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認罪

第335章 認罪

清河公主不知道高平公主為什麼要對太子兄落井下石,她也不知道父皇提到的劉忠究竟是什麼人,她知道的是嫡母已然怛然失色,這樣的場景,使她順理成章就聯想到「廢儲」兩個了不得的字眼,這兩個字眼太令人驚悚了,小時候,她總聽人提起「九王奪位」,或者「九王之亂」,依稀知道是她並不認識的伯叔祖、伯叔輩為爭皇位發動的逆亂,後來她的傅母告訴她——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廢儲而起。

傅母當年,比她現在的年齡更小些。

「先是齊王在許昌發動逆亂,被趙王平定,趙王下令將齊王等三位宗室烹殺,逼迫為他控制的幼帝啖叔父之肉湯,一時間權傾朝野,後來趙王廢幼主而稱帝,於是皇族眾多藩王紛紛起兵討『賊』,趙王事敗,自己也被烹殺。唉那些年啊,洛陽宮裡的皇位上,你方唱罷我登場,多少皇族貴胄,死後竟遭啖肉噬骨的下場。

便連不少的公主、縣主,根本沒有參與權爭,可只要洛陽宮換了新主人,竟都遭到了清算,老奴的長姐,原本是宮裡的女官,後來陽平公主下降時被選為了公主的女侍,陽平公主的夫婿當時已經病故了,公主孀居,不問世事,竟為趙王下令……老奴不知公主遭受了何等極刑,只知長姐被嚇得患了癲症,別說進食了,飲半口清風都嘔吐不斷,老奴的長姐是活生生餓死渴死了自個兒。

以至於後來,河間王篡得皇位之後,只是下令將南陽王及家眷共三十餘人坑殺,世人竟紛紛稱讚河間王仁慈,南陽王能得個葬身之所,且還能保得全屍都已經算是僥倖了。」

清河公主只是隔著「歲月靜好」耳聞那段混亂、血腥的歷史,都覺驚悚不已。

她因此時常慶幸她的父皇堅定決心不廢儲君,皇位是太子兄的,她的兄長不可能被卷進廢儲的禍亂,不,又何止是她的兄長?太子兄仁善,應當會原諒二兄、三兄,所有的兄長都能平安的活著,無非就是二兄、三兄會活得悒鬱些。

可千萬千萬,不能廢儲啊。

劉忠是一個宦官,是罪役所的宦官。

他也是一個老資歷的「陰差」——罪役所對於虞皇后和太子而言,有如刑殺場,是可以把對手安插在宮裡的耳目,或者生了異心的「陽差」「陰差」名正言順處死的地方,因此必須得有個劊子手「坐鎮」罪役所,於是劉忠便「應運而生」。

司空通冷冷宣告:「前日,潘持已亡,這回朕採納的柳太醫的建議,特允柳太醫負責仵驗其屍身,柳太醫斷定潘持乃中毒身亡,柳太醫雖也不解兇手具體用的什麼劇毒,不過能夠確斷的是此種劇毒對潘持的腦部造成了致命的損傷,而潘持昏睡后,太子,是你從姚長守的值舍里搜檢出了某種劇毒。」

「是。」

「焦壯,你因逃亡被捕,押送廷尉署后據你招供,潘持知悉疏聲閣內發生的事,正因如此,畢宿君才奉賀妃之令曾經力圖保下潘持不被罪罰,失敗之後,畢宿君還和賀……」司空通掃了一眼賀遨,強忍著直呼其名的怒火:「跟賀郡公商量,是否應當殺人滅口,你之所以知道這些內情,是因和姚長守聯絡之事一直由你負責,賀郡公當時不知道罪役所里發生的情形,令你向姚長守打聽。」

「罪奴的供訴無一字虛假。」

司空通點了點頭:「那朕問你,你是否曾經轉交給姚長守劇毒?」

「這……不曾。」

「在座者,也許還有人不知道疏聲閣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朕今日既然讓你們來,就沒想過再隱瞞這樁家醜,潘持曾經用作自保的保命符,即是他暗中窺見了畢宿君在疏聲閣和殷才人有私。」

當焦壯逃亡未遂被城門守查扣時,這件事情其實已經兜不住了,可比如李淑妃和七皇子,又比如高平等四位公主,並沒有被這件事案牽連,也沒有途逕去打聽詳細,只隱約知道畢宿君被人告發了,直到現在,親耳聽聞「家醜」,眼睛皆都瞪圓了。

