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種種(三合一)

第329章 種種(三合一)

第329章種種(三合一)

「可為而不為,是為犯戒。詭修為惡,我等自然應當立除她!」

「詭修為惡,魔道同為惡。詭修為惡為害一方,魔道造惡層出不窮。兩惡相較,前一時惡,為小;后永世惡,為大惡。大惡不先除,小惡永難禁!」

綿延的中曲山脈外,不斷聚攏而來的眾佛修漸漸分為兩道陣營,分別坐於荊門或蕪青花身後,激昂辯道。他們所辯的已經不再是殺不殺一個詭修,而是關乎除惡行善的大道。

連成海浪一般的袈裟金光閃若日生潮海,哪怕時已接近黃昏,此地依舊明亮無比。

此處人數足有萬人,比起剛開始圍攻駱璇儀的數百人,幾乎所有佛修都聞荊門與蕪青花辯道而來。後來者聽早來者訴說駱璇儀留下的言論,再聽聽兩方辯駁,不知不覺到如今分成兩大派系爭執不下。

荊門與蕪青花或閉目沉默,或含笑空望遠方,久久不曾言語,只聽雙方辯道。

「惡無分大小,俱除之方為正理!我等兵分二路,一路殺詭修、一路聯合六大盟攻魔道未嘗不可。」有佛修出來攪稀泥,卻被雙方一通駁斥。

「攻魔道如此大事,豈能兒戲!事有輕重緩急,先絞殺詭修、阻其為惡才是正理。何況六大盟如今內亂而自顧不暇,甚至有傳言盟主勾結邪修魔道。不要胡亂說話!」

站於荊門身後的具是老成之輩,出言者為手持第三件佛門至寶百邪屠的大能放真,哪怕在煉虛期中威望也不下蕪青花。他威嚴至極厲聲呵斥,一下便讓前人噤聲。

與這些老成持重的佛修前輩不同,蕪青花身後大都是年紀輕輕便元嬰煉虛的才俊,他們人數足是對面七八倍,心高氣傲、絲毫不被放真氣勢壓倒。

「自道妄宗覆滅,爾等以持重之名,將魔修縱大為患,害苦多少人性命?而今還要畏畏縮縮下去,恐怕要到魔道打到大自在殿、砸了佛陀金身才肯動動手指罷!」

「你!」

「攻打魔道愈早愈好,一舉將之覆滅再難東山再起才是正解。所謂分兵擊之,不過是無謂損耗人命時光!」

眼看場面漸漸混亂起來,荊門緩緩睜眼。他周身恐怖的氣息波盪開,化神期的威壓讓所有站立辯道得面紅耳赤的修士全部跌坐落下,坐為半跏趺坐,閉口靜聽。

但荊門第一句卻非辯道,而是淡淡叫了一聲。

「青花。」

蕪青花收回往向南方的視線,笑容不改輕鬆於威壓之中站起,朝荊門合掌一拜。

「師父。」

他身姿不曾有任何動搖,甚至連衣袖都隨風微擺,一副氣定神閑、達成所願的模樣。荊門目光稍稍複雜。

「你降魔除惡之願,為私為公?」

「公私皆有,但這又如何?」蕪青花大方承認,「大自在亦有尋父母之欲,藉以溯還鏡頻頻往舊日觀父母,然溯還鏡除此道之外也可除惡。因此私以為私慾與除惡並非天地不合。」

