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離了碧霄宮,雪凌寒本想即刻去找莫待,又見天色尚早,只好忍耐著回了鳳舞山莊。山莊里靜悄悄的,幾乎聽不見說話聲。那些在別處嘰嘰喳喳叫個不停的鳥雀,飛到這裡就安靜了,似乎在為逝去的人默哀。從前人來人往,人語喧嘩,百鳥朝鳳的場景,再也不復現了。

山莊里大部分房屋都關門落鎖。慕連城及其親眷的房間都照原樣閑置著,每隔幾日便由專人開窗通風,掃塵去灰。負責管理花草的都是從雪凌寒的星辰殿調派來的,人人都是照顧花草的老手。後山的梅林則由花界的兩位小仙專職伺候,一年四季,春暖秋涼,從未有半分差池。

慕九公子慕無雙從小體弱多病,不問江湖事,只潛心鑽研琴棋書畫。慕連城給了他鳳舞山莊里位置最高遠,視野最開闊,格局最恢宏的房舍作書房,又將近旁環境最幽靜的園子撥給他使用。他選了最簡單樸素,離書房最近的一間做了寢室,方便來回也節省時間。緊挨書房有間茶室,是用來接待訪客的,現在成了雪凌寒的琴房與休息室。

自從得了鳳舞山莊,雪凌寒回星辰殿的時間就少了。眾仙都說,他太喜歡這裡可以媲美琅寰山的景色。只有雪凌玥才知道,他並非貪戀美景,他是想守住這片土地的安寧。

憶安拿著一封信匆匆進來:「師父,小閻王的急件。」他挑開封口,將信遞到雪凌寒面前。「信使還在外面等著。要不要我打開結界,請他進來?」

「不必。讓他在外面候著。」雪凌寒展開信紙,只見上面草草寫著:「那誰,速將我冥界寶物還來!否則,本王就親上琅寰山,找你爹娘老子討要!真真氣煞老夫也!」

「聽信使說,小閻王這次非常生氣。十年前,慕連城死於梨花榆火。十年後,冥界丟了幽冥仙花,梨花榆火重現人間。老閻王知道后,打了小閻王一頓板子,說他玩忽職守,兩次將冥界攪入紛爭。」

「是該打板子。看他這氣性,閻魔殿沒被他燒了已是萬幸。只是,他冥界丟了東西,為何要找我要?該不會以為是我偷了?」

「信使說,在幽冥仙花失竊的幽冥谷,不但殘留著洗心池的水痕,盜寶之人使用的還是仙界術法。洗心池歸咱們星辰殿管理,小閻王認為盜寶者出自琅寰山,倒也正常。」頓了頓,憶安又說:「都怪那些捕風捉影的傳聞!這洗心池的水乃神界的老祖宗所賜,本是用來試煉人心,清洗不潔,解毒療傷的。後來不知道是誰說,經池水澆灌的幽冥仙花可經久不衰,藥效更是翻倍。從那以後,打這池水主意的人就不在少數。當真令人厭煩!」

「在利益面前,世人糊塗又貪心,正常。」雪凌寒在小閻王最後那句話的下面寫了句「稍安勿躁」,便將信疊規整裝進原來的信封。「你速回星辰殿,查查最近有誰靠近過洗心池。另外,傳信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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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請他留意冥界和魔界的動向。」

「為何要留意魔界?」

「當年,有人帶著梨花榆火夜闖皇宮,被當時還只是御前侍衛的蘇舜卿打傷並抓獲。那人在臨死前招供,說他本是魔界中人,因謝青梧串聯黑暗勢力盜取幽冥仙花,陰謀弒君奪位,血洗人間。他帶領的一行人是先行,主要任務是刺探皇宮的布防及發動宮變。蕭堯震怒,集結兵馬,誓與魔界決一死戰。魔界無法自證清白,只得迎戰。好在謝輕晗極力勸阻,說動謝青梧及一眾大臣,割讓魔界最美麗、最富庶、最遼闊、軍事地位最重要、堪稱魔界壁壘的十座城池給蕭堯,以換取暫時的和平。蕭堯的軍隊入住后,為了立威,屠戮了近半數的原住民,史稱十城哀。謝青梧悲痛欲絕,引咎退位,將君位傳給謝輕晗,自己退居幕後,只偶爾出來幫幫場子。割讓土地,看著自己的臣民為奴為仆任人宰割卻無力救護,這是多大的恥辱!魔界怎可能沒有怨恨?這些年,魔界與周邊諸國達成和解,休養生息,勵精圖治,現下已國庫充盈,兵強馬壯。反觀昭陽國,魔界割讓的諸多土地也沒能延緩它江河日下的速度。這種情形下,難保魔界不做他想。這幽冥仙花牽扯甚多,多留點心總是沒錯的。」

