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 章情人眼裡,萬般雅趣

第346 章情人眼裡,萬般雅趣

紅豆表相思,是為相思子,非奇珍異寶,可那天,瀛姝從南次手中接過這枚裙佩時,大覺沉重,她頓時就明白了南次的表達,這對她而言,真的不算負累,可她愧疚,深感悲慟,她從來不知道南次的心事,以為他們只是兄妹,是知交,她甚至還告訴過南次,她的確對司空北辰動情。

受此信贈,他沒有猶豫。

雖然她一直以為南次許下婚約,是情勢所迫,將來興許還會發生變數,南次有望遇見真正的良人,她沒把婚約當真。

一切似乎都發生在倉促之間。

可細想來,其實是她太遲鈍。

她把南次當為兄長,當為知己,就認定南次也是如此待她,他們之間無關男女之情。或許她未必是真的遲鈍,是不願正視,不願承認曾經對待南次那般殘忍。

南次認定她為鬼宿妃,她便必為鬼宿妃,這不是補償,不是憐憫,她已經信不過他人,對於情愛之事,她已經喪失了能力,可如果對方是南次,她也才會有期待,之前覺得不怕被辜負,是因她不會再付出真情,她不介意其餘男子如何利用她,因為原本就是彼此利用的關係。

唯有南次不同。

他們之間,從來不必斤斤計較,不存在彼此利用,也根本不擔心背叛、拋棄,南次願和她一生一世,她就必陪他一生一世,她若猶豫,才是荒唐。

前生的王瀛姝,做過不少荒唐事,先是錯信了裴瑜,一度還慶幸在終身大事上做出了正確的抉擇,被利用、被背叛倒也活該,從那時起,她其實就該明白了,她不是一個專情的人,如果專情,她就不會僅僅傷感於和長樂骨肉分離,不會答應入宮,她甚至都沒有哀求過裴瑜不要和她和離。

事實是她很快就移情了,輕易再被司空北辰打動,就那樣在建康宮安身立命,大夢初醒時,她最先想的是怎麼活下去,她並不悲傷,也的確很快就淡忘了司空北辰。

甚至在南次過世后,她竟然又對司空月狐產生了微妙的情愫,偶爾的,暗中地對未來心生憧憬,可她也已經黃泉路近,她真的從來沒有深思過,南次為何忍辱負重,為何一直堅定地站在她的身邊,成為她的依靠,直至油盡燈枯,撒手人寰,還是看著她笑,告訴她——我現在是放心了,瀛姝,沒有人還能傷害你。

她啊,真的不配得到愛情。

是上蒼太過寵愛她,因此才讓南次和她都得以重生。

過去的王瀛姝,已經死去了,死於田石涉的刀劍相逼,結束了荒謬的生命,於是前塵種種,也都應該埋葬,她原本不為男女之情而活,可上天恩賜她得獲最珍貴的情愛,她自當倍加珍惜。

「南次,只有我把報春花稱為寒青吧?」

「你還記得?」

「本來不記得了,今日來這裡,突然就想了起來,我那時候活得逍遙自在,不知人間愁苦,寒冬之季,特立獨行,不賞梅偏愛賞一片寒葉,還認定這是獨特的審美,其實幼稚得很,不過再荒謬的自己,總是存在過,我現在特別慶幸的是那些幼稚的話只跟你講過,你是絕對不可能笑話我的。」

「當真只有我知道?」

「欸!你還不知道我?看上去口無遮攔,其實自小心眼就多,打個比方,你那時候看我,圍著大兄團團轉,真正的心思卻從沒跟大兄透露過,我是怕大兄嫌我淘氣,要強,稀奇古怪,總想表現得更睿智穩重些,可我知道你不會嫌我,無論什麼壞事,我都能放心大膽夥同你一起干。」

「現在你不喜歡賞寒青葉了?」

「我是醒悟了,我對花花草草並沒有特別的偏愛,小時候經常動手栽花植草,是受了阿爹阿娘的影響,無憂苑的一花一草都是他們親手打理的,我在旁看著,就覺其樂融融,賞花葉,制香熏,又哪怕是彈琴奏笛,最要緊的還是看身邊是什麼人陪伴。」

南次記得和瀛姝相處的時光,倒不是只干調皮搗蛋的事,那時去瀛姝的弦月居,瀛姝總抓著他一起打理院子里的花草,兩人翻遍關於瓶供的閑書,琢磨著如何插養花草,瀛姝愛制香,甚至連胭脂水粉都喜歡自己淘制,她還知道這些事王茂是不感興趣的,從來就沒有拉著王茂當參謀,唯獨不避他,有時甚至專門等到他休課時,才邀他加入她的「事業」。

