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也不知道是餓極了,還是這兩樣東西剛好合口味,那孩子很是歡喜,拉著莫待的手一個勁地催他快走。

「你……你先放開我的手。」莫待試圖抽出手來,「別拉拉扯扯的。」

「就不!就拉著。」那孩子抓得越發緊了。「我沒名字。你叫什麼?」

「為什麼沒名字?」

「無垢不配有名。」

「那我怎麼稱呼你?」

「隨便。隨你高興。」

「那……那我叫你小暖吧,人生美滿,溫暖幸福。」

「小暖……感覺像女孩子的名字。行,湊合用吧。」

莫待說了名字,又把手往後縮。小暖就是不鬆手,嘻嘻笑道,「我還是個小孩子,沒有男女授受不親這一說。你放心,我不會佔你便宜的。」

「豆苗高的孩子,懂的倒是不少。我不是因為男女有別,是不喜歡別人碰我。」

小暖上下打量他一陣,滿心嫌棄:「你沒娶老婆吧?就你這冷冰冰木獃獃的樣子,估計沒姑娘喜歡你。你別看我這樣,我在這城裡混得可好了,家家戶戶都熟門熟路。你要是有中意的姑娘可以跟我講,我去替你打聽打聽,問問她們是否已婚配。」

莫待戳戳他的髮髻道:「小屁孩!還是先給你自己物色個小媳婦養著吧。」

小暖猛地甩開他的手,蹦豆子似的蹦出老遠,叫道:「別動我的髮髻!」他黑了臉,緊握雙拳,使勁用腳跺地,像是要跟人打架。「這是警告!警告!警告!」

「抱歉,我不知道這樣會冒犯你。」莫待將手放在背後,「下不為例。」他看看小暖氣鼓鼓的臉,抿了抿嘴。出了巷道,他溜溜躂躂到一處很小的攤位上買了冰糖葫蘆,又去另一家老舊的店鋪買了燒餅,味道妙不可言。

兩串冰糖葫蘆下肚,小暖的氣煙消雲散,又開始嘰里呱啦說東道西。莫待由著他說,從不打斷。若他提問,必定耐心回答,沒有丁點不耐煩。走到吹糖人的攤位前,小暖的腳就黏住不動了。莫待給了他錢,叫他看著買。他選了兩個胖頭娃娃,遞了個到莫待面前。莫待不喜甜食,又不想打擊他的熱情,便推說晚飯吃得太飽,不宜再進食。小暖立馬將糖人收回,心安理得地享用:「為什麼吃飽了就不能再吃了?任何情況下,我的肚子都不會拒絕甜食。」

「小孩子盡量少吃甜食,當心長蟲牙,會很痛……很痛。」

「說得好像你長過似的!不吃甜食的人沒有資格長蟲牙!」

莫待淡淡一笑:「是的,你有資格。祝你和蟲子相處愉快。」

小暖翻了個白眼:「哼!總有一天,我要讓你吃一大口糖!」

旁邊賣面具和頭飾的老闆見莫待孤身一人帶著個孩子,忙笑容可掬地將一串手鏈遞到小暖面前,然後用甜膩膩的嗓音將各種好聽的辭彙輪番搬到他耳邊,直把那手鏈誇得能上天了。小暖聽得心動,戴上了就不願意取下。

莫待指著一對紅色的髮帶說:「手鏈對你來說多餘,你需要這個。」他不理小暖的死纏爛打,已將髮帶買下。「你的壞了,自己換上。」

小暖氣哼哼地道:「小氣鬼!」他將髮帶揣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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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裡,又說,「比我還摳!」

莫待不願說話,在心裡反擊:你花光了我的錢還說我摳,簡直豈有此理!

一個戴著面具選面具的男子介面道:「這樣說一個為你花光了全部積蓄的好人,可不是好孩子行為。」他取下青面獠牙的面具,含笑看著莫待:「這麼巧。」

小暖絕不會吝嗇將白眼賞人:「他樂意,我高興,你管得著么?別仗著自己長得好看就多管閑事。哼!」他撲在莫待身上,指著雪凌寒道,「這個人討厭得很,咱們走,不理他。」

雪凌寒盯著他的手,眼裡那點淡若遊絲的笑意不見了。

小暖卻笑了:「看你這表情,你吃醋了?你喜歡他?」

莫待微微蹙眉:「你說話注意一點。別總欺負老實人。」

小暖咯咯直樂:「他算什麼老實人?盯著你看個沒夠!」

莫待的臉一沉:「再胡說八道,沒收你的糖人。」

小暖瞪了他一眼,閉緊了嘴巴,再也不說話了。

「我把珠子換的錢給小蝶了,她說他們要搬家了?」

「嗯。終歸那裡不是久留之地,搬出來我才放心。」

「若有用得著我的地方,儘管說。我定傾力而為。」

正說著,方清歌從人群后中擠出來,抹著汗道:「叫我好找!原來你們在這裡。必須找個地方喝點酒解暑。」

莫待轉身就走。方清歌上前攔住:「幹嘛看見我就跟看見鬼似的?」她見莫待四處張望,又說,「你找那孩子?他剛跟耍猴的走了。」

雪凌寒道:「您怎麼不早說?走丟了可怎麼辦?」

「不妨事。無家可歸的孩子懂得如何照顧自己。」莫待有些無奈地看著方清歌,「要喝酒你找凌寒上仙,我就不奉陪了。」

「天上地下的人都知道凌寒不喝酒,我也沒那麼大面子讓他破戒。還是得你陪我。」

「抱歉,我也不喝酒。你去找別人作陪。」

「你是不會喝還是不能喝?或者,跟別人有約?算了,這些跟我又沒什麼關係,還是不問的好。」方清歌拿出一根黑色的木頭簪子道,「這樣吧,你做菜給我吃,順道賞個月,我把這個送給你。」