喬嬪瑟瑟發抖,她怎麼也沒想到事態居然會突然惡化。

司空通卻壓根不在意喬嬪這號人物。

「從姚長守住所搜得的劇毒,經柳太醫驗證,的確就是潘持服下的劇毒,可此種毒,異臭撲鼻,哪怕是加進湯藥里,也有刺鼻的異味,根本就無法讓人在不知不覺中飲下,而且姚長守既然誆得潘持服毒,為何還留下此毒私藏於住所?他自己死在了宮裡,是被人勒斃,朕已經查明了,姚長守是被劉忠勒殺。」

劉忠已經受了刑,這個時候他當然明白自己不可能再求生機,可畢竟還有軟肋握在別人手裡,咬咬牙,放棄了喊冤:「奴婢知罪,可陛下明鑒,奴婢是被逼無奈,賀夫人迫奴婢動手,是奴婢將毒藥交給姚長守,也是奴婢把姚長守滅口,奴婢也不知姚長守為何留著些許劇毒,或許……姚長守以為留下把柄來,就能保命。」

「劉忠,你在入宮前,已經結婚生子了吧?」司空通淡淡地說。

鄭夫人發出一聲冷笑——劉忠既是皇后的心腹,必定是有軟肋被皇后控制,沒想到的是,原來這個閹奴在入宮前就已經有妻有兒。

「你的名籍都是偽造的,但你的確是凈身入宮,朕既然知道你已經有了妻兒,難道不知道究竟是誰替你偽造了名籍,誰逼你入宮為宦官的么?」

「陛下,究竟是什麼人要脅這閹奴,陷害畢宿君?!」賀遨來了精神,劉忠和他可毫不相干,必然也和二皇子沒有瓜葛,雖然是沒法讓焦壯翻供了,可區區一個逃奴的證辭,不怕駁不清。

「賀妃,朕問你,如果你不是擔心潘持供出疏聲閣之事,為什麼要出頭替他擔保?」司空通問。

賀夫人:……

倒還是二皇子靈機一動,他算是看明白了,君父今日並不是要問罪於他,分明是針對太子!想來太子和殷氏有私的事,父皇也已心知肚明,甚至已經篤定皇后、太子才是毒殺殷氏的真兇!!!

「父皇,兒臣冤枉,兒臣的確在華林苑的疏聲閣見過一回殷才人,當日兒臣是去疏聲閣中避雨……不過兒臣就是和殷才人閑聊了幾句話……后殷才人莫名其妙昏睡而亡,她又住在含光殿,潘持便因此認定兒臣與殷才人有私,是兒臣把殷才人滅口,突然用這事要脅母妃,母妃擔心兒臣無法自辯,才想著乾脆保下潘持,兒臣有錯,不過兒臣錯在沒及時稟明父皇。」

司空通深深看了一眼二皇子。

如果不是因為奇襲漢中的大計,他當然不容二皇子狡辯,然而眼下,他還顧不上追究這些細枝末節。

「顧卿覺得,畢宿君的辯辭可不可信?」

顧耿被點了名,神情倒也從容:「陛下聖明,已經查出潘持、姚長守皆為劉忠所害,焦壯的供辭中,有一部分與事實不符。但焦壯也並非故意嫁禍畢宿君,而是聽信了挑撥,認定姚長守是為畢宿君及賀夫人滅口,害怕自己也被滅口,為自保,企圖逃亡。

且據焦壯的供訴,他並沒有親耳聽聞畢宿君認罪,關於種種隱情實則都是從姚長守口中聽聞,姚長守所說是否為實情,如今已經死無對證,穢亂宮廷為大罪,無罪實,不能確斷。」

畢宿君長長舒了口氣。

「太子,關於疏聲閣,關於殷才人,你可有什麼話說,這是朕最後一次回你。」司空通把目光移回太子身上時,「經過」了喬嬪的臉,看她臉上已經興奮地在冒紅光了,趕緊「移走」,這個女人,總有辦法讓他動殺心。

劉忠已經暴露了!!!