「而今六州亂,可是單璇儀一個作亂?中曲之北道統之爭、大延南下征戰之心不止,百姓民不聊生,而中曲之南呢?」

蕪青花沉聲揮袖,手指南方。

「你們不敢說,不願聽,我要說!」

「苒國千百年來,皆是膏腴豐沃之地,但國力弱小、年年飢荒,為何?」

「只因大自在殿、我等存在!國持把持朝政,信仰佛道之人其土地獻給法門而不用交糧交稅。為了獲取輪迴的福壽,千畝良田均種供花獻佛、萬畝膏腴全是熏香之草!」

「山林野樹,盡閥之建大殿。金石挖出,不做交易而鋪為殿瓦、片做金縷袈裟。」

「如此奢靡,如此可悲!人不入道便不能久活、入道者千千萬萬又難以反哺國眾。既不平息解救飢荒人禍,便日日宣告六大盟血仇來遮掩。」

「為何不還國政於朝?為何不還田地於人?為何執著於物欲而輕人性命?又為何沉迷口舌之爭而不出首殺魔?」

「我看爾等手中所殺之人,比之魔道不遑多讓!」

眾修皆渾身一震,羞愧難當。薇國不曾有六大盟般修仙世家,所有人具是生自平民之家。他們中許多都見識過那種悲慘景象,更有人最初只是為了活下來而修道。

艱難入道之後,就假裝再也沒有那些俗世風波,掩耳盜鈴只一心追求大自在。

但大自在之後再無人飛升為佛,越是老輩越是渾渾噩噩、迷茫不知道路,最終開始把持國政、入俗世中熱衷於三大教中辯道爭位,民生一片糜爛。

到如今新生一輩出,早就厭惡了這種生活,渴望成就一番事業,這才被除魔道的想法打動,選擇跟隨蕪青花。

對他們而言,究竟出於私心還是公心已經不必要了。他們紛紛叫喊。

「還政於王!」

「除魔道、立道身!」

荊門痛心地搖頭。他從不知道蕪青花是這般想大自在殿、想苒國的。他從一代代國持大法師手中接過苒國,絕不可能讓國持在他手上垮塌。

蕪青花三百年來從不曾說過這種言論,是荊門最得意的弟子。他定然是被詭修迷惑了神智,才說出這一番昏話。

荊門正欲開口,忽而眉心一皺。

「錚!」

天穹異變,道法混沌,所有人只覺得靈魂一顫,本能的驚懼從魂中溢出,全部閉口不自覺運轉周天抵禦。

隨後接連幾聲遙遠的轟鳴炸響,道氣、佛氣先後混雜傳來。就連荊門也不由得戰慄起身,凝望著看似毫無變化的天空。

「……大自在?」

道亂不過維持數息便消失,眾人呼出一口氣正猜測究竟發生了什麼,卻見荊門滿面陰沉的轉頭,一字一句從口中砸落。

「溯還鏡氣息消失,黎池、蓮念、蓮足、蓮台四人隕落了。」

所有人腦中的道理,一下被這句話吹散了。

持有佛門至寶的溯還鏡的黎池四人,在大自在殿中也算數一數二,卻在追去詭修不到半天的時間,就死了?