那發簪樣式簡單古樸,毫不起眼。只是簪頭雕著一隻鳳凰,鳳眼裡的一點紅色熠熠生輝,極為耀眼奪目,卻看不出是何物。

莫待還沒說要不要,雪凌寒已代他將簪子收下:「那就卻之不恭了。」

方清歌嘖嘖兩聲:「瞧瞧你!就不能矜持矜持?是不是惦記很久了?」

「好東西誰不喜歡。」雪凌寒看莫待的樣子要拒絕,忙說,「我小姨的東西都不是俗物,可以賣很多錢,剛好用來安置孩子們。」

莫待一聽,立馬改了話口:「這簪子貴重,我受之有愧。不過,既然是你請我的酬勞,那我就心安理得地收了。只是我不喜歡這種相處的方式,下次你若再叫我陪你,是斷斷不可能的。」

方清歌抄著手,擺出一副深思的架勢:「為什麼我總感覺你很抗拒我?或者說,你對我很不滿意?是我的錯覺么?我不記得得罪過你呀!」

莫待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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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看月亮,道:「今天別去莉香居了。換個地方。」

方清歌道:「去鳳舞山莊如何?那裡風景好,離得也近。」

「鳳舞山莊乃凌寒上仙的府邸,我一介凡人,怎可……」莫待的話才說了一半,方清歌已朝著鳳舞山莊去了,纖細的身體滑溜得像條泥鰍,見縫插針地穿梭在人群。莫待苦著臉道:「真難為你。」

「她向來如此。習慣了就好。」

莫待把那句「如此任性的人,要如何才能習慣」扼殺在心裡,慢慢在行人中穿行。雪凌寒跟在他身後,跟著他的步伐,神色愉快。

鳳舞山莊的大門前,兩株年歲已過百的鳳凰木花事正濃。鳥羽狀的葉片間擠滿了大大小小的花朵,像是誰的血被潑灑在枝頭,將他們原本含羞的臉龐浸染成灼眼的紅色。委地的花朵顏色略微暗沉,在燈光映照下,像極了一抹抹已乾涸的血。

莫待以緩慢的步速拾階而上。他望著鳳凰木,很久沒有挪眼。沒有風,一朵鳳凰花緩緩飄落。他伸手接住,隨即拋下。

「你不喜歡花?」方清歌問,「那你喜歡什麼?」

「錢。」莫待加快了腳步,「錢越多我越高興。」

方清歌笑道:「你就不怕別人說你貪財好利?」

「衣食無憂的有錢人才有資格嘲笑別人貪財好利,窮人只是想辦法填飽肚子就已精疲力竭,哪裡還有心思理會是否被嘲笑。」莫待停住腳問,「聽聞鳳舞山莊外有結界,我要如何進去?」

「我帶你。」雪凌寒左手牽著莫待,右手揮了揮,兩人便進到門裡。「我不知道廚房在哪裡,我叫池魚帶你去。」

正說著,池魚抱著兩個花瓶過來了。見到莫待,很是吃驚:「怎麼是你?」

莫待回頭沒看見方清歌,只得將目光指向雪凌寒:「問他。」

「廚房在哪?帶路。」雪凌寒依舊牽著莫待的手,沒有鬆開。「我餓了。」

池魚現在像極了死魚,眼珠快鼓到腮幫子了:「師父……您幹嗎拉著他?」

莫待低頭一看,忙甩開手去。

雪凌寒淡淡地道:「他過不了結界。」他朝書房走去,莫名地覺得攔路鼓噪的那隻一身黑皮的癩蛤蟆格外養眼。

「我這腦子!咱走小道,近。」池魚敲了敲腦袋道,「我師父都不怎麼吃東西的,難得聽見他說餓了。既然他讓你下廚,想必你廚藝了得。那就請你給我師父多做幾道可口的菜肴。」

「他喜歡吃什麼?」

「他吃的東西都素,不像我們,葷素不忌。其實,我們都不太清楚師父的喜好,他從來不說,我們也不敢問,就是問了他也未必會說。憶安師兄說,師父最喜歡的一道湯叫梅花清露。可惜,我不會做。憶安師兄做了幾次,味道不是師父喜歡的。」

「梅花清露需要初雪過後梅花上的露水,這個季節已經沒有了。」

「哈,怎麼可能沒有?我每年都要收集幾大瓶放在冰庫里,就是想著萬一哪天遇上了烹飪高手,讓他做給師父吃。」池魚面露期待之色,「你會做么?會!太好了,我現在就去取花露。」她將莫待領到廚房,放下花瓶扭身跑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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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月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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