太子太知道劉忠真正的來歷了,他其實是虞家的僕從,卻看中了虞鐸房裡的一個侍妾,虞鐸當時又對那侍妾心生厭倦,乾脆就賜給了劉忠,後來,得知侍妾為劉忠生下兒子后,正好虞皇后需要人手,於是便說服了劉忠,替劉忠偽造名籍,助劉忠凈身入宮。

劉忠為了讓兒子「飛黃騰達」,只得聽令行事,但現在父皇已經把劉忠的來歷都查得清清楚楚……

司空北辰閉了閉眼,深深吸一口氣。

有的秘密已經掩蓋不了了,必須得當即立斷。

「兒臣有罪。」

太子終於認罪,將五年之前發生的那樁醜惡一一道來。

這下子連高平公主都暫時忘了落井下石,雖然沒想驚呼出聲,也不由得抬手掩住了嘴。

謝夫人也萬萬沒有想到因潘持而起的一場風波,竟然會發展成今日的局面,下意識就用眼睛去找瀛姝,瀛姝卻專註於執筆疾書,謝夫人於是明白了,這樁風波雖然看著像要把太子葬身海底,實際上,太子應當還有救命的稻草。

而那根稻草——虞皇后——臉色已經極其猙獰。

「這事有蹊蹺。」顧耿好容易等到太子供訴完畢罪實,也難掩震驚,他以為太子只是一時糊塗起意嫁禍畢宿君,怎麼也沒想到太子竟和殷才人有染!!!不過顧耿不枉是廷尉卿,而且還是盡職盡責的廷尉卿,他很快意識到了蹊蹺之處。

「但說無妨。」司空通非常欣慰。

他沒有看錯顧耿,顧耿雖然跟齊央一同彈劾太子涉嫌嫁禍手足,卻並不是因為私心,是基於事實真相,擔心的是皇族內部再生爭亂。

「事發日為例春家宴,且據太子供述,太子過去跟殷才人從無接觸,臣敢為太子殿下,可曾先邀殷才人往疏聲閣?」

「沒有。」

「這麼說殿下並不知殷才人為何會去疏聲閣?」

「不知。」

司空北辰惜字如金,司空月烏卻不由擔心顧耿追究這些細枝末節,又會牽連上他,趕緊說:「太子現在當然只能這樣說了,以酒後亂性為借口,才有可能求得父皇從輕發落嘛。」

司空通這次沒有阻止二兒子插話多嘴。

但顧耿卻反駁道:「若是太子和殷才人早約好了在疏聲閣相見,太子就必然不會提前退席,因為不管是假稱飲醉,又或者是身體不適,必然身邊會有人服侍……」

「當時的確有人服侍,六弟嘛,有六弟在旁,太子兄無論做了什麼事,都不擔心六弟說出去。」司空月烏話音剛落,就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他當然不怕牽連司空月燕,也完全不介意把王青娥供出來,只不過……他知道真相后沒有及時上稟,而挖空心思琢磨著找個能把事情鬧大的時機,免得父皇再次包庇太子……這樣的心思是不能顯露出來的了,於是趕緊解釋:「對那年的家宴我也還有些印象,畢竟太子兄只有那一回提前離席。」

鄭夫人現在可真是太開心了。

皇帝今日擺明要追究太子的罪行,那太子的儲位必然就保不住了,現在得加一把勁,把司空月烏也牽連進來,儲位豈不是順理成章就輪到了她……的兒子?!

「二郎剛才也說了,太子唯有那一回提前離席,如果真是為了要去疏聲閣赴約?豈不太顯眼?我以為,二郎之所以一聽『疏聲閣』三個字就回憶起那麼多細節,這就是蹊蹺之處!」

司空通有意縱容司空月烏髮表想法,卻不能容忍鄭氏自作聰明,沉聲道:「鄭妃,該你聽的你也聽得差不多了,回你的長風殿去吧!」

「陛下,此案還有許多蹊蹺處……」

「你若是好奇結果,事了后三郎自然會去長風殿稟復。」

「皇室發生了如此禍丑……」

「還是說,要朕下令,今後三郎再不必去長風殿問庶母安康?!」司空通環顧眾人:「今日朕之用意,鄭妃不明白,也許還有很多人都不明白,那朕就再說明白些,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於小家而言,朕便為家長,朕要是覺得家中的女眷有哪一位不利於子女保持良正的心性,會立即責處,鄭妃,你據貴人的品位,誕育皇子,且出身名門,但以上三條都不能成為你可罔顧聖令、國法家規的理由,這也是朕最後一次提醒你。」

賀夫人心裡樂開了花,本想興災樂禍落井一石,覷著皇帝陛下的臉色,到底沒敢,一轉眼又見謝夫人沖她面露譏諷,趕緊瞪了回去——得意什麼,我們幾個膝下有子的都得小心做人了,你難道還能獨自風光?看著吧,接下來倒霉的人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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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我把皇子們卷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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