,看着光線下大紅的,恩,此物不可嘴上言說也。

尋常人家男兒出嫁,大婚的一切物什,都是該新郎自己操作,以示手腳勤勞,能勤儉持家,稍微有些子金錢的,就會只操勞表面上的事務,再是達官貴人,皇家婚姻,就只需要綉上一件,以表心意即可。

燈光下的男子坐在輪椅上,一雙手十分的白嫩纖細,捏著針線的動作也熟稔的很,一針一線來回穿梭,看樣子不大會兒,就能大功告成。

「公子?」

見輪椅上的男子針線未停,對自己不理不顧,小廝不禁無奈的又喚了聲。

這才看到那人對自己抬頭一笑兒,明月般皎潔的面孔,五官分開合攏都是說不出來的精緻華貴,宛如上蒼精心雕琢之作,眸子內秋水剪影,時時溫和脈脈的動人。

小廝看得痴了,心裏就想啊!雖然公子殘疾,單光這張臉,要嫁的那個人就有這絕頂的福氣。

只惜天妒!

「我知道了,你把燈放下,我待會就去睡。」

他說完便收回了視線,再次仔細的盯着手裏的物件,總覺得還有哪裏不太好,需要再改改,他向來是動了手便停不下來的人,今晚不把這東西處理妥當了,他一夜就都別想睡得安心。

雙眉緊鎖,仔細的檢查著每一處,視線經過那鴛鴦戲水的圖案,還是忍不住慌慌撇過去,白瓷一樣的臉頰上染上些許嫣紅。

小廝見人神情固執,也不好多說了,看着外頭黑沉沉的夜色,又越過身軀,檢查了下窗戶的合攏程度,婚禮日期不遠,要是這關頭,把人凍了的話,他可就罪無可恕。

發現沒什麼問題,剛要收回目光來,眼角處,似乎就瞥到了什麼。

一道黑影,快速閃過。

小廝的心一驚,收回神來,看着燈光下安然刺繡的男子,他的側臉溫如暖玉,讓人不忍驚擾。

小廝匆匆離去外邊,另外提了盞燈仔細的檢查著,然後回想剛剛看到的黑影,不大,好像還很低,然後——

腦後一股大力而來,眼前徹底一沉,陷入黑暗的懷抱。

陰筱茉搖搖欲墜的看着躺倒的人,她剛剛過來,這院子外守了不少人,裏面倒是沒有幾個,讓她很乾脆地解決了,同時非常不滿,什麼時候在自己家出入,也像做賊一樣。

陰筱茉摸著牆,一步一步挪到門口,推開門,吱呀一聲難聽得很,門外守着的人立刻有了響動,其中一個立刻到了院門口敲門,「公子,有什麼吩咐嗎?」

裏頭專心致志的男子微微抬頭,困惑的推開窗,他好像沒聽到剛才推門的聲音,揚聲回了過去,「沒事。」

「是。」外面守着的人也想,這是皇宮內院,何況裏頭還守着人了,應該沒什麼事,也就繼續巡邏去了。

男子伸手,想要關上窗子,卻發現剛才推開的有些過大,眼下一陣冷風襲來,帶進來雪花點點。

他只好微微運起內勁,將窗戶強行關上,剛鬆一口氣,暗暗用內力暖著身子,重新投注到桌上物件的眼裏,就沒了剛才太多的精神。

似乎也有些困了,打個哈欠,他想,就睡了吧!明天再說。

衣袖裏飛出一道白條,在床樑上打了個轉,一使勁,人卻沒有像往常那樣,往床邊移動了。

冰涼的一隻手,落在自己脖子邊上,帶來讓他幾乎窒息的酒氣。

「梓沐。」

陰筱茉摸過來了,一摸到熟悉的觸感,眼淚嘩嘩嘩就流了下來,她抱住他的脖子,嘴湊下去啃著人的脖頸,「梓沐~」

「我好想你。」

千梓沐在輪椅上僵化,任他怎麼想也不會想到,自從進宮后,沒見過幾面,甚至話都不曾跟他怎麼說的太女殿下,會在這麼個晚上偷偷跑過來。

這裏是皇宮沒錯,但他也沒忘了,他是馬上要嫁人的男人了。

