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晉江文學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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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這一日賈赦將他侄子寶玉喊來欲商議探春婚事,竟發現這小子天生了一種樸素的民主念頭,委實大驚。他這些年來並不曾將這位原著男主放在心上,如今瞧著,保不齊日後能派上大用。半日方點頭道:「好的很。寶玉,這個念頭好的很。」

寶玉嘆道:「伯父莫笑我,我知道不能的。」

賈赦笑道:「如今自然不能,來日未必。」

寶玉道:「就拿嫡庶一事而言,便平不了。」

賈赦望著他:「說說看。」且看看這個著名的女性之友能想出些什麼來。

寶玉道:「伯父莫笑話我。既然母親不同,母家自然不同,如何能平呢?」

賈赦笑道:「自然能的。孩子的母家不相上下不就好了?」

寶玉道:「妻妾之母家怎能不相上下?」

「同一個母家,自然不相上下。」賈赦笑道,「如今你與環兒嫡庶不平,自然是因為母家地位相去萬里。若你們是一個娘生的,不就一個母家么?」

寶玉思忖道:「伯父是說,將環兒記在我母親名下?」

「非也。」賈赦道,「你母親如何會對旁的女人與她丈夫生的孩子好?唯有你二人都是她親生的,方能平了。」

寶玉想了一會子,道:「那豈非為妾者都不能有子?」

賈赦笑道:「不是為妾不能有子,而是無妾。」

寶玉又想了一會子,搖頭道:「人都說我是傻子,伯父才是傻子。世人皆納妾生子、或是紅袖添香。伯父也只得許出去那般好處,方換得二姐夫無妾罷了。」

賈赦又道:「世上男子有許多妾室,女子卻與多人共夫,豈非也不平的?」

寶玉道:「自然不平。」

賈赦點頭道:「便是如此。因你父親養著整個家,故此他可有妾。因你舅父是王子騰,故此你母親可讓周姨娘不孕。反之,你父親撐著一個家,卻要與你母親相平,與你父親而言又不平了。王子騰助了我們家多少?周姨娘的哥哥又是誰?」

他頓了一頓,接著道:「再從另一頭說,縱你母親不願意你父親納姬妾,你父親非要納,她又能怎樣?周姨娘有一萬個不甘,她自己也好、她的兄弟也好,皆無力報復你母親。你母親在你父親跟前乃是弱勢、周姨娘在你母親跟前乃是弱勢。弱勢固然奈何不了強勢,強勢也不曾看得起弱勢。只是,說不得弱勢有朝一日得了旁門左道之法,弄出五個紙鉸的青面白髮的鬼來,又將你的年庚八字寫在紙人身上,一併五個鬼都掖在你床上。待你魂歸西天了,縱將那個作法的碎屍萬段又有何用?」

寶玉如何不知道他說的是趙姨娘?那趙姨娘日日粗俗不堪的愚婦模樣,竟險些對自己下這般狠手!嚇得面如金紙,渾身不禁發了冷顫。

賈赦只做沒看見,仍道:「而駙馬郡馬無妾,只因公主郡主少說撐了闔府一半的門庭。平日也曾聽聞某家妾室因母族強盛起來將主母拱下去的,便是因為她較之主母更有利於夫家。兩口子情比金堅的不是沒有,少而又少罷了。故此,你二姐夫無妾,乃因你二姐姐帶給莫家的好處過大,撐了他們府里一大半的門面、夫妻平了。縱然這好處是我給的,若你二姐姐不是我女兒,我會給么?」

寶玉稍稍從方才的驚嚇中緩過來,強笑道:「我說伯父傻么。如伯父這般,肯為了替女兒撐夫家門面便給出去這許多好處的,世上能有幾個?縱然有那個心,又豈能有那個力?旁的不說,二姐姐陪嫁出去的清明圖書館,多少人說我們家傻呢。」

