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太子的稻草

第336章 太子的稻草

三皇子只覺自己才是這個大廳中,最最如針坐氈的人。

他其實從來沒有羨慕過太子,過去他從來沒有自己是庶出,理應羨慕嫡兄的意識,他甚至一度以生母的出身為榮,洋洋自得、沾沾自喜,在他看來就連江東賀,也無非是一地的土豪而已,遠遠比不上長平鄭的根基,而此時此刻,因為生母的狂妄,屢屢觸怒君父,受到責備的雖然不是他,可他臉上如實掌摑,火辣辣發著脹。

也有那麼一絲委屈。

他明明早就提醒過母妃,不要落井下石,發生這樣的禍丑,不該興災樂禍,可他的確沒有辦法約束母妃的言行,他是被連累的,但父皇會怎麼想他呢?

「潘持事案雖然是三郎挑生,可他的初衷並不是為了揭發丑禍,事態發展至此,連朕都驚訝無比,也可以理解三郎心裡的震驚。」當鄭氏終於離場后,司空通並沒有忽視極度難堪的三皇子:「因此三郎不必多存顧慮,日後若再發現宮人,又或者是貴族、官吏,有犯法違律的行逕,仍然應當查劾,多向廷尉卿學習,如何秉公執正。」

三皇子就像一株就要被旱死的樹苗終於盼來了天降甘露,可聲嗓還是澀啞著:「兒臣聆訓,必不敢忘。」

「顧卿見笑了,請接著問審。」司空通再次把審問權交給了顧耿。

顧耿略思過了片刻,繼續問太子:「太子當晚入宴之前,可已覺得身體不適?」

「只是覺得心中略有些煩躁。」

「還請太子再詳細描述下當時的感覺。」

「我到萬興堂時,就覺得口乾舌燥,坐了片刻后,更覺身體發熱生出悶汗來,後來竟心煩意亂,甚至連父皇說了什麼,我都無法專心聽,待飲了幾盞酒,勉強應付過去父皇考較學業的序程,逐漸連看人都像有了重影,當宮女上前斟酒……我忽然覺得……宮女露出的手腕應該是冰涼的,下意識就想去拉她,那宮女應是被唬了一跳,我也說不清是自己失了手,還是宮女失了手,撞翻了酒盞,弄髒了衣裳。

後來我離席,出了萬興堂,被冷風一吹,更覺頭暈目眩,完全不知道走的那個方向,我以為是真飲過量了,古怪的是雖然覺得風冷,汗卻出得越多,一時只覺得像餓了好幾日,連膝蓋都在發顫。

再後來,我看見殷才人,當時我甚至不知道她是誰,也不知道她進去的地方是哪裡,恍惚間只覺隱隱聞到了一股異香,香味讓我突然覺得舒服不少,我就跟了過去。」

「陛下,未知當天晚宴,酒水和菜肴是如何分給?」

「顧卿是否疑心太子是中了迷藥?」

「聽癥狀,大有可能。」

司空通點頭道:「太子並不常逛華林苑,且回回入宮,不是往乾陽殿便即往顯陽殿,也大無必要經過華林苑從西側門返回永福省,就更不可能去含光殿了,殷才人沒有參加家宴的資格,朕確信,太子和殷才人不會頻繁接觸,因此朕也相信太子的話,太子不可能事先和殷才人約在疏聲閣相會。」

「殿下當時……殷才人難道就沒有反抗么?」顧耿又問。

那場「風流韻事」對司空北辰而言實在糟心,他連回憶都不願多回憶,一直以為是年少衝動酒後亂性,可現在一聽顧耿的意思,似乎是想往有人陷害他的方向「引導」,這條救命稻草他必須握緊,仔細回想起來……原來是的確很蹊蹺的!!!

「當時殷才人有反抗的舉動,但似乎無法喊出聲來……再後來就乾脆放棄反抗了,事了后我的意識恢復了清醒,才知后怕,急著離開,就沒有理會殷才人。」

現有四位公主在場,顧耿不得不斟酌言辭,琢磨了一會兒才發表他的看法:「陛下,殷才人乃內廷的嬪妃,明知宮中法度森嚴,當不會不知道後果。臣看閱過不少罪檔,也審問過民間部分案例,女子受到侵犯時,雖然驚恐加交,且與案犯力量懸殊,難得倖免,不過下意識間都會高聲呼救,因此,不少慣犯,都會先將女子擊暈,甚至扼殺……才實施罪行。

可五年之前的疏聲閣事案,直到現在才會被揭曝,殷才人的處所又在含光殿中,若身體上有傷痕,瞞不住貼身服侍的宮女,便瞞不住賀夫人。

可殷才人又不會不行反抗,因此,當時殷才人應當已經喪失了反抗和呼救的能力,太子中了迷藥,殷才人恐怕也是中了算計,臣還有些話,想問問六殿下。」

司空月燕如夢初醒。

他還沒想通太子兄為何認罪,火就燒到自己的頭上來,打了個激靈后,竟然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不能連累「佳人」,立即聲明:「五年前的事,我已經記不清了。」

