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棋子2

第八卷:棋子2

夜月燦慌了:「獃子,你……你要不要緊?」

莫待捂著腰蜷在地上,好半天不能動彈:「獃子就這點好,皮厚,不怕摔。」

方啟信雙手一抄,奚落道:「喲,今兒是什麼好日子?居然有人向本大爺行這麼大的禮。」

夜月燦扶起莫待,回手就是一掌。方啟信沒想到他會出手,毫無防備之下被推了個趔趄。「你……!你敢對我動手!」

「是我先動的手么?」夜月燦怒道:「好狗不擋道!麻煩你讓讓路!」

「小爺我偏不讓!有本事從我頭頂飛過去!」

「飛就不用了,又不是要抓妖怪。」莫待拉起夜月燦的衣角,擦乾淨手上的血,不慍不怒。「真好。我又有借口跟凌玥上神告假,不用早起讀書了。」說完搭上夜月燦的胳膊,暗中用力。「速速陪我回姻緣殿吧!回去晚了先生又要發脾氣了。」

夜月燦知道他不願意多生事端,忍下心頭怒氣,招呼眾人一同離去。凌秋雁狠狠瞪了方啟信一眼,提步跟在莫待身後。夜月燦低聲道:「方星翊是仙界公認的天之驕子,其優秀程度可比肩你的凌寒公子。有消息說,好幾年前,他就已替代雪凌寒成為仙門貴族擇婿的首要人選,是個扎手貨,咱可得當心點。」

莫待哼道:「別拿他跟凌寒比。他哪有凌寒好,胡編亂造也要有個程度。」

凌秋雁忍不住想笑:天!這護短護得也太明目張胆了些!悄悄瞥去,只見方星翊衣袂飄飄,如玉樹臨風,舉手投足間盡顯風流超逸,當真是個神仙人物!她又將目光投向夜月燦高大的身影,心被驕傲和幸福塞得滿滿的:我也有這世上一等一的好兒郎!

方啟信嚷著要夜月燦賠禮道歉,方星翊道:「是你過分了。幸好莫公子不跟你計較,不然又是禍事。」他吩咐海神門的弟子原地解散,只留下錦添一人。

雪凌波想走沒借口,只得硬著頭皮作陪。

「怕什麼?我就不信他敢對我怎麼樣!」

「或許他是不敢對你怎麼樣,梅先生也不敢么?別忘了,他與梅先生的關係非同一般。你傷他,等於在折辱梅先生的臉面。」

「哪有你說的那麼懸?不過是謝輕雲求得梅先生的恩典,他才有機會住在姻緣殿。若沒有這層關係,梅先生會有心情搭理他這樣的人?」

「是么?」方星翊沒再繼續說下去,心裡直嘆氣:我為什麼要與這麼自以為是的人為伍?莫待之於梅先生,顯然已不能以常情奪之。不然,姑姑絕不會在他犯了那麼大的錯之後輕描淡寫的就作罷,定會按照仙界的規矩行事。還有大哥,看著像是重罰了他,實則是想盡辦法保他不受鞭笞之刑。聽子舜說,莫待在蠻荒之境的那幾天,大哥幾乎天天守著鏡花水月,擔心他打不過魔獸,遭遇不測。尤其是晚上,大哥更是盯著鏡子不眨眼,生怕莫待睡覺時被攻擊。還自責自己對他的懲罰過於重了,說這孩子既不能用劍,又不能結印,也太難為他了。單憑這兩點,他就不是能輕易得罪的人。「他跟咱們素無來往,也沒過節,能不結怨就別結怨。再者,不看僧面看佛面,凌寒的面子還是要給的。」

「還說呢!我就氣這個!就他那乾巴瘦的樣子……」方啟信看見林牧野和樊錦詩正結伴朝這邊走來,忙換了話題:「哥,是時候跟這幫俗人試靈比劍,論資排輩了。既然謝輕雲那廝不在,找他們也是一樣的。」