賈赦笑道:「你二姐姐不值得一座圖書館么?」

寶玉立時道:「自然值得。」

賈赦追問:「旁人為何覺得不值呢?」

寶玉道:「他們不知道二姐姐是何等人物品格兒。」

「這就是了。」賈赦道,「女子深藏內院,外人不知道其人物品格。像你這般知道的,便以為她值得。除非女子出了這內院。」

寶玉竟聽住了,身子不由得前傾。

「如今世上多是男子獨自掙錢養家,豈不也辛苦得緊?除非女子也掙錢養家,男子便可省下一半的力氣,這般就平了。」賈赦長嘆一聲道,「你大伯我很懶啊,若你大伯母養了一半的家,要我不納姬妾,我肯上加肯。沒準像我一般懶的男人天下不少呢。」

寶玉半日沒明白過來。「女子如何掙錢養家?」

「你爹如何掙錢養家?」

「我爹在朝廷為官有俸祿。」寶玉脫口而出。

賈赦笑道:「你看三丫頭的人物才學,如是男子,可否金榜題名為官做宰?」

寶玉贊道:「三妹妹才學志向是勝過我的。」

「那她如何做不得官賺不得俸祿?」

寶玉搖頭道:「那豈非讓許多臭男人都看了去!」

賈赦笑道:「誰不是一個鼻子兩隻眼的?物以稀為貴。因別人家的女子皆藏著內院看不見,故此人人想看。若家家戶戶的女子皆滿大街跑,誰有閑工夫看誰呢。」

寶玉聽了呆了一呆,彷彿也有幾分道理。半晌終是搖頭道:「伯父痴人也。連我這個傻子都知道絕無這等事。」

賈赦哼道:「未必。十年八年自然不成的、三五十年,或是便成了。」

寶玉笑道:「我看著百年都難成,伯父縱能動一家規矩,如何動的了這千萬家的規矩。」

賈赦道:「如今的規矩是君王定的,君王不肯讓其妻替他當一半的家,故此要藏女子於後宮。然天下人總歸是平民多。讓平民的男子來選,只怕多半肯讓妻子養一半家的。橫豎他們也養不起小老婆。更有那許多人家如做小買賣的,現如今便是夫妻同養家的,兩口子在家中誰做主還兩說呢。」