伸手去掰開陰筱茉箍得緊緊的,幾乎讓他沒法說話的兩手,觸手間的溫度,冰涼透骨,好冷。

「冷~梓沐,給茉茉暖暖。」

果然,陰筱茉醉得一塌糊塗,被他掰開了,又馬上把手合上,嘴巴里酒氣一片一片,呼在他耳邊。

「殿下。」千梓沐甚感無奈。

「不要,梓沐,茉茉真的好想你。」好像一時間,又回到了小時候,恨不得把自己整個人,掛在男人身上取暖,陰筱茉的聲音非常「醉人」,熏得千梓沐聽多了也暈暈乎乎。

「你怎麼喝了這麼多酒。」

對她的如此親密接觸,竟然不覺得排斥,千梓沐迷惑之際,甚至覺得被她抱一會也好,可馬上又清醒過來,這裏是皇宮。

他們又已經長大。

他怎麼可以犯下這種不知羞恥的錯誤!

「殿下,你該睡了。」千梓沐把頭別過去,躲開那一陣又一陣瘙癢的攻擊,讓自己狠下心來,把緊緊貼著,像狗皮膏藥一樣的女人,甩的遠遠的。

陰筱茉啪一聲摔上地板,但馬上又翻騰起來,哭哭嚷嚷的抱住男子塗上藥沒多久的大腿,嗅着那股難聞的葯香,馬上又站起身,倒在男人身上,深深吸了一口氣。

「還是這裏好聞。」她抓着腰帶,胡亂的扯開,無視男人僵化的身軀。

千梓沐當時就想喊人進來,但馬上又想到自己身上的是誰,皇室唯一繼承人,皇后的寶貝女兒。

千梓沐想哭。

「殿下,這樣於理不合,您還是趕快回寢宮吧!」

「不要。」

「殿下!」

「梓沐,你好吵。」

鬧得陰筱茉聽一句話如聽三句,全是重音,來來回回在耳邊響起,頭痛得很。

千梓沐再要說話,就覺得出不了聲了,整個人被推倒在小桌上,左手碰到那鋒利的綉針,一滴滴殷紅損壞了整幅鴛鴦戲水。

「梓沐,人家想了你好久了。」陰筱茉的聲音里充滿了委屈,「我經常去山上找你的,可你都不見我。」

「梓沐,你說過你最喜歡茉茉的,你這輩子要嫁,只會嫁給茉茉的,而且,而且······」

陰筱茉歪著頭想着,還真的哭了出來,「而且明明,最開始那些討厭的老不死,都是答應的,梓沐,你本來就該是我的正君。」

她那個時候是「成人」的心智,這點記得很清楚,絕對沒錯,但從萬毒之谷出來以後,就什麼都變了。

她才不喜歡陰年祁那個只知道哭哭哭的男孩子了,長得漂亮有什麼用,一個花瓶而已,所以父后問她,讓她暫時放棄婚禮,要陰年祁上山代為祈福的時候,她立刻就答應了。

把正君之位騰出來也好,這個位置,陰筱茉嘟嚷個不停,「茉茉的丈夫只有一個,是梓沐的,除了梓沐,誰都不是。」

「茉茉要嫁給梓沐的,梓沐說過,這一輩子都只對茉茉溫柔。」

那個時候倆人還小,她沒少騙着純潔善良溫柔懂禮貌的三好小baby立下各式各樣的山盟海誓,各種各樣的私定終身。

連初吻?

嘿嘿!陰筱茉捂著嘴笑了,湊過去沒有章法的亂啃。

夜色很靜,靜的能聽見外面下雪,壓斷枝頭的聲響,陰筱茉醉得迷糊,千梓沐沒辦法說話,擋也不是,躲也不是,被她壓着沒法走,漸漸地,看着身下的東西,想着必是要再次熬夜,重新綉上一件了。

陰筱茉的身體冰涼,怎麼都暖和不了,冷的他也直打哆嗦,最後迷迷糊糊睡着,隨她而去。

他不反抗了,還成了好事,陰筱茉漸漸也跟着睡了過去,外頭白雪茫茫,迎來新的一天破曉。

宛如煙穿着厚厚的棉襖,往皇後宮里請過安,取得同意后,端著御膳房早安排好的,熱騰騰的燕窩走來了皓月皇子的宮殿。

遠遠看着,沐浴在白色聖潔下的宮殿,顯得格外與世無爭,那就是那個宮裏傳遍了的,美貌遭天妒的皇子的居住地嗎?