當他的淳風園,建好了寒青榭,種植了報春花,還是盛夏,並無寒青葉可賞,但他卻迫不及待告訴了瀛姝,瀛姝興奮不已,提早兩季就和他約定,等到冷冬,定要來賞寒青葉,賞葉時還要留下詩文、字畫,不跟旁人比較,就他們兩個之間分出勝負來。

當時少年,不懂相思意,他只覺得每當受瀛姝的邀請,心中便覺快樂,從來不會失約,而他聽說有趣的聚會時,也總不會忘記邀約瀛姝跟他一同赴會,一直到他以五皇子的身份去參加裴瑜的婚禮,意識到從此裴瑜會取代他成為瀛姝生命最親近的男子,然後聽著王茂滔滔不絕說著恭賀語,他一個字都說不出口,才明白了他和瀛姝之間,根本就不是兄妹之情。

現在,瀛姝也終於知道了他的心意。

「最近你常去心宿府,究竟是何事要和心月狐商議?」南次問出這話時,自己都愣了下,倒是的確這段時間他心中一直存在困惑,他告誡自己不應介懷,可又管不住自己的腦子,他聽聞了瀛姝和心月狐接觸突然頻繁的風言風語,就忍不住去揣測,他知道瀛姝最初的計劃,除掉司空北辰后,最看好的就是心月狐能取而代之,瀛姝的目標原本是心宿妃,這雖然無關情愛,是由利害得失為準,但難道瀛姝直到現在仍然還打算讓他遠離權位紛爭?打算著孤身斡旋於權場?

「是關於北漢之事。」瀛姝決定酌情向南次透個底:「大兄聯絡了心宿君,猜測著姜泰讓姜漠使豫,有可能是只想暫時與大豫建交,方便姜泰謄出手來整頓內政,打造水師,一來有利於提防北趙打著干預北漢內政的幌子進擊長安,另外也是為了發動南侵作足準備。

你我都知道,阿伯身邊有重生人,阿伯肯定已經知道了前生時,北漢並沒出現一位大尚臣,姜泰成功篡位提早發生了,和大尚臣姜高帆存在因果關聯。並且北漢意圖和大豫建交也偏離了原本的事軌,阿伯覺得心宿君的擔心大有道理。

建立邦交,和親是最直接,於雙方均無損失的方式,然而姜漠已經有了正妃,他絕無可能休妻,如果姜泰的國書中真有和親的提議,關於建交的談判就會陷入膠著,高平公主難當和親的大任,而適婚又可當大任的公主,就只有清河公主了。」

「心月狐是擔心厄運落到二妹頭上?」

「心宿君現負責中軍事務,阿伯怎會讓清河公主被迫和親?大豫和北漢之間必然一戰,如果讓清河公主和親,無異於直接令清河公主送死,如果這對大勢有利,阿伯或許還會忍痛下旨,可其實跟北漢交建於我朝根本無益。」

「這樣說,心月狐是反對和北漢建交的了?」

瀛姝點點頭:「心宿君甚至擔心,姜泰的目標並不是兩位公主,而是神元殿君。」

南次蹙緊了眉頭。

他知道瀛姝對神元殿君本就極為同情,廢了不少心力,才終於讓神元殿君改變了爭取后位的念頭,避免陷入前生愁苦悲憤的處境,神元殿君被大豫皇室授予了極其尊榮的地位,這也使得北趙自詡稱霸北部是因獲得神宗先祖的庇佑,乃至於進一步統一天下是天命所歸的旗號成為了一個笑話,如果姜泰當真把主意打到了神元殿君身上,這對於大豫而言……否定建交,就等同宣戰!

「姜泰為何讓姜漠使豫?如果他真想逼迫殿君和親北漢,就不擔心姜漠從中作梗么?因此心宿君懷疑,姜泰很可能是說服了姜漠,他是把姜漠作為和親的一方,姜漠才有可能努力促成和親之事。

殿君身份尊貴,更勝兩位公主,阿伯當然不可能答應讓殿君和親,屈尊於姜漠的正妃之下,談判便會破裂,要是這時,姜漠突然橫死於太平館又會如何?」

南次眉頭蹙得更緊了:「姜泰不僅除掉了姜漠這個威脅,還能嫁禍我朝,以此為借口遊說北趙等盟國聯合南侵,威脅我朝,只能答應他的條件,要麼讓殿君下嫁北漢,要麼就割地賠款。」

「這是最壞的情況,可是心宿君又收到了大兄的密報,密報中說,在途中時,姜漠根本沒打聽過殿君相關之事,最關心的竟然是我家嫁去陽羨裴的女兒,以及我家祖父介不介意和離歸家的女子再嫁。」