甚至,連至寶都丟了。

「現在,你們還要輕看詭修所帶來之災禍么?」

一旁懷抱至寶百邪屠的放真緊緊攥住刀柄,眉目間閃爍出憎恨。黎池四人與他關係相當友善,他不容置疑站起身低吼。

「詭道已然肆虐我境、殺佛徒、奪至寶,還有什麼可以辯駁的?有血性者,就跟我前去屠魔!」

荊門身後幾乎所有修士全部站起,連同蕪青花一方也有人忍不下這口氣騷亂起來。

見由於黎池四人的死訊和至寶被奪的雙重打擊,擱置攻魔而追殺璇儀大勢所趨,蕪青花暗自心焦。

縱使他使出全力,也不可能一次性阻攔下萬餘元嬰煉虛,荊門這下可不會再留手,何況蕪青花不到最後關頭,還是不願殺害同門。

他腦中焦急運轉試圖找出一個理由來熄滅憤怒的氛圍,但無論說什麼都看起來是烈火澆油。

便在此時,在一片炙熱氛圍中,忽而響起一聲淺淡感嘆。

「終於回來了。」

-

彷彿一瓢冷水當頭澆下,所有人聽到這個聲音,具是僵在原地,甚至連回頭朝聲音來源看一眼都不敢。

對於較年輕剛剛元嬰的一輩而言,這個聲音簡直是佛陀大自在在世。他們無數次誦讀經文、突破境界之時,總能聽到這個淺淡的聲音,洗滌去所有雜念。

而比起他們的驚喜交加,荊門、蕪青花等人感到更多的卻是驚懼,乃至不願接受。

不願接受身後忽而出現的那道衝天邪氣,是那個人。

荊門的手甚至微微顫抖,就連蕪青花駁斥苒國和國持時他都不曾有這種心膽俱裂之感。他遲遲不肯迴轉身形面對現實。

僵持片刻,眾人之中,只有蕪青花轉過頭,對從中曲山脈漫步而出的人輕輕點頭。

「無缺佛子,你歸來了。」

他的話音剛落,大家的目光終於敢轉來,上下掃視這個曾被稱為佛子、佛陀的繼承者、卻失蹤二百年的天之驕子。

站立於斜陽下的身影被橙紅色光照著,卻沒有透露出一點人氣。那張面孔上血紅的雙瞳和漆黑的面紋,透露出與他溫潤淡雅的聲音不符的森森鬼氣。

鬼佛行過之處,背後留下一道道漆黑的足跡,那是極為強大的死氣侵蝕大地留下的,周圍草木皆枯敗而死。

蕪青花試著回想那個兩百年前的無缺佛子,原本以為淡忘的身形立即浮現於眼前。

那個110歲便煉虛的少年,從不曾著金縷袈裟,一襲青灰色藤袍每有破缺便親自上山采藤草編織補齊。所有見到他的人,都不會認為佛子之位會有他選。

就連蕪青花也在無缺面前黯然失色,哪怕後來佛子失蹤、荊門力薦也自拒佛子之位。

本以為他110歲時步入煉虛,總有一日蕪青花會見證無缺升入化神化為佛陀。

沒想到會有今日。他心中微微唏噓。

鬼佛面對眾人或驚訝、或厭惡、或遺憾憐憫的視線面色絲毫不變,他愉快地微笑起來,朝蕪青花合掌一拜,如同蕪青花記憶中一樣謙遜守禮。

「師兄,多年不見。」

「不敢當,合該我叫你佛子才是。」蕪青花下意識回禮,滿心複雜,「……多年不見。」

鬼佛輕笑一聲,環視四周群佛修,哪怕那些躲躲閃閃的眼神不敢與他對視,他依舊態度不變而再行禮。

「諸位安好?」

眾人中發出幾聲猶猶豫豫的回應,他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一個如邪魔般的佛子。

論理,該為大自在殿殺他以除污穢。

零散的聲音讓鬼佛面上微微掠過一點寂寥。

最後,鬼佛懷抱著敬仰之心,對唯一不曾轉過身來的荊門的背影深深拜下。

「無缺久離不歸,實……。」

「不要說這個名字!」

荊門忽而暴怒回頭,抽袖一拂彷彿要將鬼佛所說的話語統統抽散、再也聽不見。他近乎狂躁地看著鬼佛,咬牙切齒:「我大自在殿佛子,豈是你一個邪魔能冒充!」

鬼佛低頭見腳下化為黑沙的大地,頷首微笑,不曾反駁。

見他如此,荊門反而感覺到一團棉絮堵在胸中,想要發怒,張口卻顫了幾下,才恍惚道:「……你,你去了何處?」

「去玄承州雲遊。」鬼佛放輕聲音,溫潤而答,「我雖入煉虛,不過是死修鍊。我想見見世上百態,做些能為之事。」

他唇角微微露出一點苦笑。

「不曾想被魔修抓住了。」

「……」荊門攥緊拳頭。

無缺天生至純佛子,見善而為是天性,近乎從不懷疑人。何況玄承州凡俗中去行善之事,誰能想到有魔修的存在?

而且還無聲無息將煉虛修士關押二百餘年、甚至轉變為邪魔。

荊門猛然意識到危機已然於身側潛伏,臧爻宗究竟放了多少這樣的大能進來?

蕪青花則抓住這個話頭上前一步:「師兄,你二百年前剛去玄承州,就被魔道捕捉?他們的手段網路竟然通天之此,沒有露出一絲風聲?」

「是,我去不久,就有村莊以治療疫病為名將我邀去,去后我才知那裡是一處魔修偽造的村子。」

鬼佛談起此事,依舊雲淡風清,沒有一絲怨恨之感:「他們有備而來,領頭者化神,其餘人皆是煉虛。我將煉虛盡數除魔后,被趕來的另一名化神邪修聯合魔修夾擊。后邪修將我帶走欲煉化為陣眼。煉化二百年,我便成如今模樣。」