宛如煙特意挑在他進宮后的幾天,皇宮裏的風波差不多平息的時候來,就是為了不會讓人覺得太突兀,多生想法。

他踩着雪,一步步接近,跟門口的人打過招呼,天真的笑顏,語氣,逗笑了門口的侍衛,讓人覺得在這白雪飄飄的世界裏,也有了些許溫暖。

宛如煙從進宮開始,在宮裏人氣就很好,平易近人,天真可愛,還被皇后親封過皇宮裏的一顆明珠。

昨晚的雪很大,所以進了院子后,滿院子的白雪茫茫上邊,一抹宮侍的綠色長裙就特別顯眼。

宛如煙好奇的端著東西過去,用手去撿。

原本以為是一件衣服,不知道那個該死的下人掉在這的,卻沒想到,隨着長裙被拉了起來,竟扯不動了。

裏面一件白色內衣,隱隱在雪面上露出一角。

宛如煙膽子小,不敢繼續翻下去,忙忙捂著嘴,害怕的繞過去,站定在屋檐下,屋子裏靜悄悄的,門半開,特別奇怪。

他的視線重新投向院子裏的衣服,焦急的跺了跺腳,「進來,你們進來。」

「怎麼了,如煙公子。」外面的護衛正互相打趣著,聽到此話,趕緊一擁而入,這也不用問了,滿世界銀裝素裹,就那一塊五彩斑斕,任誰都知道不對勁,趕緊過去看看。

這不看還好,一看不得了,兩個護衛一人一頭,將地上的衣服揪出來的時候,底下,竟然連帶了一個人。

一個臉色慘白,頭髮全部結滿了冰霜的男人。

看模樣是一宮侍,宛如煙嚇得說不出話,身形連往後退,撞開了半開的房門,又驚慌的一扭頭,好死不死看到了正對面,窗枱邊香艷的,堆在一起的兩人。

他吞口唾沫,說不出話來,外面護衛中其中一個,跟他要好的,趕緊關心的跑進來,「公子······」

這一下,也跟着石化在了原地。

外面揪著宮侍衣服的兩個護衛,見裏頭的姐妹那個表情,也心痒痒的想,她們是看到了什麼,不過又想起裏面住着的人,心裏急忙默念非禮勿視非禮勿視,示意裏頭的姐妹趕緊出來。

如果真看到了什麼,可是要殺頭的大罪。

「姐,姐,這人還有氣。」

一個人探了探宮侍的鼻子,發現氣息雖然微弱,但好好的救,還是能救活的,趕忙提醒,卻發現對面的姐姐忙對自己打眼色,不由疑惑的撓了撓頭。

外頭的動靜,驚醒了裏頭的人。

千梓沐身形一縮,臉色慘白一片,張嘴卻說不出話,急忙咬住陰筱茉脖頸,讓她趕緊醒過來。

「梓沐,別吵,再睡會。」

「殿下?」

柔和的小嗓音,來自於宛如煙,陰筱茉茫然地睜眼,以她的方位,一眼看過去,正好對上宛如煙梨花帶淚,又強作堅強的小臉兒,瞬間回過了神。

那個一同進來的護衛差點給跪了,會死人的絕對會死人的。

她拉着宛如煙,示意趕緊離開,一邊自己往門外走。

陰筱茉嗖的一下出現在她前面,擋住她的去路,可憐的護衛趕緊跪下,「殿下饒命,殿下饒命,小的什麼也沒有看到,殿下饒命,饒命。」

可惜太女殿下還迷糊著了,看她磕了幾十個響頭,磕得頭破血流,好半晌,還是宛如煙一陣哭聲下,慢慢清醒,臉刷的通紅。

她仔細想着昨天,有沒有做什麼不得了的,結果想了半天,也沒發現自己除了親以外,做了別的什麼過分的事,鬆口氣的同時,又喪氣了好大一口。

人都說酒後失德,酒後亂性,這話在她身上咋就不靈驗了呢!

不過轉而,陰筱茉又想明白了,沒做什麼又怎麼樣了,她們都睡一起過夜了,還有什麼需要辯解的,想到這裏,陰筱茉腦海里慢慢有了計劃。

她大搖大擺的走回屋內,然後才轉頭對着滿院子傻了眼的護衛,「你們殿下餓了,去傳膳吧!今天早上就在這裏用餐。」陰筱茉看着還端著燕窩,直流眼淚的宛如煙,臉才略微又紅了點,可現在不能放棄,她讓自己狠下心,如煙是她的人,怎麼也跑不了,但梓沐就不一樣了。

陰筱茉,一鼓作氣,把人拿下。

想到這裏,她興奮的指著宛如煙,「如煙,把燕窩換了,給本殿下端碗雞湯過來。」

「砰!」

陰筱茉剛要離開,聽到這一響,鬱悶的回頭,發現宛如煙哭的倒在了地上,不禁頭疼,有沒有搞錯。

還好這是女尊社會,哼哼!

