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起青萍 第99章 誰是君子
秦念安將手緩緩伸入懷中，鋒利的刀刃逐漸展現出來。
他伸出手，將暮霜遞到了掌柜的面前。
掌柜臉上的笑意毫不收斂，沒有半點猶豫，直接接過暮霜。
他對這把暮霜愛不釋手，匕首在他手中翻來覆去，片刻不得停歇。
良久，掌柜重新抬起頭，眼神卻如同嚴霜一般寒冷，笑容在他的嘴角綻放，其中似乎透露著一絲嘲弄。
這一刻，房間里的空氣彷彿凝固，沉甸甸的壓力讓人透不過氣來。
秦念安凝視著掌柜，神色肅然，但卻沒有絲毫退避的意思。
躺在床上的青若萍緩緩坐起身來，似乎也察覺到此刻門口的狀況。
掌柜握著暮霜，手指輕輕撫摸著暮霜的刀刃，眼中的圖謀恍若已現。
盯著秦念安的眼睛，輕笑道：「客官這是何意？如此緊張，莫非是擔心我私吞下這把暮霜？」
秦念安深吸一口氣，將內心的懷疑和緊張一同壓下，同樣笑道：「以掌柜你的為人，我又怎麼可能不放心呢？如果不放心便不會將暮霜交到你的手上了。」
掌柜頻頻點頭，笑意依舊，「那是自然。客官剛才說過君子成人之美，不過我想說的是君子不奪人所愛。」
「那掌柜你認為，你是君子，還是……我是君子？」
秦念安雙手負后，雙拳已經緊緊握住，他完全看不透暗地裡那些人的實力，極有可能已經超過了他的認知範圍。
如果這個掌柜僅僅只是想要暮霜還好，怕的就是他準備封鎖掉一切消息，殺人滅口。
那才是真正的麻煩。
掌柜雙眸眯起，呵呵笑道：「君子？我不敢當，也當不上。」
握著暮霜的手掌微微抬起，作勢就要揮下。
秦念安立馬回頭，先是瞥了一眼青若萍，然後把目光放在柜子上，柜子上擺著青萍劍。
他現在能肯定的是，沒有青萍絕對不可能是這麼多人的對手。雖然握起青萍也不一定能成為他們的對手，但至少能夠多幾分把握。
這種情況下，哪怕只有半分希望都應該好好把握，不到最後一刻不可能認命。
秦念安雙腿緊繃，已經準備就緒，只要掌柜的手臂揮下，他就會立刻後退，退到床邊的柜子旁。
忽然有一道身影出現在掌柜的身後，伸手按在了掌柜那隻抬起的肩膀上。
掌柜有些納悶，但是仍然回過了頭。
那道身影附在掌柜的耳邊，輕聲嘀咕了幾句，哪怕秦念安豎起耳朵，也沒能聽清他到底說了些什麼。
只是幾句話的功夫，就讓掌柜的神色變得複雜起來，似乎陷入了困難的糾結當中。
經過略微思考，掌柜微微頷首，揮手示意其可以退下。
那道身影跟先前出現的時候一樣，消失也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掌柜抬起的手掌悄無聲息地放下，面帶笑意，繼續說道：「不過客官您剛才也說過，您算不上君子，既然我們倆人都不能算是君子，那我們也沒必要顧忌君子之間那些客套的禮數，咱們客棧也沒那麼講究，客官您完全可以隨意一點。」
秦念安神色晦暗不明，完全沒有搞清楚現在的情況，怎麼幾句話就讓這個掌柜跟變了一個人似的。
他很是好奇，剛才那道身影到底跟這個掌柜講了些什麼，憑什麼就能立刻改變他的選擇。
掌柜的目光一直在注意著秦念安，見秦念安久久沒有反應。
他伸手遞過暮霜，擺在秦念安的面前，輕聲笑道：「客官難道是對我的提議不大滿意？還是嫌棄我過於啰嗦了？」
秦念安看著近在咫尺的暮霜，有些拿捏不定主意，現在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情況。
掌柜見秦念安沒有收下的意思，還把手臂往前面伸了伸，讓秦念安想要接過暮霜時可以更加方便。
秦念安見狀，只好小心翼翼地從掌柜手中接過，那隻握住暮霜的手臂，感覺無處安放，有些不知所措。
抬頭對上掌柜真誠的眼神，秦念安勉強笑了笑，隨即開口道：「掌柜哪有什麼問題，先前是我走神了。既然掌柜如此說了，那我也就恭敬不如從命，該隨意點就隨意點。」
掌柜連連點頭稱是。
秦念安當著掌柜的面，將暮霜緩緩收入懷中。
掌柜的目光緊緊跟隨著暮霜，在暮霜即將離開視線的那一刻，眼中閃過一抹不甘，而後轉瞬即逝。
眉頭微微皺起，眼神閃爍不定，掌柜最終還是自顧自地搖了搖頭。
無視秦念安不解的眼神，掌柜微笑道：「要是沒有其它事情，我就先行退下了。」
秦念安沒有回答，只是點了點頭。