「六郎,你仔細回想回想。」司空通淡淡道。

「六殿下,你當時為何扶太子殿下往疏聲閣?」

「不是我扶太子兄往疏聲閣,是掌燈的內臣從疏聲閣的方向走,我心裡雖然覺得詫異,不過心想也繞不去太遠,就沒有多事……因為太子兄當時的狀況不大好,我全力摻扶,太子兄都走不大穩,一路踉蹌著。」

「當時六殿下就沒覺著頭暈目炫,或者心煩氣燥么?」

六皇子搖頭。

司空月烏冷笑:「廷尉卿有所不知,季例家宴,一貫採取的是合食的方式,共食一桌菜,同飲瓮中酒,太子若是中了迷藥,我等誰都不能倖免,可當時,除太子外,誰都沒有覺得異常。」

顧耿問太子:「入宴前,太子殿下可曾用過別的飲食?」

司空北辰回憶了一陣才道:「家宴日往往是先擇定好日期,不會因為家宴就中斷課業,那日下晝仍然有弓馬騎射的課程,我未覺異常,後來我前往顯陽殿,母后那段時日鳳體抱恙,我本是日日都要去看望的。

沒有在顯陽殿用膳,但肯定喝了茶湯或者溫乳,具體喝了些什麼我實在記不清了,但在顯陽殿時,確然就覺得口乾。」

「太子的意思是,是顯陽殿有人在害你?」二皇子因為沒有被警告,此時已然忘形,大笑兩聲:「當晚皇後殿下倒是稱病缺席了,可皇後殿下是太子的生母,為何要陷害你?」

司空北辰強忍著怒火。

「我當然不可能害太子,但顯陽殿里,早有賀氏、鄭氏安插的耳目……」

「皇后。」司空通抬了抬手:「別急著辯白,耐心聽顧卿問安。」

顧耿整理了一下思緒,問:「皇後殿下那段時間既然鳳體違和,想必也是無力張羅籌備家晏的,未知當次是哪位貴人負責籌備?」

「也是皇后的親信,淑妃,哦不,現在應該稱為劉庶人了。」二皇子說。

顧耿也不禁犯了難,聽上去,這件事案和賀、鄭兩位夫人還真的都沒幹系——就算畢宿君跟殷才人的關係不單純,但也必定不是陷害太子的主謀。

「六殿下可還記得那個掌燈的內臣?」顧耿心懷一絲希望。

六皇子卻當頭一盆冷水:「是個面生的內臣,我本就不知他的名姓,現在更是……連長相都忘了。」

顧耿:……

「其實關於這件事案,朕已經查明白了。」司空通終於不再為難廷尉卿:「章永,宣劉氏上殿吧。」

高平公主再次瞪圓了眼睛。

母嬪獲罪,她的婚事完全受到謝夫人的主宰,才讓她對皇后和太子心生怨恨,皇后之前明明擔保過,會給她另尋一門好姻緣,結果呢?謝夫人卻她找了個中品之族的兒郎,出身還不如病死的那個!!!出身也就罷了,她可以不計較,過得去就行,關鍵是那還是個目中無人的人,聽說全然不以未來附馬為榮,竟然還覺得道賀的人是對他心存諷刺!!!

高平公主不敢埋怨謝夫人。

但她自覺怨恨怨恨皇后、太子是理所當然的,她甚至認定生母已經死在了桐華宮,殺母之仇不共戴天,她對皇后的仇恨理直氣壯。

生母居然還活著么?

高平公主很快就親眼確定了,她的生母不僅活著,甚至還長胖了。

不由冷哼出聲。

清河公主愣愣轉過臉,茫然復茫然,疑問疊疑問,小聲問出來:「阿姐,你知道內情?」

「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知道……」高平公主給了清河公主一個甜蜜的笑臉:「我今後要仰仗阿妹你了。」

在高平公主看來,太子得被廢了,二皇兄得認輸了,三皇兄嘛,生母被當眾喝斥,還怎麼爭儲?輪也該輪著四皇兄了,如果她是父皇,直接就立四皇兄為儲了——四皇兄多迷人啊,可惜和我是親兄妹。

司空月狐突然覺得眼皮子跳了跳,頓時也詫異了:什麼情況,我可是在場人士中,除父皇之外唯二的明白人,早就想到中女儀也許還可以「倖免」,劉庶人是必然會登場的,怎麼會猛然覺察有古怪???