「如煙,拜託啦!」

漫不經心趕緊扔出一句,就溜回了屋內,千梓沐正艱難的從桌子上起來,桌子上的東西,就被她一把撈在了手裏,仔細一看,血?

那綉著鴛鴦的地方,陰筱茉眼珠子滴溜溜一轉,將東西擺回原位,又把千梓沐拉了下來。

她略有些手足無措的解着衣服,一邊強作鎮定,告訴自己,一定要杜絕一切可能性。

然千梓沐一臉蒼白,閉着眼睛,看不見裏面的絕望,她的動作慢慢的慢了下來。

「梓沐,原諒我,茉茉會一輩子對你好,就像,就像母皇對父后一樣。」

她撲上去,避開頭部以上,一點點往下品嘗。

「梓沐,你好美。」

她叼住那點紅纓,發現男人身子一顫,笑了,「梓沐,還是你身體誠實。」

「你別怕,你怕了我更怕。」

她的手在不停地抖,畢竟這不是什麼光明正大的事情,外面還有那麼多人,她趕緊把衣服撕掉,全部撕掉,做完了就沒事了,就那一步,恩,沒什麼大不了,梓沐本來就是她的。

一扇大門,轟一聲倒在雪地里,鋪出兩條坦平大道。

陰筱茉本來心神就提的很緊,被這一下,嘴裏一用力,差點咬下千梓沐一塊肉來,她還在茫然,去看外面怎麼回事,千梓沐一咬舌頭,決定自盡了。

紅通通的鮮血,取代了一切苦澀,變成濃重的腥味。

桌子上完美的軀體,一瞬間像一坨死屍一般慘白。

陰筱茉看着門口邁進來的人,嚇得趕緊從桌子上跳下來,使勁拍了拍自己的臉頰,欲哭無淚,陰筱茉,你幹了什麼好事。

冷風一陣一陣,張吉塗着殷紅的,還沒完全塗好的口紅,幾個大步走了過來,把手裏的衣服給人罩上,草草一看,還好,還沒有,不過——

「太醫,快叫太醫。」

「隱秘點,讓任何一個多的人發現,你就先死。」

全身風塵僕僕,帶着濃烈嚴寒氣息的寧子涯,頭髮少有的只是扎著一個簡單的髮飾,這本身就是不合規矩的,可如今也懶得計較了,他首先看向宛如煙,示意跟來的心腹把宮殿團團圍住,然後讓宛如煙過來。

張吉匆匆將千梓沐包好走了,留下還不知所以然的陰筱茉,想跟上去問千梓沐怎麼了,看着父后冰冷的眼神,又沒敢邁出一步去,愣愣看着宛如煙進來,父後手中寒光一閃。

陰筱茉一驚,心中飛快的騰起一種不好的預感,可第一個動作,卻是先閉上了自己的眼睛,沒看到接下來那幕血染滿地,曇花一現的生死美麗。

「今次,算做你的教訓,以後你自己給我悠着點,你們幾個,從後門,把殿下帶回去。」

「我······」

「閉嘴,自己好好看看自己做的好事,平日你挺明白事理的,今日怎麼做出這種糊塗事,還好沒有,還好你還沒有,要是,要是真的。」寧子涯氣的話說的都不利索,一腳踢開宛如煙的屍體,走出來直指著陰筱茉的腦門,「你——」

「父后,我是真的喜歡梓沐。」

「啪!」

一個耳光聲,清脆的在屋內響起,寧子涯打完后,看着寶貝女兒通紅的臉頰,也有點後悔,但想起一旦昨兒事成的後果,又逼着自己冷下了心來,「他是你弟弟。」

「不是,小時候長老們都說,梓沐會是我的正君,為什麼後來就不承認了,我們是有娃娃親的,父后,你別想蒙我。」她當時在肚子裏聽着了,憑什麼一趟萬毒之谷就變了,那次是她的錯沒錯,但她不也說了會補償的嗎?憑什麼?