寶玉想了半日:「伯父不是才說了,誰定的規矩必偏著誰么?」

賈赦笑道:「你不是說,若天下眾人能一道定規矩,自然公平了。」

寶玉也笑道:「我早知自己不過痴想罷了。」

賈赦乃伸手取了那捲探春的婆家人選遞給他:「嫡庶若是沒了,貴庶亦能少許公平些。來日方長,如今先與你妹子商議婆家罷。」

寶玉本以為還有許多話說,不料他就這般打發自己走了,有幾分無趣。只得懨懨的接過來,拿著那一卷物什去尋探春了。

探春可巧正在屋裡做功課,聞聽她二哥哥來了歡喜的很,忙親迎了出來,向屋中讓。

寶玉見她屋子收拾的寬敞爽利、別緻儒雅,頗有名士之風,忽想起伯父方才說的「三丫頭可否金榜題名為官做宰」來。不由得長嘆一聲:「可惜。」

探春笑問:「二哥哥又可惜什麼?」

寶玉道:「可惜了三妹妹的人物才學,不能金榜題名。」

探春一怔,立時笑道:「二哥哥傻了,又不是唱戲,哪有女子金榜題名的。」

寶玉搖搖頭,在案前坐了。

探春忙喊丫頭倒茶來。

寶玉等她也坐下,方將手中的那一卷物什交予她。

探春不知為何物,笑接了,展開一看,旋即羞得滿面通紅,低了頭將那紙卷子擲於案上:「這個是什麼。」

寶玉笑道:「這些乃是大伯替三妹妹粗挑的妹夫人選,欲請三妹妹自定一戶。」

探春臊道:「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女孩兒自己挑的。」

寶玉笑道:「橫豎他先替你挑了一回,只請妹妹自己定最後那戶便是了。」

探春彆扭了半日,忽然罵道:「小蹄子,還不送茶來。」

原是侍書本捧著茶盤子要端上來的,忽聽寶二爺說的那些話,竟呆住了。聽了這話忙告了罪,將茶盤子送上來。

二人吃了茶,稍稍去了些尷尬,探春也知道她大伯行事素來如此,不再扭捏,與寶玉一道一位位的細看起來。

看到馮紫英的堂弟,寶玉道:「伯父說,他們家中恐怕有些複雜……」

探春笑道:「大伯這是試探我的?也太小瞧我了。我縱不是個機靈的也知道,這等門第何須求我?細論起來……程家姐姐也是嫁得的。」她本欲說姜大妹妹,忽改了口。

寶玉不以為然道:「妹妹何須妄自菲薄。程家姐姐固然是個好的,三妹妹的人物兒,如何比不得她呢。」

探春道:「二哥哥,娶高嫁低,人家父親是從二品呢,又有爵位在身。他還是嫡長子。我們老爺不過從四品虛銜兒正五品的實職。這般低娶恐有所圖。」

寶玉才欲辯解,又想起方才賈赦的話,恐怕她夫妻不平,又咽下了。

終於探春挑了一個正四品都察院給事中之子嚴熙,年十七,去年得了秀才功名。白安郎也不知道從何處弄得了人家的一紙詩文,探春看了心中暗贊不已。

寶玉也覺得從此人詩文來看頗有才氣,也算贊成。因道:「我心中自是捨得不妹妹出嫁的,只是我早明白了,妹妹不能留在家中一世。」又嘆了口氣,「唯願姐姐妹妹們日子過得好些,我便是化作了灰也是心甘的。」

探春眼圈兒微紅,只道:「世人都知道二哥哥如今書念得最好,我們日後還需仰仗二哥哥的。」

寶玉強笑道:「本是好事,何須哭起來。」乃辭了探春,袖了那些紙卷子回去見賈赦。

賈赦聞聽探春之言后贊道:「好個聰明姑娘!」果然原著唯有自己一個傻瓜。因使人去尋賈政、安排與嚴家往來不提。

嚴家攀上榮國府這棵大樹自然歡喜得很,不多日便將信兒傳了出去。

一日寶玉在外頭赴宴,席間偶遇馮紫英,馮紫英特將他拉去一旁問:「令妹子如今已許人家了?」

寶玉點頭道:「許了嚴大人之子。」

馮紫英笑道:「倒不是為了旁的,只是我看著我二弟較之那嚴公子更強些,請問何以擇了他們家。」

寶玉老實道:「我伯父嫌你們家門第太高,來日令弟出息了要納妾,他壓不住。」

馮紫英一愣:「你說什麼?」

寶玉又重複了一回。

馮紫英啼笑皆非:「你們家的女婿都不能納妾么?」

寶玉道:「我伯父道,妻妾相爭傷及幼兒,他不敢冒險。」

馮紫英道:「妾室不過是玩意兒,小貓小狗兒一般,哪裡來的妻妾相爭?二者豈可相爭?姬妾等不愛了打發出去就是。」

寶玉面上露出了尷尬,訕笑兩聲,拿旁的遮掩過去。馮紫英見了也不便多問,二人不多時便回席了。

散席后馮紫英匆匆面聖,一一上奏於天子。

聖人聽了問道:「你以為如何?」

馮紫英道:「賈寶玉是個不會說謊話的。臣猜必是他們府里有後院陰私,多半榮國公查出當年他嫡長子夭折並非天意。因嚇著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替女兒甥女兒侄女兒挑人家一律不得納姬妾,否則便不給。想來……孫女兒愈發不能給了。」