輕描淡寫的說法,卻讓眾人越聽越是心驚。無缺佛子先前一直於中曲之南修行,當時六大盟與三大派不曾通信,佛子一事恐怕連六大盟盟主都不知道。

但無缺卻言他才道玄承州不久,就被魔修盯上邀到村莊中。滿村莊的煉虛魔修甚至還有化神魔修早就偽裝好,潛伏於他。后甚至趕來化神邪修將他帶走煉做陣眼,怎麼演都是預謀許久、精心策劃。

魔修早就突破天塹、開始準備有一次的正魔之戰。

冷汗落下,荊門下意識往蕪青花方向望去,只見蕪青花也同樣投來眼神。

哪怕是荊門不支持蕪青花所謂放棄國持、還田於民的想法,他也不得不承認,眼下不只是大自在殿佛修、所有正道的首要目的,應當是魔宗臧爻宗。

那詭修所作所為,再整個正道的存亡之前,已然微不足道。

「無……你,還有什麼要說的?」荊門收回視線,硬下心腸,「你既然已經回來,就當知道大自在殿的規矩。」

清理門戶。蕪青花腦中冒出這樣一個詞。

大自在殿並不崇尚所謂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他們隨心自在,卻也有不能觸及的戒律。

何況無缺是佛子,曾是佛子。

鬼佛眷戀地朝眾人望一眼,忽而低聲道:「抱歉,現在還不行。」

「行不行並非你能決定。」荊門口氣變得冷硬,甚至刻意帶上敵視。他舉手示意,眾佛修一愣便反應過來,萬人里裡外外將鬼佛包圍。

雖然包圍,但所有人的目光中都帶著猶豫不決,甚至古板的放真握住百邪屠的手掌也在微微顫抖。

與之相比的是,鬼佛深深低下的頭顱。

「抱歉,我還有一定要做的事,必須要向南去。」

「等一切妥當,我會回來,將頭顱奉上。」

蕪青花聞言皺眉。

荊門驚詫而失望,聲音中含著痛苦:「無缺,你竟然也成貪生怕死之人。」

「……」鬼佛抿唇苦笑,並不再出言辯解。他合掌一拜,邁開步伐朝眾人行來。

他身上明明不曾有氣息涌動,但除了荊門和蕪青花之外的佛修,全都不由自主後退一步。

「你休想走。」荊門冷冷道。

蕪青花展露金身,六手各持一法器;放真下定決心取出百邪屠,緩緩注入靈力。

眼看眾人架勢,鬼佛嘆息不語。

他步伐看似緩慢,實則近乎眨眼就來到眾人身前。

「師兄,還是留下再說吧。」蕪青花最後一勸。

「我不想傷你們。」

鬼佛搖搖頭。

「不必如此作態!」

眾人終於下定決心攻上。

半個時辰后,鬼佛安然走出中曲山脈,踏步而向正南方去。

月光已經升起,璀璨的明月月光瑩亮,卻照不出鬼佛衣袖傷一點破損或者灰塵。他氣息平穩,毫無傷口,只是嘆息。

他何嘗不想留於苒國、再次看一看苒國的景色后,為大自在殿獻身赴死?他對生命從無留戀。

但當他這麼想的時候,再中曲山脈中,邪修還是找上來,並給出了一樣他不可能不在意的東西。

鬼佛低頭回望他背後拖著的黑影,於黑影中藏著一個女孩。

注意到鬼佛的視線,古蘭眨著眼鑽出頭。

「你幹嘛停下來?」

鬼佛凝望著這張孩童的面孔,最後搖頭繼續前行。

「奇怪的人。」

古蘭嘟囔著,卻沒有立即縮回黑影中,而是往後頭看去。

看到方才那場戰鬥的人,哪怕再沒心沒肺也定然膽寒。

群山被摧毀、大地震裂開,而所有圍攻鬼佛的修士全都倒在地上,他們身上卻沒有任何傷口。

就連荊門與蕪青花,也都無傷的陷入沉睡中。

古蘭第一次覺得,所有人都被擊昏睡去,比萬人血戰戰死更加可怕。

而另一邊,駱璇儀已經平安穿行過然道觀所統領的薇國,到達海若州與龍隕之地的交界。

三合一~感謝夏水襄陵投的一張月票~

大自在殿下定決心要反攻魔道了hh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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奪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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