「憑什麼?父后,你別讓梓沐嫁給四姐好不好。」陰筱茉賭氣的蹲下身子,她實在搞不明白他們這些大人的事,就因為梓沐到了成婚年齡,就一定要趕緊嫁人嗎?這可惡的舊社會,可惡的包辦婚姻。

「你還頂嘴。」

寧子涯氣的,氣的,氣到最後,那一巴掌也沒有打下來,陰筱茉也是固執,閉上眼睛,把臉湊過去,就差沒吼上幾聲,「你打呀,打呀!乾脆點打死我呀!怎麼不打了!」

「啪!」

陰筱茉把頭低下去,抱着頭沒敢說話,好一會才清醒過來,臉不疼,打的不是她。

她不知所以的抬頭,才發現院子裏,昨晚自己打暈的那個宮侍,正跪在雪地里瑟瑟發抖。

「幹什麼?」

「奴侍不知道,奴侍什麼都不知道,奴侍昨晚,昨晚不知道誰打了奴侍,奴侍就暈了,奴侍什麼都不知道。」

「殺了。」

「是。」

弄醒那個宮侍的嬤嬤應了一聲,麻利的掐住了那個才醒過來人的喉嚨,陰筱茉吞口口水,哆哆嗦嗦的轉過頭,看着自己的父后,什麼時候,這個把自己生下來的人這麼陌生。

說殺人就殺人!或者說,不是陌生,只是以前父后殺人,從來,都不會當着她的面。

這次。

「父后?」

「你好好看着,如果再讓我瞧見,你做什麼了不起的事兒,你這身武功,就擺着也沒什麼用了。」

寧子涯恨恨的站起來,看着底下哆嗦著應聲的女兒,眼淚嘩嘩嘩就流了下來,用袖子抹去,固執的轉身不讓看見,高傲的抬頭,下達指令。

「查清楚,昨晚所有經過這的侍衛,全部滅口,此事,禁止任何人再喧嘩,如有違抗,殺。」

「是。」

陰筱茉聽着院子裏的哀嚎,遲遲沒有敢睜眼,父后,父后怎麼可以那麼殘忍。

她是女皇,他憑什麼干涉她的生活,只是一個男人,不是他自己說過的嘛!

天底下的男人,都是她的。

陰筱茉微微睜開一條眼縫,正對上宛如煙死不瞑目的眼睛,眼淚,沙拉拉小溪般流淌不停。

如煙!

「你在看什麼?」

距離山海台很遠很遠的地方,陰央笑幾番回頭,終於是讓陰慕華忍不住開口詢問,同時秦國公秦怡也回過了頭,好奇的看着這邊,想起離別前接到的信兒,還是忍不住一片彆扭。

陰慕華對她友好的笑了笑,說實在的,陰慕華要叛變,看着很難,其實也很容易,只要太女死了。

皇室後繼無人,皇位自然輪到陰慕華頭上。

但秦國公到目前為止,看到的都只是陰慕華被動防守,反倒是皇后小動作不斷,秦國公有時候想多了,就會覺得,這是不是皇后想多了。

畢竟皇后是男子,陰慕華實在是怎麼看,都不像有野心的人。

那種頑固不化的老古董還差不多,明明四十來歲的年紀,卻整的和六十來歲老不死一個年齡。

心理年齡!