「你……你是說在除魔試煉前的比試?」雪凌波很小聲地道,「三叔叮囑我不許旁生枝節,叫我看完榜就速回七星湖。我……我就不參加了吧?」他那張完美融合了雪慶霄和雪重樓所有優點的臉龐上浮現出隱隱的怯懦和惶惑,與他通體的氣派極不相稱。

「又要縮回你那烏龜殼裡?要走就快走,別在這裡礙手礙腳的!」方啟信根本不掩飾自己的輕蔑與不耐煩,言辭極為刻薄,「瞧瞧你這德性,哪有點雪家人的樣子?以後別說你和我們方家沾親帶故,丟人!」

雪凌波的臉漲得通紅,一雙手不知該如何安放。

「啟信,不得無禮。」說罷,方星翊做了個請的手勢,「凌波,啟信年少不懂事,說話不知輕重,你別放在心上。」

雪凌波諾諾而答,在嘲笑聲中倉皇遠去。

等他走出一段距離,方星翊才說:「你若想在比試中取勝,凌波是個非常不錯的幫手。他用毒的手段已經出神入化,年輕一輩中鮮少有人是他的對手。」

方啟信雖瞧不上雪凌波,卻沒辦法不承認他的實力。他一面支使人去喚林樊二人,一面派人去追雪凌波,自己則搶上幾步擋住莫待與夜月燦的去路:「你們還不能走。」

夜月燦正要發作,凌秋雁已提劍在手,站到莫待身前:「為什麼不能走?我們違反仙界哪條規定了,竟然被限制了行走的自由!」

方啟通道:「男人說話,哪有你女人搭腔的份?一邊乖乖聽著就好了。」

夜月燦怒道:「如果不會說人話,就麻煩你閉嘴!沒人想聽你胡咧咧。」

一言不合,雙方吵了起來。莫待和方星翊沒有參與其中,只靜靜地審視對方。對於眼前這個一度只存在於傳聞中的男子,方星翊心裡多少有些鄙夷:凌寒這些年只精進了仙法,眼光是一點也沒長進。他見莫待的半邊身子已被血染紅,卻始終還是那副淡而無味,似笑非笑,滿不在乎的表情,不由多了幾分警惕:能讓凌寒傾心相待,劍術不比孟星魂差多少的人,切不可等閑視之!而夜月燦等人自發性呈扇形站立,將他護在中心的舉動也表明:他在這些人心中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他們怕他受到傷害。若沒有十成十的把握,不能輕舉妄動。思量罷,方星翊抬抬手道:「大家稍安勿躁,先聽啟信把話說完。」

眾人安靜下來。待林牧野和樊錦詩站定,方啟通道:「閑話少說,按照以往的規矩,在參加除魔試煉之前,仙凡弟子要共同推選出一個帶頭人。這個人由比武決定,勝者勝任。」

夜月燦問:「今年的除魔試煉由凌寒上仙帶隊,各門派也都派有實力強大的前輩同行,為何還要多此一舉,再選一個?」

「沒有為什麼,這就是規矩,很久以前就有的規矩。別說你不知道。」

「知道歸知道,願不願意這麼做是另一回事。」

「知道就得執行,不能說不。你廢話一大堆,是不敢應戰?」方啟信跳上一塊大石,大聲宣揚仙凡弟子比武的事,且言辭激烈,說得天花亂墜。來看榜的有幾個不是年輕氣盛喜歡熱鬧的?聽他這麼一說,呼啦一下都涌了過來,等著看王者爭霸。但這些人中,沒一個是海神門的弟子。「這麼多人看著,是不是更不敢了?」