掌柜緩緩轉身，仍不忘提醒道：「如果之後還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地方，客官可以儘管開口，無需客氣。」
秦念安抬頭望著掌柜離去的身影，輕聲道：「自然不會客氣的。」
隨著掌柜的離去，暗地裡的目光也在一瞬間全部消失不見。
秦念安不由得鬆了口氣，直到這時他才確信這群人是真的已經全部退下，掌柜並沒有跟他故弄玄虛。
只是秦念安依舊不明白緣由，他剛才是確確實實感受到殺氣瀰漫，而且躲在暗地裡的人完全做不得假，總不可能掌柜次次出行都帶著這麼一群人在暗中保護吧？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這個掌柜的地位倒真是尊貴萬分。
輕輕合上房門，秦念安一邊斟酌原因，一邊朝著房間內走去，慢慢地在屋子裡踱著腳步。
青若萍坐在床上，被子包裹著身體，她看著魂不守舍的秦念安，有些不明所以。
注意到秦念安行走的方向後，青若萍剛想提醒一聲，然而卻根本來不及了。
她喊出聲的同時，下意識地舉起雙手捂住耳朵。
隨之而來的就是秦念安「砰」的一聲撞在牆壁上所發出的撞擊聲，聲音沉悶無比，足以見得力道之大。
秦念安整個人頓時失去平衡，摔坐在地上，身體微微顫抖。
一陣眩暈襲擊而來，他的頭腦一片混亂，眼前的視野也是模糊不清。
坐在地上的秦念安吃力地抬起頭，顫抖的雙手用力揉捏著自己的太陽穴，試圖撫平疼痛，理清混亂不堪的思緒。
牆壁上留下一道肉眼可見的痕迹，牆壁的漆料脫落，露出了底下的紋理，與之相對應的是秦念安的額頭，那裡也留下了一片淤青，傷痕清晰可見。
青若萍原本還有點擔心秦念安，但在秦念安轉過頭來的時候，她卻情不自禁地發出一陣清脆的笑聲。
此時的秦念安頂著一個臃腫的包，倒是頗為滑稽。
秦念安滿面尷尬，高舉著一隻手臂，企圖遮擋住他的尷尬，同時在心裡時刻提醒自己保持冷靜。
青若萍絲毫不為所動，笑聲依舊，清脆如初。
秦念安憤然起身，大步走到青若萍的身前，質問道：「你一直坐在這裡，又沒什麼需要做的事，難道就不能提醒一下我嗎？」
青若萍眨了眨雙眼，強忍住笑意，一本正經道：「我已經提醒過了，那麼撞到就不關我的事了。」
「提醒過了？你什麼時候提醒過了？」
秦念安心中憤然，想都沒想就準備否認青若萍的話，但是當他注意到她那對坦誠的雙眸，又覺得不像是在開玩笑，畢竟這種事情也的確不容易造假。
經過一段時間的努力回想，秦念安貌似真的想起在撞到牆壁之前聽到一聲叫喚，不過喊的是什麼，他已經完全想不起來了。
見秦念安的神色發生變化，青若萍料定是他想起了她的提醒，立馬擺出一副完全跟她沒關係的架勢。
秦念安啞口無言。
沉默了大概半刻鐘，緩緩開口道：「你這提醒是不是太遲了？」
青若萍滿不在乎，隨口答道：「你就說提醒沒提醒吧。」
秦念安再次啞口無言。
雖然確實有過提醒，但這樣的提醒跟沒提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嗎？
青若萍看著秦念安吃癟的樣子，忍不住再次笑了起來，笑聲如銀鈴般清脆，不停地回蕩在空氣中。
這一次沒有人打斷她，讓她一次性笑了個夠。
許久過後，笑聲才漸漸停歇下來，此時秦念安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坐回到床的另一邊。
青若萍扭過腦袋，好奇道：「剛才外面是什麼情況，我怎麼感覺有點不對勁呢。」
秦念安看都沒有看她一眼，沒好氣道：「你現在才想起來不對勁啊？剛才笑的時候怎麼就沒想起來呢？」
青若萍整個身體趴了過去，好不容易才夠到秦念安的眼前，跟秦念安成功對視上。
面帶委屈，泫然欲泣道：「董公子~~你這是在責怪我嗎？」
秦念安索性閉上雙眼，淡然道：「我哪裡敢責怪青姑娘您啊？就算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啊！」
秦念安忽然察覺到什麼柔軟的東西貼在他的臉上，驀地睜開雙眼，看見青若萍那雙芊芊玉手在其上來回地輕撫。
青若萍趁秦念安睜眼，解顏而笑，柔聲道：「全部都是我的錯好不好，你能不能不要繼續耍脾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