只是換一個角度來說,華親王確實是有些客大欺主的意味,誰讓人家膝下兒孫三三倆倆,皇后了,獨出太女一胎。

陰央笑聽了,慢慢收回了眼神,不屑的朝秦國公飛了一記眼神,雙腿夾緊馬腹,驅使馬匹微微向前。

秦國公也不自討沒趣,別過頭去看向周圍的風景,如今天也冷了,前不久一場大雪依稀還有一些地方,有着沒融化的白色痕迹,逼近年底,這場戰爭,誰都沒有心兒。

往常漠國因為冬季缺糧斷水,是會常常來騷擾陰朝邊境,但那是以往,邊境沒攻破的時候,秦國公大女兒二女兒都在外頭守着,邊境之內的人照常過冬。

朝廷的意思,就是給一些東西,邊境那些蠻民,讓他們搶點吃飽了就成了,別讓人打到內地來就行,住在邊境的人,反正大多也是被發配的家族,死些人沒事兒。

哪能想到今年看似,和往常沒有兩樣的戰爭,會一發而不可收拾,連奚國都參與進來。

奚國住在高山裏頭,常年與世隔絕,兵馬罕有,沒有漠國全體民風彪悍,卻是人人善毒,陰朝也顧忌著些,生恐這兩家攙和到了一塊去。

幾百年下來,沒事,也就慢慢放鬆了警惕。

事實證明,是狗,放養的多了,就隨時都會咬人。

只缺一個契機。

西北邊境的戰場,狼煙四起,血腥瀰漫。

大雪在這裏來的特別的早,天天都是滿天飄着的雪花,朝廷大軍未到,邊境第一道防線攻破后,漠國大軍的推進簡直就是勢如破竹。

一個火堆旁,稀稀疏疏的坐着幾個年紀大的男人,湊在一起,搓着手掌取暖。

他們是跟着漠國大軍前來,專門為軍隊料理伙食的存在,漠國民風彪悍,人人皆兵,軍隊里也就男女混雜,可大部分還是女人,男人多數,也是在這伙食房裏。

離這不遠處有個搭的特別大的帳篷,帳篷里不是的往外傳出嗚咽與掙扎的聲音,但巡邏的還是照樣巡邏,喝酒的也照樣喝酒,並沒有多少人把那帳篷里的人當上一回事。

只有火堆邊幾個男人,目露不忍。

也有剛來的幾個不懂得,悄悄低聲問著年紀大些的,「那裏面,關着誰呀!」

「噓,別問,那不是你該知道的。」年紀大的,趕緊捂住那個人的嘴,仔細看了,就會發現,這人的年紀特別小,哪怕一臉淤泥,也能在人身上感覺到一股特別的朝氣。

兩隻眼睛明亮明亮的,好奇的瞅著那邊的帳篷。

「小重,你家裏,我是知道些的,大汗底下也是能說得上話的一號,你不好好獃在家裏,怎麼也跟着我們這些沒妻主的寡夫跑出來,這要讓人知道,多壞你名聲啊!」

「你別亂說,我才沒有,那,那是我公子。」

「就說你亂說。」旁邊一個男人打了下那個年紀大的,「小重要不是父親沒了,母親參軍又不知所蹤,哪裏會出來。」

「堂堂公子可不會出現在這,你別亂嘮叨壞了人家名聲才對。」

「可一個男孩子,出現在這兒本來就不對嘛!」年紀大些的拍拍小重後背,語重心長,「咱統領啊!也是個好人,你也不是正規進來的,跟統領說一聲,趕緊回去吧!現在外面亂著了,你還呆在戰場,你家裏就沒有別的人啦!」

名叫小重的男孩吐吐舌,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當然是有的,不過,我是來找一個人的,這次我費了好大勁兒才從家裏,徵得公子同意出來,咱們統領英明神勇,這一個有一個勝仗,肯定能保的咱們平安的啦!」

「哎呀!」說話的還是年紀大些的那人,不贊同的搖搖頭,「陰朝,到底是比咱們這裏,要大些,什麼事沒到最後都不能亂肯定,中原有句話,禍從口出,懂不懂。」

「小重明白。」男孩抬頭一笑,又看着不遠處帳篷去了。

火堆里嗞呀幾聲,一個男人往裏面添了把柴,火從昏暗又變得明亮起來,月色不見蹤影的晚上,雪花稀稀疏疏飄散,添柴的男人順口一問,「小重,老聽你說來找人的,到底是誰呀!」

「是不是心上人,在這軍營里任職,你不放心跟出來的呀!」

幾個男人又調戲起來,看着對面一張髒兮兮小臉,好像是羞紅了,「你們別鬧,沒有。」

「好了,男孩子要自愛,雖然這是咱草原上,但要是太主動了的話啊!還是不招人喜歡的。」一個人摸了摸小重的頭,「餓嗎?我去找點吃的。」

「哪來的吃的,剛才隊長分給我們的本來就少,現在還能有剩下?我可不信。」

「切,你瞧我的,我自然有法兒。」

「什麼法兒?你不會······」

開口的男人哼了一聲,整理了下衣裳,走向點了一大片柴火的地方,那裏是士兵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的地方,的確有吃的,好幾支烤全羊搭在柴火上房,正烤的流油。