「我們確實不太敢應戰,能不能認輸?」莫待愁眉苦臉地道,「再在這裡耗下去,我今天鐵定要挨梅先生的板子了。還請小仙給個方便,放我們過去。」

「想過去?可以。要麼打贏我們,走過去;要麼直接認慫,跪著過去。」

「如果既不想打,還不想跪,又該當如何?」

「那就叫我們三聲祖宗,以後要當個好乖孫!」

「豈有此理!」夜月燦氣不打一處來,差點就直接上腳。「無事生非,咄咄逼人,究竟為何?」

「夜月兄,這你還看不明白?說白了,就是仗著他們靈力高深,找個由頭欺負我們這些資質尚淺的人,方便以後他們以老大自居,隨時要求我們立正站好,任打任罵任其為所欲為。」夏天吃著零食,臉上陰雲密布,「按理,這種事不合規矩,是不被允許的。可偏偏在最講規矩的仙界,最不該成為規矩的行為已然成了規矩。你我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

「是……又怎樣?」方啟信乜斜著夏天,「等我打得你滿地找牙,再教你新規矩:女人在男人面前就要俯首帖耳,不要沒有尊卑。」

夏天被噎得臉色煞白,袖子一擼就要動手,虧得穆婉秋眼疾手快將她攔了下來。凌秋雁和樊錦詩也氣得不輕,兩人怒眉倒豎,只差沒反唇相譏。

人群中,性子溫和的俗家弟子一個個都閉口不言,冷麵旁觀;稍微性急的已翻了臉,喧嚷著應戰。

「大家說話就好好說話,不要搞性別對立,更不要隨便欺負女孩子。」莫待懶聲道,「夜月,我得說你兩句。就算是小仙,那也活了千秋萬載了。別說叫他一聲祖宗,就是叫他老不死他也是當得的。你氣個什麼?」

「你居然敢罵我?」方啟信喝道,「你這可是大不敬!」

夏天迅速領悟了莫待話里的精髓,哼道:「神仙不就是老而不死,簡稱老不死的人么?難不成神仙還會老死?那你修仙何用?再說了,如果你覺得老不死是在罵你,那幹嘛還要讓別人叫你祖宗?」

夜月燦笑道:「見過討喜的,見過討賞的,也見過討口的,自己討罵的還是頭一遭見。開眼,開眼!」

「閉嘴!」方啟信自知一張嘴說不過眾人,忍住氣道,「逞口舌之能算什麼能耐?有本事手底下見真章。」

莫待又不說話了,只是盯著地面愣神,似乎在考慮要不要打這一架。夜月燦以為他在想對策,不敢貿然打擾,便耐著性子等待。等了好半天,等到方啟信已經相當不耐煩了,莫待才彬彬有禮地跟林牧野和樊錦詩打招呼:「雖然我與兩位相交不深,但同窗共讀多日,從未有過不愉快。之後若刀劍相向,還請多多包涵。我們對兩位並無惡意,實乃形勢所逼,情非得已。」

林牧野和樊錦詩相視而笑,都沒回話。

方啟信叫道:「等等!誰說他倆是我們這邊的了?區區逍遙門,也配跟我們相提並論?別做夢了!別以為永安殿有你們的一席之地就是仙門親眷了!在我看來,你倆跟他們一樣,都是些卑賤的凡夫俗子,只配搖尾乞憐,乞討一口剩菜剩飯!」毫無意外,他的話又引來一陣鬨笑一陣嘲諷。

林牧野兩手一攤,繼而捂著臉道:「莫公子,在下和小師妹想填飽肚子,恐怕還是只能站在你們這邊才行了。」

莫待齜了齜牙,難為情地道:「那……行吧!要是乞討,你負責唱曲,我負責拿碗,也算有個伴,彼此不寂寞。只是我吃得比較多,林公子和樊姑娘千萬莫嫌棄。」

方星翊心頭一動:好深的心計!兩三句客套話便不著痕迹地將可能成為對手的人變成了自己的盟友,又以自嘲的方式化解了對方的尷尬。難怪千色提醒我要小心你,看來不是沒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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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月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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