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51章 市易司
伊人被推推搡搡著上了一輛馬車，說是馬車，其實就類似於伊人以前在古裝劇看到的囚車，只不過沒有用那種笨重的枷來鎖她。
那穿著統一官服的人可能見她是孕婦，動作也不怎麼粗魯，將她推至囚車門前，就做了個「請」的手勢。
伊人順著那人的手看去，只見豎著的圍欄里已經蹲著一個人了，他蹲在角落裡，抱著膝蓋，頭埋進膝蓋里，不說話，也不抬頭。
伊人看著束冠的頭髮，伊人猜測那人是個男子。
她上了車，小聲朝那人說道：「請問你犯了…」伊人本想問他犯了什麼罪，但想到自己也沒犯法啊，不也在這囚車裡呢！馬上改口道：「你是因為什麼在這的呀？」
那人察覺到又有人上來了，卻不想抬頭，更不想理人。但驟然聽到伊人的聲音，豁地抬起頭來，還順手扒拉開了自己眼前散落的頭髮，以便將來人看得更清楚。
「是你？」那人看伊人的同時，伊人也看清了他。
是賣艾團那日，給她黃紙盒筆墨的書肆代筆，那個叫張騫的年輕人。
「你怎麼在這？」
「你怎麼在這？」
兩人異口同聲道。
最終還是張騫先開了口：「我代筆的那家書肆沒有繳稅，商稅所的這幾位去的時候，只有我在，找不到老闆，他們就將我帶來了。」
「這跟你有什麼關係？他們就抓你！你一個月代筆才幾個錢，還要替老闆擔這份風險？」伊人忍不住氣怒道。
「不不不，也不算抓，只是帶我回去了解情況，我只是走累了，這囚車能坐著，我才央求了他們坐上來的！」張騫嘿嘿一笑，眼神明亮，露出狡黠地一笑。「你呢？」
「我不是賣餅么？他們說我匿稅。」伊人如實答道。
「賣餅？你還有鋪面？」張騫去年已經中了秀才，對官府的政策規定還是了解的。
「沒有啊！」伊人雖然穿書而來，卻對書中沒有交代的背景一概不了解了。「我都不知道要交稅！」
「沒有鋪面？」張騫眉頭皺了起來。「按照大梁律法，沒有鋪面是不用繳稅的啊！」
「張騫，你有文化，能不能給我講講稅收的這個事兒！」
「簡單來說，就是大梁設立了商稅管理機構，專門負責徵收和管理商稅，就叫商稅所。京都朝廷的商稅所隸由戶部、度支司、三司司、戶部侍郎、御史中丞等官員組成。」張騫娓娓道來。「大梁的商稅所分為兩類，一類是負責徵收商稅的，稱為『市易司』，另一類是負責管理商稅的，稱為『商稅監』。市易司有明文規定，只有店面才需要根據收入銀錢繳稅。」
「諾。」張騫抬著下巴指了指前頭的官差。「他們就是市易司的人了。」
「那為什麼抓我？上個月家裡都要揭不開鍋了，我哪來的店面！」伊人聽后更是一頭霧水。
張騫沉思了一會，問道：「那你有沒有得罪什麼人？」
「得罪什麼人？」張騫突然這麼問，伊人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在沒有鋪面的情況下，如果有人檢舉你為了匿稅，特意不開店，還是有可能被市易司帶走嚴查的！」張騫解釋道。
伊人心想：做生意，哪怕只是小本買賣，哪能不得罪人呢？那會是誰呢？賣麵條的老頭兒？也不像啊，剛才自己被帶走，老頭還想攔來著呢！
伊人想不出個所以然來，索性很快就到了縣裡的市易所。市易所就在官府的衙門後方，辟了幾間房，作為市易所人員辦差的地方。
張騫先下了馬車，下來后也不走，站在馬車旁，扶了身懷有孕的伊人下車后，兩人才並肩往衙門的角門走去。
伊人一行人自角門進了衙門，從側面繞過縣署正堂，正往後間的市易司去，他們身後的縣署正堂走出兩個人。
中年男子站得挺直，身形瘦削，臉上蓄著鬍鬚，不苟言笑，一臉剛毅。他身後站著一位年歲更大些的老者，那老者頭髮花白了，背也有些佝僂，看樣子是中年男子的僕從。
「那姑娘有些眼熟，瑞伯可曾見過？」中年男子看著伊人的背影問道。
「是好像是那日的姑娘！」那叫瑞伯的老者彷彿年紀大了，眼睛也有些看不清遠處，眯著眼睛看了半晌，才驚喜地答道。
「去問問市易司的人，是什麼事兒要帶一個孕婦回來審問！」中年男子聲音里不禁染上一層不悅。
那邊伊人也很不悅。
「這不是已經解釋過了，我就是賣些餅，賣些艾團，都是吃食，遠遠夠不上你們市易司每日進賬十兩的繳稅標準！」伊人將這些日子做的小買賣，收入等事情一一和市易司的人解釋過，但他們依然反覆詢問。
「那你再說一遍進賬的銀錢吧！」面前的人慢條斯理地說。
伊人忍不住怒氣，雙手一拍面前的桌子，撐著身子站起來道：「你滿臉五線譜，辦事兒一點不著調啊！」
那官差年紀大了，滿臉的褶子，多少年沒被人惡語相向過，被伊人一損，竟然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了。「你你…你這是何態度啊！小心我辦你個匿稅！」
「喲！你手裡這點職權就是為了讓你最大限度的為難別人是么？這就是市易司的教條么？」伊人也不裝低眉順眼了，翻了個白眼道。
「你你…」那人「你」了半天，沒說出什麼來。
正巧這時來了個老者，那人立刻換了一副笑臉，迎了出去。「瑞管家，您今日怎地有空到我們這市易司來了？」
市易司雖然借了康品縣地方衙門的地兒，作為辦差地，但在行政上卻不歸縣衙管，市易司直接向更高級別的商稅所彙報。是以他們平時和縣衙的人接觸不多，就算有所結束，也是他們市易司的頭才行，他自然也就和這位瑞管家不甚熟悉。
「裡邊那位小娘子是什麼事情？」瑞管家笑呵呵地問。
市易司的人雖然奇怪，瑞管家怎麼會過問起一個村婦的事情，但還是如實答了：「有人舉報她為了匿稅，特意不開店面，實際上掙錢如流水。」
「那實際情況查清了沒有？」瑞管家依舊不動聲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