小重好奇的看着男人走過去的地方,不明白那是要幹什麼。

只見男人扭著腰肢,熟練的找到一個士兵,把手搭了上去,嘴巴湊在人的耳邊,笑眯眯的私語什麼。

年紀大些的男人一把封住小重的眼睛,別亂看。

小重年紀也不算太小,前些日子要成年的時候,因為很想那個人,說了好多好話,才讓不知道去京城做什麼的娘親,把他給帶上,誰知道他甩脫跟着的那些人,找到那個人時,居然是那副場景。

小重想起那個男人,眼圈有些紅,男女之間的事本來他也不知道,草原上風氣開朗不假,地位越往上的家族也就越講究,那次是因為,回到草原的時候,他不小心問了自己侍從的爹爹一句,怎麼才能算是跟一個人真正相守,繼而聽到的。

原來所謂的要把自己給她,是那個意思。

他的臉通紅,卻沒辦法阻止那種日思夜想,偷偷跑出去看人房事,倒親眼見了不少次,就是後來被娘親發現了,狠狠訓了一頓,再後來,就怎麼也不肯帶他出來了。

這次出來他是鐵了心的,要把自己送出去,以前是不知道,這次再讓他看到,就不會了。

說起來也是奇怪,那次見了他之後,因為那個好漂亮的男人,賭氣跑了,居然能遇上酒鬼,還差點被侮辱了,但後來,他正要叫人的時候,莫名其妙那個酒鬼就繞過他走了。

主要是還對他道了個歉,說是看錯人了,對不起。

囧。

他眨眨眼睛,沒有抗拒男人的舉動,只是他封的似乎不嚴,耳邊隱約聽到一些聲音。

「老相好了。」

「人家有這麼本事,羨慕不來。」

捂着他的手露出了一條縫兒,小重很快看到,那個男人已經和那個士兵勾肩搭背,走向了那個帳篷。

很快,各種各樣曖昧的聲起。

只是若只是如此,也就罷了,偏偏沒多久,就在男人覺得差不多,把手從小重臉上放下來的時候,幾個士兵趕着一群穿着華麗但是很凌亂,落魄的男人,往那個帳篷里走了過去。

男人下意識去捂小重的眼睛,可還是被小重撥開,「那些人是誰。」

「別問,那不是你該知道的。」男人間捂不了他的眼睛,又把他的頭壓了下來,「別看。」

「嘖嘖,不知道又是從哪裏弄來的。」

「啊——」

遠處傳來一聲凄厲的叫喊,「你們別碰他,別碰他。」

「賤貨,叫你伺候老娘是你的福氣,不然現在就叫你去見你家老祖宗兒。」

「好了,夠了,別在外面鬧。」趕着人過來的,是個看上去頗有威嚴的女人,粗聲粗氣,踢着腳下相依在一起的父子,「麻利的給你老娘我滾進去,不然,嘖嘖,到底是大家庭的孩子啊!長得這叫個水靈的。」

「老娘忍了好久了,別再讓老娘憋著。」

「進去進去,不然在這就幹了你們。」

······各式不堪入耳的話飄來,年紀大的那個顯然是聽慣了,搖搖頭,就沒再說什麼,邊管好小重,「沒事別亂跑,明白嗎?」

「知道。」小重縮縮頭,聽着耳邊吵吵鬧鬧的聲音,哭聲,罵聲,踢打聲,那個可憐的男人,護著自己不大的孩子,接受着一擁而上的人的侮辱,憤恨的延伸恨不得剮了那些女人的眼睛。