聖人點點頭,終是放下心來:「如此說來,賈赦委實是險些遭了誣陷。朕不曾看錯他。」

馮紫英笑道:「榮國公之運氣委實太好了些。」

聖人笑道:「並非運氣,你見過哪家捨得花錢夜夜在闔府都掛上大羊角玻璃燈的?又有幾家護院每月五兩的月錢?換了寧國府那模樣遭人這般構陷,哪有運氣安然無事。」

馮紫英笑道:「聖人英明。只是賈珍也不值當人花心思這般構陷。」

聖人望著他笑道:「卻也是這個理兒。」

此事揭過。

當日寶玉回家向他伯父道見了馮紫英云云,賈赦忙細問說了些什麼。寶玉笑說了經過,賈赦忙向他翹起大拇指:「好!說得太好了!大伯謝謝你。」

寶玉一愣:「謝我做什麼?我不過實說罷了。」

賈赦笑道:「謝你實說。」旋即有了即將見到司徒老五的預感。

只是他不曾想自己的預感這般靈驗,寶玉前腳才回他院子去,門吏後腳便來報:「忠誠王爺到!」

賈赦大喜:「果然馬上有狐狸的節奏啊!」忙收拾了會子,裝作極為鎮定的模樣兒往前頭去了。

司徒塬望了他半日,長嘆一聲:「賈恩侯,你何來這等好運氣!」

賈赦哼道:「你妒忌么?」

司徒塬苦笑:「頗有幾分妒忌。」

賈赦在他對面坐了下來,懶洋洋的道:「我猜,你來尋我,可是與那個叫王四筒的有關?」

司徒塬道:「那人換做王三童。」

賈赦皺眉道:「那日的公公說錯了還是我記錯了?」

司徒塬道:「他不曾說錯、你不曾記錯。他原是故意說錯的。」

賈赦眉頭一挑。

司徒塬道:「你猜樂將軍是何人哄騙的?」

賈赦道:「我不認識他。」

「樂將軍早年有一情人,乃是太後身邊的雲梅姑姑。」說罷他細瞧著賈赦。

賈赦搖頭嘆道:「太后只會使美人計么?」一副沒聽過雲梅這名字的模樣兒。

「雲梅姑姑說,恩侯你本是先義忠親王留給樂善郡王的一張底牌……」

「咳咳咳……」賈赦被嗆著了,心道,我只當自己是本時空第一信口雌黃,遇上這位也得退居二線。

司徒塬彷彿高興得很:「齊周大人是第二張底牌。她說你手中握著一批先義忠親王私物的線索,因前幾年齊周替你破了線索,你們已然尋到且匿下了那批財物,故背叛了樂善郡王。」

賈赦止了咳,囧然望著他。

「你與王三童私交篤密。前些日子他從宮中偷出來見你,一番話說得你深悔背主棄義。你二人做了約定,同扶樂善郡王的長子為帝,立你家得了我玉佩的那小丫頭為後。」

賈赦「噗哧」一笑,瞞怨道:「一塊玉佩罷了,分明是你自己給的,至於么小氣到那份上。你再如何念叨我也不會還你的。」

「我並沒指望你還我。」司徒塬笑道,「那日樂將軍進宮面聖,雲梅姑姑與其曾私下相見,道是王三童欲在近日刺殺聖人,與你商議好了,如不成事便藏去榮國府地窖。當夜他果然刺殺聖人,被一位宮女擋了一下,失手逃出。樂將軍一路追蹤,恰見他跳入你榮國府牆中。」

賈赦忽然問:「那個替聖人擋刀的宮女,是你的人?」

司徒塬笑道:「怎會是我的人?我並不知道王三童會刺殺聖人的。」

那宮女許是為了奪寵、許是其他勢力的人、許是太后的最後一張底牌。

賈赦長嘆道:「你們累不累。」

司徒塬淡然道:「與人斗,其樂無窮。」

賈赦道:「過幾日我要領著學生去夏令營,這個比看你們爭權斗勢有趣多了。」

司徒塬笑道:「我聽說了,可惜我不能去。我想看著太后死。」

賈赦奇道:「你也與她有仇么?」

司徒塬嗤笑道:「除了義忠親王那一系,哪位王爺與她沒仇?」

賈赦無語。

司徒塬接著說:「你府中有個地窖,乃是早年先榮國公賈源所挖,你早告訴過王三童。雲梅道,因眼見太后沒多少日子了,她欲求從宮中脫身,方將這些和盤托出給樂奎將軍,只求樂將軍立了大功,向聖人求情帶她出宮,不論為奴為婢。」

賈赦等了半日,見他不說了,愣道:「完了?」

司徒塬捧起茶盅了抿了一口,道:「完了。」

「那個叫樂奎的信了?」

「嗯。」

賈赦揉了揉腦門子:「我佔便宜了。」

司徒塬笑問何意。

「他的腦袋不值一百兩銀子。」

司徒塬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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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土豪賈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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