瀛姝剛歇了一陣筆,此時和南次的目光碰了碰,她內心平靜,今日皇帝陛下提都沒提喬嬪,態度已經很明白了,南次處理得當,喬嬪忽略不計,說來鄭夫人其實也完全可以作壁上觀的,但她太急了,急著要坑兒子,總算三皇子還算智慧,而鄭夫人的罪行,其實遠遠輕於喬嬪。

畢竟,鄭氏手上未染親骨肉的鮮血。

「是我給太子投的葯,是我設計讓殷才人當晚去疏聲閣,是我先在疏聲閣里熏了綿酥香,造成殷才人無法反抗,我故意讓六郎成為目擊者,一切都是我安排的。」劉氏的認罪相當乾脆。

顧耿:……

司空通問:「你詳細供訴。」

劉氏略抬著下巴,看著皇后,她倒看不清太子的神情,只能看見太子的後腦勺,但她現在只想看著皇后那張臉。

皇後於她而言,曾如神只。

她的不幸,始於投胎,家中只有數百畝桑田,可光是伯叔就有九個,她的父親是私生子,祖父死後,只能看著祖母的臉色討生活。她的「有幸」,是曾經寄養在一個富裕人家,認識了鄭胥,也為皇后——當時還是虞王妃相中。

因為成了藩王府的姬媵,她成為了伯叔們巴結的人上人,而所有的榮幸,都是王妃賜予的。

可是,後來虞氏竟然用鄭胥要脅她,一次次的,利用她,到現在,虞氏是鐵心要把她滅口了,好在她早有提防。

我尊貴的皇後殿下,不能只有我過得這麼凄涼。

「建興六年,太子歲滿十五,皇後殿下開始憂心太子的婚事,令太子和虞小娘子多多接觸,太子卻因心有所屬,第一次與皇后發生了爭執,皇后勃然大怒。」

「劉氏,你不要胡說八道!」虞皇后惱羞成怒。

「皇后是想讓妾展開詳說么?」

虞皇后:……

太子妃在場!!!

太子妃今日是在場的!!!

當時虞皇后並沒有令太子和侄女接觸,只是授意太子巴結范陽公,為日後迎娶盧氏嫡女先做準備,誰知太子卻稱屬意王瀛姝,非王瀛姝不娶,母子之間的商談,以虞皇后大發怒火暫告段落。

「皇后埋怨太子,需要發泄,我就是皇后最適當的傾聽者,我聽完皇后的苦惱也打算為皇後分憂解難,當然我也有自己的私心,我有子女,高平和六郎,我深知他們只能依靠皇后庇護,可我不放心,我覺得手頭必須有握有皇后和太子的把柄,才能保證高平和六郎的平安。

我當時手頭有三種葯,一種剛才說了,是綿酥香,這種香會立即導致聞香者四肢疲軟以及音嗓啞澀,可這種香只對女子有效,另有一種奇效是,一粒香的時效長達五個時辰,家宴日下晝,我便去疏聲閣焚香,然後誘引殷才人晚間到疏聲閣。」

沒有人問劉氏是用什麼方式誘引殷才人晚間到疏聲閣。

二皇子做賊有心虛,因為那晚上,其實是他和殷才人之間的默契。劉氏設置這個圈套,當然也早就窺知了二皇子和殷才人的默契。此時此刻就連顧耿都有了默契——說到底,他其實不關心有幾個皇子和殷才有人有染,他關心的是誰毒死了殷才人,是誰殺了這麼多條人命。

「我對太子用的是靈犀引,簡單講,先用的是一種非常溫和的迷藥,加入茶湯或者乳飲里,都不會讓人察覺有異,只是會讓人覺得口乾罷了,太子覺得心煩,應當是為那段時間被皇后逼急了,本就心煩,才會被靈引牽動了燥性。

而我,我在萬興堂的燈燭都加入了犀引,未服靈引者,聞犀引之香完全不覺異況,可對於太子而言,他已經難捺情慾了。

最後一步,那個掌燈的宦官當然是我安排,他掌的燈里,添加了更大劑量的犀引,太子當年還未經周公之禮,越是如此,越難以抵抗靈犀引的威力,而且事後也不會往別處想,只以為是,酒後亂性。

我讓六郎照顧太子離席,就是為了讓六郎目睹太子的荒唐行事,六郎當然不會做對太子不利之事,他當時還年幼,慌亂之間不知道如何應對,也只能跑回萬興堂通知我,我便能去善後了。」

劉氏微微一笑:「皇後殿下因為掌握了太子的把柄,才終於說服太子同意納虞氏女兒為良娣,且許以日後,母儀天下之尊!皇后當時根本就不把這件事當一回事,皇后一直如此,只要能達償目的,經過如何,全然不關要緊,妾若不深知皇后,當然也不敢如此膽大,算計一國儲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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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我把皇子們卷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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