倒是沒有人想逃跑的,估計都在路上就跑了,然後死了。

被趕到這裏來的,都是認了命,想要苟且偷生,看能不能活下去的。

慢慢聲音被一層布攔住,那個大帳篷里影子交叉,許許多多哭喊聲傳了出來,這種聲音又刺激了好些外面睡得迷迷糊糊的人,帶着一臉笑鑽了進去。

不久,居然從一堆男人中,鑽出來了一個男人,一個士兵剛打算進去,見有人出來,推了人一記。

「我是伙食房的。」

那男人匆忙說了句,走到火堆邊,拿着半隻烤好的羊,大搖大擺的走了過來。

正是剛剛對小重說,幫他去弄肉填飽肚子的那個男人。

他衣衫凌亂,顯然是剛剛才穿好,動作也不麻利,兩腳有意識的貼在一起,嘴裏罵罵咧咧,「那傢伙,每次都這麼粗魯。」

「來,吃,她們腦子裏全是剛才進去的那些男人,顧不上我們的。」

「那裏面沒事吧!」

「沒事!你說能沒事不!」男人嗤笑一聲,扯過來小重的手,把一塊肉往他手裏一塞,「拿着。」

小重覺得手裏這塊肉,燙手的很,腦子裏時時刻刻都是剛才的景象,還有帳篷里的聲音「伴奏」。

「小賤人,哭什麼了你,挺享受的嘛!哭哭哭。」

「啪!」

「讓你哭。」

「來來來,抓住這個,咱姐妹倆一起試試。」

「······」

男人看着小重不動,推了他一記,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又笑了一下,只是笑容始終沒那麼放得開,「別看了,該死的會死,不該死的就會活,哪年不是這樣。」

「沒有人管嗎?」小重已經活在家人保護下,還真沒看過這種景象,連殺人都很少見過的孩子,這次偷偷跟來戰場,是長了好大的見識了。

「快吃吧!誰管,管了有什麼好處。」男人嘟嚷着,把叉著羊肉的樹枝扯出來,扔進火里,一陣火光升起,映着他那張臉十分嚴肅。

「他們是無辜的啊!」小重忍不住辯解,「兩國打仗,為什麼要任由戰士把怒火發泄到無辜的人身上了。」

「你不懂?」

「為什麼?」

男人摸了摸小重的頭,看着那雙明亮的黑色眼睛,卻沒有解釋,終有一天,到他這年紀的時候,就都能明白了的。

戰爭,不就是這樣的嗎?那些死掉的士兵,又有哪些是有罪的,國家一道詔令,她們就要上刀山下火海,回頭一步就是叛國。

但誰規定了人一出生,就得為國家獻出鮮血生命。

男人咬着手裏的羊肉,看着那升起的火焰,就像他的妻主,那個連新婚都來不及完成,就永遠消失在了戰場上的妻主。

也許他是找不回來人了,人十有**是死了,但既然她是死在這裏的,他也該死在,離她不遠的地方吧!

死在一起,距離別太遠,下輩子或許還能繼續相遇。

「好了,不說了,明天,聽說就要離開這了,大汗據說來了命令,三天內,攻下前面的宛城。」

「怎麼了,有問題?」

「不是,只是聽說,中原的皇帝派兵了,這次如果只有三天的話,可能不容易。」

「派來了誰?」

「據說是個王爺,恩,小重?」說話的男人看着突然開口的小重,奇怪的問了句,「你怎麼了?」

「沒,沒有,就是好奇。」

「這個我知道。」帶着羊肉回來的男人吞下嘴裏的食物,手舞足蹈,「我剛才在那女人嘴裏聽到的,的確是有王爺,然後是,咱們駙馬的娘,叫什麼國公的。」

「你扯吧!王爺會出來打仗?別鬧了。」

「沒鬧,的確就是。」男人又咬了一口肉,說話的聲音含糊不清,「我都記得叫什麼,據說是唯一的王爺,華親王。」

幾個男人互相嘮嗑著,倒沒發現小重默默安靜了下來,心裏砰砰跳着,華親王,他當然知道那個女人,他怎麼可能不知道那個女人。

要是她來了,那,那個人了。

小重下意識不敢想,怕觸及到了什麼,只是仔細的聽着那些男人的嘮嗑,猛不丁耳邊一聲大叫,他一抬頭,那個堆滿了人的帳篷里,人影停止了來回穿梭,白色的布上,濺出了一道非常醒目的血紅。

點點滴滴,往下蔓延出一副慘淡的畫面。

小重的心在那一瞬間停止了跳動,這些天他沒少見死人,但人真實的死在自己眼前,還是第一次,讓他沒辦法去正常呼吸。

「呸,晦氣。」

「扔出去扔出去,別壞了大家興緻。」

······

微微幾聲響動后,一個人扯著一隻腳,拖着一個身上只掛了一條破布的人出來,那個人的下身,全都是血。

從小重這個方位,似乎還能看到他死不瞑目的眼睛。

「我,我去趟茅廁。」

「哪來的茅廁,找個隱蔽點的地方,快去快去。」那些人不疑有他,只道是小重被嚇著了,趕緊指了一個人少的地方,讓他趕緊去,小重站起身,他確實是內急,但小心翼翼的解決完后,順着黑暗的帳篷后,就朝剛才拖着男人離去的那個方向去了。

如果沒有看錯的話,那個人,還沒有死透。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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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之男兒心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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