南次的眉頭一下子就鬆開了:「我今日在紫微宮,經歷的正是這樁蹊蹺事!」

「阿伯正是因為想不通姜泰有何詭計,才不急著正式接見姜漠,因為莫名其妙地,突然事涉四姐,才讓我和心宿君商量著臨機應變。」

「這麼說,關於這回北漢建交的事,父皇其實是交給心月狐主辦?」

「畢竟如果要和北漢開戰,必須要以中軍為主力,現在中軍的將官都信服於心宿君。」

南次不得不承認此一現況。

就連他的舅父,對心月狐也是折服不已,上元節和他飲談時,還誇讚過心月狐最大的功勞並不在於攻復義州重挫北趙的氣勢,因為那場戰爭的勝利,也得歸功於白川君能夠準確預判北趙諸多州縣為遭遇洪澇天災,糧草難繼,先使軍心動亂。心月狐能夠在短時間內徹改中軍弊患,極大的增加了中軍士官的凝聚力,這才讓眾多將帥刮目相看。

話說到此,隔著一片奼紫嫣紅,小逕上終於出現了丹媖的身影,瀛姝笑著說:「欸,我怎麼覺得丹媖豐滿了不少,看來鬼宿府的飲食是真好。」

「那不如,等下用完晚膳再回宮?」

「也好,宮裡的份例餐食太乏味了,阿伯為了讓我好做人,不能太偏心,得隔上個十天半月的才賜御膳,也都是賜給女史共享的,我有上官包袱,只好淺嘗輒止,得先讓著下屬們先飽口福。」

所謂的下賜御膳,其實就是把皇帝吃不完的菜肴羹湯賜給宮人分食,這都還是乾陽殿的宮人特享的福利了,在以前,普通的女史其實也難享這福利——皇帝陛下當然沒那麼多閑功夫指明什麼菜肴賜給哪個宮人,甚至都不會強調讓宮人分食,往往賜膳的事都是內臣具體安排,有一套規例,宦官、宮女、女史、女儀交替輪換,卻也不會管是中女史獨享了呢,還是所有女史分享了,瀛姝未成中女史前,她的前任往往把賜膳當作殊榮,只讓受她重視的女史分享,瀛姝卻打破了陳規,回回輪到女史被賜膳,誰都不會落空,大傢伙一同聚餐,她先這樣做了,中女儀也跟著學起來。

「馬多草少」,瀛姝又覺著自己是最享福的人,不好意思和下屬們「爭搶」,偏她又嘴饞,看著山珍海味咽唾沫的感覺可不好受,吃別人的怕嘴軟,跟南次卻大不必見外。

當下便點著菜:「這季節,少不了鱖魚,用漿水浸熟,還得加入茱萸、巴椒佐味;玉乳牛肉燉湯也好久沒吃了,還有茭白鮮溪蝦,千萬不要開花蒸餅,這個退膳間常有的,倒是我饞了許久鮮菇椿芽湯餅,宮裡例餐是不備湯餅的,要麼是蒸餅,要麼是稻飯,我真是老長時間都沒有吃到碗熱湯餅了。」

這些湯湯水水的食物其實不算精貴,烹飪方法也不複雜,可就是得趁熱吃,便有南次經常往宮裡給瀛姝送美食,也不便送這些湯湯水水,從前在家最常吃的主食,入宮后卻經常出現在美夢裡,唉,宮裡的生活可真清苦。

南次聽得既覺好笑又覺心疼,還不及表達同情,就見瀛姝起身,跑出了花榭,拉了丹瑛的手又跑進來,仔仔細細把丹媖打量著,沒放開丹媖的手,重重晃幾下:「剛才遠遠看你就覺得豐滿了,此時近看,更覺豐滿了,你可就羨慕我吧,你看我,是不是更比從前苗條了?」

眼看著丹媖哭笑不得的神色,南次不由笑了出聲,他可算想起來了,瀛姝雖愛吃,卻從來就擔心吃成個胖女娘,起初時學著爬樹、翻牆,就是為了練得身姿輕盈,盼望著可以飛檐走壁,後來終於醒悟過來這是異想天開,能不能飛檐走壁和體重沒有關係,於是才學習騎馬、投壺、擊鞠,飽餐之後必須運練,就連她養的玩寵,都不讓懶惰的,弦月居里,可不是沒發生過袖犬與獅狸爭捉鼠耗的奇觀。

當主人的用調侃婢女長胖的方式表示好久不見,大抵也只有瀛姝能做得如此自然而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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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我把皇子們卷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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