「謝輕晗勤政愛民,知人善用,是個賢明的君主。蕭堯則……」憶安收住話口,惴惴不安地看著雪凌寒。「師父,我……我說多了。」

「是說多了,但沒說錯。」雪凌寒嘆了口氣道,「你我雖修得仙身,超脫出紅塵。可眼睜睜看著黎民百姓受苦,也還是做不到置身事外。都說天道輪迴,萬物皆有定數。依我看,之所以會有天道輪迴,是因為人心思變。而這定數便是人心所向。我們要做的就是以不變應萬變,在這變數里謀求仙界的安寧,眾生的安寧。」

憶安拜道:「師父慈悲,心繫眾生!憶安願追隨師父,略盡綿力!」

「你的心意我知道。起來吧!」雪凌寒將信封好,蓋上印鑒。「你去跟那信使說,就說我天天忙著享用美食,暫時沒空理會這些事。等這陣子過了,必定登門拜訪,細細商談。」

憶安笑道:「那小閻王還不得立馬殺過來找您?他對美食的熱愛,天上地下都是出了名的。」

「我就是要他來找我。閻魔殿那鬼氣森森的地方,我可不願意去。我要出去一趟,你交代池魚,看好門戶。」

「是。師父,這次摘星的人中您看好誰?可有收徒的打算?」

「你不想我收徒?」

「怎麼會?我們都巴不得您多收,多多地收。在眾上仙中,數咱們星辰殿人口稀薄,多少年了都還是這些人。池魚天天念叨,盼著您再收幾個弟子,一來讓星辰殿不那麼冷清,二來讓她也過過當師姐的癮。」

「她就愛熱鬧。我會看著辦。」雪凌寒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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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未解之事,連憶安什麼時候出門的都渾然不覺。待他回過神時,鳳舞山莊門口的燈籠已燃出了溫暖的火光。

天還未黑,街上的燈已亮了,照得鳳梧城宛如白晝。漫步在人群中,滿眼皆是繁華與安樂的盛景。來來往往的行人洋溢著熱情的笑容,熙攘出近似乎喧囂的熱鬧。買的與賣的都挖空心思地討價還價,鼓噪著各自的不易與算計。花樓的鶯鶯燕燕依窗攬客,唱的是你儂我儂,說的是陳詞濫調,臉蛋卻都新鮮嬌嫩得掐得出水。賣藝的,雜耍的,說書的……那些只在年節期間才會有的活動都火熱朝天的進行著。難怪有人說,摘星大會期間的熱鬧,是比過年還要熱鬧的熱鬧。畢竟,三界高手齊聚鳳梧城,本身就是一樁已不需要任何渲染的盛事。只是,平日里隨處可見的白衣和無垢,魔術般地消失不見了。

光線昏暗,少有人跡的巷道里,傳來孩子悲慘的呼救聲。

莫待循聲找去,沒發現呼救的人,只看見兩名男子將一個鼓囊囊的麻袋扔到即將被焚化的垃圾堆里。其中一名男子使勁跺腳也沒跺掉靴子上的血,罵罵咧咧地啐了那麻袋一口濃痰:「反正都是個死,還給老子添麻煩!」

「誰也不願意活得這樣辛苦卑賤。不是他的錯。」

「投胎是個技術活。錯投了爹娘,就是他的錯!」

待兩人聊著天走遠,莫待才從藏身的陰影中出來,將麻袋帶離垃圾堆。不出所料,麻袋裡裝著一個雙目緊閉,八九歲的男孩。他渾身傷痕纍纍,已昏死過去。莫待抱著他來到一戶農家前,守家的老人是個心慈的,她一邊抹淚一邊盛了小半碗米湯給孩子喂下,然後又端來半盆清水幫著清理傷口。事畢,莫待道了謝告辭離去,留了些銀子在老人剛洗好的衣服里,沒有聲張。

過了不多會,那孩子動了動身子,悠悠轉醒:「這是哪兒?」他脆生生的童音頗為悅耳。「我死了沒?」

「死了。」莫待把他放到地上,吐著舌頭瞪著雙眼,用自以為恐怖嚇人的聲音道,「我是閻王派來索命的無常。」

「切!連個白眼都不會翻還想嚇人!」那孩子鄙視道,「你既不夠黑,又不是白得瘮人,黑白無常你哪個都不沾邊。」他齜牙咧嘴地揉著腰說,「這些人也太心狠手辣了,連小孩都不肯放過。幸好我裝死裝得像,不然就真死翹翹了。」

莫待見他長得圓頭飽滿,模樣清秀可人,穿著簡單卻不襤褸,不像是無家可歸的孩子,便道:「你自己能回家么?我要走了。」

那孩子整理好歪斜的雙髻,癟癟嘴道:「我無家可歸。」他捂著肚子,眨著圓溜溜亮晶晶的眼睛可憐巴巴地看著莫待,那樣子分明在說:我好餓!請我吃東西唄!

莫待數了數口袋裡的錢,尚且夠一頓飯:「冰糖葫蘆和芝麻燒餅,如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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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月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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